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武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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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宫宴

    方才那道圣旨,上到姚冕下到普通兵士封赏了个遍,就是没有听到姚谕的名字,不满姚谕为官的臣子们还以为陛下转了性,不再不顾群臣反对强行封赏,没想到不仅是要封赏,还是要将她单独拎出来广而宣之,而早已听过一遍圣旨的众臣们自然不会再惊讶失态。

    只见姚谕闻声起身,上前面圣,又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李公公从一旁小太监手中的银盘上拿过上面绣着金龙的诏书,朗声道:“姚谕接旨。”

    姚谕顺着话音单膝跪地,低头垂眸听封。

    “皇帝制曰:昭武校尉姚谕,人品端方,功绩彪威,务使边疆外族知我大国威武,今封尔为宣威将军,食禄八百石。今后果能立功,至再至三,不吝赐爵,今布告百官咸使闻之,钦此。承永十六年八月。”

    而后李公公走下高台,将诏书放在姚谕高举过头顶的双手上,侧走了两步,停在她身旁。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姚谕手捧诏书叩谢圣恩,脸上倒是稳得住,不似旁人沾沾自喜。

    “爱卿免礼。”

    而后皇上又道:“你姚氏一族为大周镇守边境多年劳苦功高,只此封赏未免不足,来人,赐四叶海棠佩。”

    未及起身又被赏赐,只见一声令下,一旁的宫娥缓步上前,手中银盘上托着一枚四叶海棠纹球形玉饰,玉质圆润剔透,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陛下赏赐,臣不敢辞,唯有以身报国方不愧于陛下厚爱。”

    这般态度诚恳没人会不喜欢,是以陛下圣心大悦,抚掌大笑,连道三声好,才使其入席,而后宣布开宴。

    姚谕起身后,一旁的李公公上前托住她奉着圣旨的手,连道:“大人奉着圣旨参宴多有不便,不如咱家派人将圣旨送入大人府中,也好让长辈们知晓大人加封受赏的好消息,一同为大人庆贺。”

    姚谕方才便在担心处理手上圣旨一事,如今李公公主动说起此事,哪有不应之理。

    于是连道:“如此,有劳公公,让公公费心了。”

    李公公忙道不妨事,从姚谕手中接过圣旨后便去处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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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宣布开宴后,传菜的宫娥们穿梭在人群中为诸位大人布菜,开场助兴的舞姬们鱼贯而入,在乐工们的演奏声中一展舞姿。

    原本因陛下为姚氏一族赏而又赏一事颇为不满的臣子们,似乎为这舞乐所吸引,脸上的不满在这靡靡之音中消弭殆尽。

    姚谕落座在自己案前,便看到小脸红扑扑的姚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见他一脸崇拜,似乎这才因陛下封赏高兴起来。

    只见她凑过去笑着捏了捏姚策的脸颊,将手中御赐之物捻在手指间冲姚策比划着。

    “这个玉坠子配你今儿这身衣裳正合适,等回去让丫鬟婆子为你打个络子,坠在腰间应该会好看。”

    还不等姚策拒绝说着就将四叶海棠纹玉饰往他怀里塞,姚策没想到这御赐的物件,到她手里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在众目睽睽下又递给了自己。

    姚策见姚谕随手就塞到他怀里,也不敢推拒,就怕这玉坠落到地上摔碎了酿成大祸,只得双手捧着,神情紧张地看着手中物件,可此时捧着此物简直就跟手里捧着块烫手山芋。

    他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姚谕道:“阿姐,此物贵重,又是御赐,如此随意赠与,怕是不合适。”

    姚谕却不在意道:“陛下既将此物赐予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想如何处置那便是我自己的事。”

    此话说出来未免有些生硬自傲之嫌,是以姚策的脸色仍是不好,见状姚谕又轻声道:“况且陛下每年要赏各官员臣子无数,有金银玉器也有丝绸锦缎,难道就因为这些东西是御赐,他人就不去使用它吗?”

    姚策想了想,觉得姚谕说的还算有理,心中不安渐消,神情也不再那么紧绷,而且手中这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玉坠确实做工精巧,青翠的球形尖上有一抹深红,远远看去真像一小朵只露了尖的海棠花,确实很合他眼缘,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收下。

    “那,谢谢阿姐。”

    姚策的这声道谢声音极低,在丝竹乐舞之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可姚谕还是听到了,见他羞得都快缩成一团了,也不再逗他,只轻嗯了一声,坐正了身体,又端起酒杯,观赏起殿中的舞蹈来。

    一舞方休雅乐暂停,高位上的皇帝突然笑道:“你们姐弟俩方才便凑一起嘀嘀咕咕些什么呢?”

    姚策刚松懈下来的精神听闻此话瞬间又紧绷起来,姚谕也是一愣,只向他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而后起身行礼道:“回陛下,微臣不过在同幼弟玩笑罢了。”

    程昇抬手示意姚谕不必多礼,只方才见她甫一入席便与姚策咬耳朵,一副姐慈弟爱的模样才兴然发问,也并不是要深究。

    陛下不再问,此事按理已了,可还是有人不知是耿直还是看不惯姚家势大,扬声道:“姚大人,将御赐之物随意给予旁人可不是一句姐弟玩笑可一笔带过的。大人这是藐视圣上?”

    此话一出,殿中静了一静,谁都知道这个时候有外族在场不宜与同僚们起争执,有伤国家颜面。可此人话已出口,再多说也是无益,而其中不乏有人抱着令姚谕受窘的心态,也不多言,只静静地看这场好戏。

    姚谕皱着眉头将目光扫向说话之人,见那人坐在她对面右下侧,看位置不是个普通小官,虽已恶补了京中人物知识,可一时还是难以记起此人是谁,只方才见他同崔显说话,想来应是柳相一党。

    心中虽百转千回,听得此话不等皇上开口,姚谕立时复起身朝皇帝道:“回陛下,陛下所赠之物属实稀罕,微臣一介武人,若是佩戴恐令其损毁,见舍弟年幼又玉雪可爱,觉得此物与他最为相配,心生怜爱才有此举。”

    姚谕说的坦坦荡荡,姚策心中倒是又羞又苦,羞是因为姚谕当众不吝言辞的夸赞,苦是因为众臣刁难,从听风亭到朝堂对质再到如今因玉饰而起的争执,让他已然察觉到姚家在朝堂中是如何为人虎视眈眈,而自己年幼又无力改变此番局面。

    姚策如此想着,手中不自觉攥紧了那枚四叶海棠纹玉饰,脸色也沉了下来。

    姚谕说完,见陛下并无怒色,还端起案几上酒盏,不着痕迹地朝她点了点头,而后才面向那人继续道:“这位大人如此愤然,可是觉得陛下御赐之物贵重只能锁进珍宝库中小心安置?”

    虽不知姚谕为何如此发问,并将话头递给自己,那人还是自以为正气凛然道:“那是自然。”

    见他答是,姚谕立刻笑了起来,道:“本将军看大人身居高位,想来已是为官多年,陛下大大小小予大人赏赐,大人是否都好好锁紧自己的珍宝库中了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且不论其他的金银玉器,陛下每年赐予大臣们衣食物品也不少。姚谕话不说太直白,只这一句就将那位跳出来指责的大人噎得说不出话来,怒视着姚谕冷哼道了句斗唇合舌便不再言。

    见双方不再争执,皇帝才又道:“你们姐弟关系亲近,朕看这样很好,那坠子朕既已赏赐给你,便是你自己的东西,如何发落由自己做主,不要理会旁人言语。”

    此话一出,虽半点不言及是谁之过,但方才跳脚指责姚谕的官员却脸色大变,姚谕则谢了恩之后又坐回自己的案几前。

    风波止,歌舞声又在殿中响了起来,众人又重新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她倒是不受影响,就是有些担心姚策,她只隐隐觉得这孩子心思细腻,又不怎么言语,怕他心中难受,于是频频朝他看去。

    姚策似乎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姚谕,见她挂念自己,便朝她露了个笑脸,又主动凑过去红着脸递给姚谕一枚果子,邀她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