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慈一大早就等在盛逸轩房外了，可是他一直在讲电话，连盛南村都等的着急：“啥电话啊，这么久？两小时了，比又臭又长的政务会时间还长！”

    “谁知道是个什么大来头的人物。”金玉慈也皱眉，“就是接总统电话公公也没耽搁这么久过！”

    “我听你昨天还是把电话打给蒋舒白了，你们怎么决定的？”盛南村好奇。

    “你呢？是想赶紧和我离婚把我丢出盛家还是也想赖着我？”

    “我选第一项。”盛南村嘻笑着，“我怕你再老点儿就生不出孩子了，我还巴望着有个外甥女呢，干妹妹。”

    “呸！佟老师比我大你还期望娶了她再生一窝，怎么到我这儿就老的生不动了？谁是你外甥女？别沾亲带故的，看不出来我烦你啊？”

    两人正打嘴仗，盛逸轩终于从房里出来了，看得出来他情绪极好，见到二人当即言明：“半年时间你们俩可能等得了？”

    “半年？”金玉慈惊喜，“昨天不还说时间难估，三年五载不少吗？”

    盛逸轩笑了笑，眼里尽是满意之色，对金玉慈说：“这周期是蒋世侄定的。”

    “什么？”金玉慈恍然大悟，“您刚才是在和舒白通话？”

    “没错，玉慈，我盛家得你还真是得了个宝，连着你竟给我送来了个他。”

    “父亲，你们准备怎么做？”

    “蒋世侄得知我的顾虑，专门一大早致电，告知我他已经将现有的入资企业和目标企业信息逐步整理好以电报发给我，省去我重新组织团队耗时调研项目的时间，而且他说这些都和玉慈相关，对我们这种注重血缘近亲的家族来说方便取用。他刚才给我介绍了一下美国当下风头正劲的产业和它们的衍生产业，我们一致认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盛家应当力求低调平稳过渡，应该聚焦科技衍生品的发展，这样才不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待我们逐步隐退，不再能引人注意后，方可由外及内，集中进入核心技术实业当中。”

    盛南村认可这个方案：“蒋舒白分析的合理，我们事要做，方向要调整，但都得事出有因暗自进行，不然别说孔宋两家，就连不问经济的陈家兄弟也保不齐得分多大一杯羹才能不捣乱呢。这帮人，稍有油水就想捞，不然就要人为出茬子。船太大，太受瞩目，人人都以为我们看上的市场总得往外分一分，凭什么？”

    金玉慈听着父子俩的谈话，却满脑子都是蒋舒白，昨天自己一通抱怨过去，他就忙了一天整理了一天的准备材料吗？自己睡了一晚上觉，他却就能把用时最短又可行的方案一早提给了盛逸轩。金玉慈满心感动，蒋舒白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做最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实事，金玉慈觉着跟他比自己的段位简直就是小儿科。

    “唉！慧极必伤，老人的话莫不是真有些道理？我倒宁可你别那么聪明，别那么用心。”

    金玉慈的喃喃自语被盛南村听了去，想起她曾打趣佟叶仪的话，也原貌说回去：“有蒋舒白珠玉在前，难怪你看不上我。”

    “你们俩确实不合适。”盛逸轩无奈摇头，“从前既没接触过智扬妈妈，也没和蒋世侄打过交道，以为你们已是人中翘楚合而必盛，可是各自比过去，人与人之间的合适与不合适明显极了。”

    “父亲你这话，是说慈慈比不上童童，还是我比不上蒋舒白啊？我俩还在这儿呢，这位暂时还是盛金玉慈，您就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人威风了。”

    “南村你这嘴，是该收拾了。”盛逸轩解决了当下最紧要的问题，心情大好，什么都不在意。他问二人，“既然要走，就要走的不显山不露水，免得夜长梦多被小鬼挡道，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昨晚我和慈慈还商量该如何退出人们视线之内，我们家还好说，不着急，可以慢慢退出，她么，则希望能直接消失，从此江湖再也没她的传闻。”盛南村指指金玉慈，“她的传媒集团又要派上大用了，父亲，你拿主意，我们家要退到什么地步？”

    盛逸轩略略沉吟，道：“如果我们只作为一个传说，好不好呢？”这话似是在问两人，但他们都听得出来盛逸轩其实已经非常确定了。

    盛南村问父亲：“您要彻底退出？”

    “若不是北城，我们根本不可能进来。当年为了完成他的未尽之事业我们放弃平安稳妥的日子回国，如今经济大局以定，国际风向清晰，战局其实也就定了，我们能做的也已经到顶了。培军，慈善，与汉奸、蛀虫角逐暗斗，都是对付外敌，自可一战，可内部斗争恕我一届商人无能为力。盛家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们只是一个家族，扭转不了时代的洪流，无论起因于公于私，走到现在这一步我盛逸轩可以坦然说一句问心无愧。”

    提起北城，盛南村的情绪沉了下去：“说实话这些年做着这些事我经常忘了一开始的初心是什么，也偶尔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对我个人来说无谓的争斗？为此我还差点失去了爱的人和孩子，但是要问后悔吗？”盛南村摇头，“有遗憾，但不后悔，比起牺牲的人，我们已经很幸运了，我相信北城坠机的时候心里也不曾有过后悔。”

    金玉慈很感动，却也更信盛家人的审时度势，若是连他们都没有在内战中看出明暗，没有选择得出明主的本事，自己怕是更难。她只知道现在这样的世界不对，却不知对是什么样，从前清覆灭到军阀混战再到民国贪腐，她压根没见过什么叫清明盛世。没见过也想不来，她自嘲的想，人人都说她有大眼界，大格局，可是在世界局势趋于稳妥的现在，她只能优先选择看得见的小情小爱了。但她依旧盼着国有明主，有十分厉害的人将这片土地变成人人的理想之地。

    “公公，我明白了，你们去意已决。”

    盛逸轩叹息：“是累了，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伪装、厮杀多年，谁在我这岁数不想过过子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呢？”

    “我也累了。”打心底里，金玉慈并不想离开这片她热爱并一次次让她打造奇迹的土地，可是自知界限已到，她实在没能力继续下去，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