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奕默听见了班主任说的那几句话，他细细回想像录音机一样。具体的，关键的，断断续续的。

    “你爷爷出车祸了，”这是第一句，车祸？不会吧，人还好吗？“当场死亡。”这是第二句，简洁干脆，死了，那就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死了？

    怎么死的？

    车祸。

    爷爷死了，他死了，所以这是一个事实。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灌了进去。很清凉。班主任的第三句是，“你要不要看看他？”说句实话，他不怕见到他。他只是害怕爷爷的身躯是血肉横飞的一片。大型车祸当中总是这样的。

    医院的药水味也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这里充满的是清洁的味道。在某个病房，是活着的人和将死的人，和已死去的人。

    医生和班主任进行交涉，医生同意了张奕默进去，班主任默契的关上了门，在这个房间里，他看见他的爷爷就躺在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床”上，他爷爷的身躯像是枯树枝一样，没有半点生气，因为已经死了。即使他远处看去，也能看到他爷身上的那些伤，那些废品，他爷爷视为最宝贵的东西，在车辆侧翻的时候，结束了他爷爷的生命。他不敢向前，像有什么东西阻碍他向前，似乎在否认已成事实的东西。张奕默轻轻叫了几声，他爷爷也没有爬起来，每次他爷爷生病了像只大猫一样睡着，他时常幻想到他爷爷哪天就这么一睡不醒了，现在，这样的时刻，来了。

    他看了一眼，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做，然后把门缓缓的关上。他劝说自己只是害怕。

    班主任说：“你爸妈呢。”

    “我不知道。”张奕默说的是真话，从他小时候开始，爸妈就很少回来过，即使是回来也是争吵不休。更不用说现在在哪了，他不知道有时压根都不想知道。

    医生让他们去看李叔，李叔比他爷爷可算是幸运多了，落的粉碎性骨折。昏迷之后的一个小时，奇迹般苏醒。也正是他让医生打给他班主任。

    “默默，你爷爷怎么样？”李叔沙哑的嗓子问他。

    他看向四周。不知道怎么说。

    李叔看得出他的表情，用完好的左手捂住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李叔，别难过。”

    同时，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那男人。手上打了甲板。女人头部有血渗的痕迹。不用他下一步想他就知道。他们是谁了：他们是这场事故的肇事者。他想要冷静，想要冷静。他警告另一个自己，而愈这样的话。心底越似乎有无名火猛的一下烧起。他脾气不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喉咙发出吞咽的声音。像马上要变成半赫体的动静。

    班主任想拉开他们，但是理解他的这种情感。“打我，没事的。”男人露出愧疚的表情。但他没有打下去。他总算明白他爷爷对于他漫长打的所说的。即使你骂人，即使你打人。你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深深的感觉到另一种不可撼动、无法改变、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感觉：“这世上所有的不公平都是源于当事人能力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