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狗蛋在房门口仔细洗了洗自己的小脚丫，又给小黄狗洗了洗小脚丫，直接由鲁闰抱到床上。

    抱着小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鲁狗蛋突然道：“爹！原来床是软的！”

    许管家为了讨好陈也，特意让人在床上放了厚厚软软的垫子，这才铺上了一层凉席。

    可怜鲁狗蛋在家睡得是个门板，把门板当床，一直以为床是硬硬的，从小打到不爱睡觉，嫌床太硬。

    鲁闰在一旁略显揶揄，眼镜有些发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也打趣道：“狗蛋，床有硬的也有软的，今后你想睡硬的睡硬的，想睡软的睡软的，给许管家打声招呼就行。”

    “啊对对对！跟我说声儿就行！”许管家在一旁乐呵呵道。

    突然间，许管家神色有些懊悔。

    “唉！亏了亏了！少爷，那六子的尸体，不该扔到乱葬岗的，如今西洋医生高价收尸体，说要做成什么标本，若是卖给那西洋医生，六子的尸体少说也得卖个四五块大洋。”许管家在那边算账。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陈也道：“许管家，你去看看那捂死六子的几个人，若是真得怒极杀人，本性还是不坏的，就继续留着，但是要小心看着。若是趁着群怒，故意杀人取乐的，就送给衙门，把这杀人的罪当抵了。”

    许管家点头道：“小的省得！”

    这时，先前被老夫人赏了个金戒指的婢女来到房间门口，轻声道：“陈少爷，老夫人交您过去！”

    陈也应下，对鲁闰道：“鲁闰，你先在此处休息，我去去就来。”

    于是陈也跟着婢女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斜阳落下，将陈也的影子拉得极长。

    小娟看痴了，喃喃道：“少爷真俊那！就连个背影跟影子，也那么好看！”

    跟着秋莹来到奶奶的住处，秋莹推开房间门，陈也踏门而入，就见吕叔正坐在一旁的客座上，两只猴子放在桌子上。

    而自己的奶奶则端坐在正座，笑吟吟地看向自己。

    “我乖孙真是个良善之人。”还未等陈也开口，老夫人就先招呼陈也过去，拉着陈也的手笑道：“乖孙，你这秉性，可真是随了我，是个心善的人那！我今儿个就差人去那喜来悦神医的住处说说这事，这喜来悦是个见猎心喜的，听说有这档子事情，莫说我这还有些情谊在，便是没有情谊，这喜来悦也会上赶着来治一治。”

    “谢谢奶奶！”陈也乖巧道。

    “嗨！说什么谢！”老夫人笑道：“乖孙，今天你去了庙会的菩萨庙上过香了？”

    陈也厚着脸皮道：“上过香了！”

    “那就好，待会你同我去祠堂那边给老祖宗上个香，后天你大伯家的二哥要从县学回来，听说道台大人也要一起过来，你这两天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老夫人起身，拉着陈也朝祠堂走去。

    到了祠堂，先前四十岁左右的秋红，此时正在擦拭着一个塑像。

    陈也见了，眉心不自觉跳动了几下。

    秋红擦拭的塑像，单单看前面，是一个宝相庄严的菩萨模样，但是在塑像的后面，却是有一条尾巴漏了出来，好像狐狸尾巴一样。

    “老奶奶，您来啦！”秋红见老夫人与陈也来到，连忙放下手中的塑像，过来行礼。

    “行了，你先退下吧，我有事与乖孙说。”老夫人示意秋红走开。

    待得秋红离开祠堂，在阴暗的祠堂内，老夫人被祠堂顶部撒下来的光束照着，脸色晦暗不明。

    “乖孙，你可看到这个塑像了？”老夫人指着有一条狐狸尾巴的“菩萨”塑像。

    “看到了。”陈也淡然道。

    因为陈也虽然能够从塑像中感觉到一点奇异的气息，但是却能够感受到，这点气息，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嗯！果然长大了！遇事不慌，不错不错！”老夫人赞赏地看了眼陈也，这才道：“这个塑像代表的狐仙，乃是我陈家中了进士，成了提学官的祖宗请来的。多亏仙人相助，那老祖宗才考上了进士。”

    “跟着我陈家历代老祖宗一起享受香火，你给老祖宗上香的时候，记得也要给这个仙人上柱香。”

    老夫人话音刚落，带着一条狐狸尾巴的“菩萨”塑像，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

    半晌，老夫人上前将塑像碎片拾起来，放在供奉香火的梨花木桌子上，看向陈也。

    陈也连连摆手，“奶奶，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做得好！”冷不丁地，老夫人开口说道。

    “啥？”这下轮到陈也摸不清头脑了。

    老夫人拉着陈也坐在地上的蒲团上，突然见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这才止住笑声，道：“乖孙，你可替我们陈家，除了一个隐患那！”

    见陈也迷糊的样子，老夫人道：“我们陈家先祖，从当年清朝多尔衮入关开始，就一直是读书人。所谓书香传家，历来有不少读书的好手。”

    “可偏偏我们这一支的祖上，读书不成，考来考去，连着几代人都是秀才，甚至都不是秀才里的廪生，而是增广生员和附学生员，没有朝廷发的皇粮，不享受廪米，日子过得苦啊！”

    “后来，那位中了进士的先祖，在十五晚上读书的时候，正好月亮圆乎乎的，就趁着月色，跟同村的人一起去爬山。到了山上，碰到一个狐狸，抬头望天，吐着一个大火球忽上忽下的。”

    “先祖当时也是蒙了心窍，太想进步了，于是在其他人都被吓得跑走的时候，跪下来跟那个狐狸砰砰砰磕头，说以后世世代代供奉狐仙，希望狐仙能帮他高中进士。”

    “所以，那先祖中了进士，我们陈家，就世世代代供奉那个狐仙？”陈也皱眉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那先祖倒是中了进士，得了便宜，可苦了后人。那狐仙是个修邪了的狐仙，不走正道。”

    “你爷爷就是因为不想供奉这狐仙，说自己乃是堂堂正正的人，岂能供养畜生。于是便被狐仙使了不知道什么法子，卧病在床，到最后人就瘦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一命呜呼。”

    “为什么当初爷爷不想供养狐仙？”陈也问道。

    老夫人撸起袖子，漏出胳膊上的模样。

    形容枯槁，宛若枯木，仿佛多年没有气血滋养。

    老夫人拂下袖子，道:“这供养狐仙，一曰香，每日要上香火，二曰运，后代子孙有人八字不硬，但是气运好的，气运就会被狐仙夺走，导致后代子孙虽然脑袋灵光，但是身体总是不舒服，身体劳累之下，读书做事样样不成，耽误了一辈子。三曰精血。要有人隔三差五喂养精血给它。你大伯八字硬，狐仙不敢动他，你爹八字也不错，但是你三叔八字软，扛不住狐仙闹腾。”

    “所以我就让你三叔去南边跟洋人做生意，远离陈府，出了省，那狐仙的本事就十分使不出三分，你爹放心不下你三叔，也跟着去了南边，靠着自己的硬八字，帮衬着你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