“我叫金哲明，欢迎欢迎！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共事了。龚总从他朋友那里听说有一位广泰的工程师要来，高兴得几天都没睡好。不瞒你说，几个月前就说有个广泰的工程师要来，但后来人家根本就没来。为这，龚总还伤心过好一阵子呢！”金哲明说，“龚总那几天一个劲地念叨：咱们黄牛水浅，哪能养得了人家大厂里的鱼？”

    李永涛立刻想起了他上次绕着工厂转悠了半天，还踩了一坨屎囧事，脸上不禁微微发烫。

    他们边说边走进院子，车间和办公房一横一坚，呈丁字形。

    “原本这里还有一些房舍，当时确定是要拆迁的，已经把其中的两排房子给拆了，可后来开发商和村里没谈拢。我们租下这个院子时，就只剩下这两排房子没拆。不过，车间后面的地方还大着呢，那里原本是个操场，现在堆放的是原材料。”龚阳边说边比划。

    李永涛顺着他的指引，把工厂环视了一圈。

    “我们厂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一路走来很不容易，没看这些年我的头发就快掉光了？”龚阳说着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地中海，笑了笑，“当时我还想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想，却在这里扎根。但有意思的是，厂子居然在这里一点一点做起来了。”

    “这里也扎不了根了，这地方太破了，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生产的需求。紫华越来越大，这里早晚会被征了地，龚总已经决定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搬家。”金哲明说。

    “搬家？”

    “对，搬家。十几公里以外的西五环和南五环交界处正在建陆南工业园，我和金总了解过情况，园区建成后我们就搬到那里去。”龚阳说，“走，我先带你到厂里看看。”

    李永涛是来应聘的，不想，一到这里就被两位厂长视为座上宾，他们的热情和直爽，让他后悔几个月前没来这里。参观完工厂后，他们来到龚阳简陋的总经理办公室。接下来，李永涛才把自己的情况向他们详细介绍了一遍，一直从中专毕业讲到广泰机加车间关停，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属实，他还把毕业证、职称证、各种技术获奖证书、专利发明证等一大堆东西，从包里掏出来让他们看。

    一个个红彤彤的证件堆在一起，就像一团团锦簇的花朵，每一个花瓣都见证着一名机械工程师的人生奋斗和往昔的辉煌。对黄牛这样的小企业而言，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获奖证书和专利发明证书？一张张证书平静地躺在桌面上默默无语，如同秋日里美丽平静的湖面，又似热烈燃烧着的火焰。

    一直求贤若渴的龚阳和金哲明被惊呆了，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如获至宝。他们很默契，不用说话都知道彼此心里想着什么，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他们都能透过湖面感受到一种惊涛骇浪的澎湃着的强大内力，而黄牛最缺少的正在这种内在的力量，他们一旦拥有了这种力量，黄牛将会变成千里马，一日千里，勇往直前。

    “我们厂虽然是个小池子，平时像你这样的专家我们求也求不来，广泰是个老牌企业，曾经是紫华市甚至秦宏省工业企业的一面旗帜，在机械制造这个行当里无人不知。李工啊，你来之后当车间副主任，先试用三个月，把生产给咱抓上去……”龚阳说到这里，金哲明咳嗽了两声，“龚总，噢……我忘了件事，刚才有个客户发来传真，说让我赶紧回复一下。”

    金哲明说完，抱歉地冲着李永涛适度地笑了笑，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龚阳立刻意识到他有话要说，顺势逢场作戏：“金总，传真是不是紫华轻工业批发市场发来的？你等等，这里面还有点小问题，有些情况你还不太了解……”

    龚阳说着就和跟屁虫一样跟了出去。金哲明的办公室在隔壁，龚阳一进去，金哲明就赶紧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龚总，你让他当车间副主任？”

    “咱们的产品还存在很多问题，仅仅算个低端产品，只要能把技术搞上去，给他个副主任怕啥？”龚阳说，“做人要大气嘛！”

    金哲明笑了笑说：“龚总，广泰的工程师你知道是什么身价？一个能加工出高精度工件的老工人，月薪不会低于6000元，你看看他手里的那一沓证书，个个都是技术奖，像这样的人才你只给他一个副主任？你也太小看人了吧？咱们正处在重要的发展阶段，黄牛从作坊到工厂以后，我们的产品才刚刚打入市场，而且市场反馈良莠不齐，现在正是我们能不能站稳脚跟，能不能迈向更大市场的关键时期，我抓的是经营，市场竞争的成败就在朝夕之间，如果我们的产品质量上不去，经营怎么能搞好？一个产品能不能打出去，归根结底靠的是产品本身。所以，我的意见是：像他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抓住，一定要给最优厚的待遇。如果让他当车间副主任，我现在都可以告诉你，他今天离开黄牛之后，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头。”

    龚阳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金哲明说：“让他当副主任的事不也是咱们商量过的吗？起初不同意的人也是你，你说先让他先在技术员的岗位上试用三个月，看看情况再说。你还说滥竽充数的专家多得很，一抓一大把……”

    “没错，我是这样说过，可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看他是什么人？”金哲明说。

    “什么人？”龚阳问。

    “一看他就是个技术迷，一根筋。这种人对企业很忠诚，缺点和短板就是不会跟人打交道，你让他当车间副主任管工人，肯定不行！弄不好，他跟主任都可能相处不到一起。像他这种人会骂人？会爆粗口？还是会克扣工人工资？打眼一看，他就是个能静下心来搞技术的料。所以龚总，我建议直接给他一个副总经理，其实也就是‘总工’，让他专门负责技术研发，一心一意搞点东西出来，把我们的产品赶紧升级。”

    龚阳完全明白了金哲明的意思，两人很快又商量了一下李永涛的待遇问题。完后，一起回到了龚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