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慈匆匆闯进新仙林的时候夏红还在调教舞女们的动作，看上去和平时别无二致。

    “阿玉你干嘛呢这么慌张？”夏红朝她身后看看，“有人跟踪你？出什么危险了？”

    “你过来。”金玉慈把夏红拉到无人处，问她，“你什么时候警觉性这么强了？上来就问谁跟踪，什么危险，你这是受了谁的影响？”

    夏红不语，静静的看着金玉慈，但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也没有想象中被问到时的慌乱。

    “你实话实说，你一直瞒着大家什么？你是不是把自己给牺牲了？”

    “呵呵~”夏红独特的笑声响起，她还是那样，捂住嘴用勾人的眼神娇俏的说，“傻阿玉，姐姐是那大义凛然的人吗？你想太多了，我不愿意做的事谁也逼不了我，但是我愿意做了就一定有我的道理。”

    “我不懂。”

    “是，包世柏的人追杀关傅曦那天我是想着用用我自己算了，咱也不是什么干净人，能保住大家也不枉我做了一场你们的姐姐，但是吧，我发现戴雨农不是传说中那样，他，居然挺好的。”

    “什么叫挺好的？”

    “你想想看，一个破译日军谍报，从鬼子嘴里一次次抢出密信，痛杀国之大敌的人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吗？你我都明白人性很复杂，而他这种人更复杂。他是个抗日英雄，但他也残害同胞，你说是他的问题还是上面的问题？”

    “你还真是深受影响，连你都开始琢磨政要之间的风向了。”

    “哈哈哈~讨厌~我想说的是，他对我很好，不提那些残忍决绝的手段，他私下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我不能让你牺牲自己，你早都不是锁红楼的人，你有你的理想，你自己说的，有目标什么时候都不晚，我现在要收束产业准备走了，从始至终这份计划里都有你，你得跟我走，咱们去好莱坞拍电影，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你夏红的人生多精彩！”

    夏红感动，眼泪扑梭梭掉下来，她握住金玉慈的手，却摇头：“这些天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呢，我也要走了，去重庆。我本想帮你和雪菊把新仙林这些女孩儿们调教的再厉害些就能放心告诉你们，可是阿玉，今天既然是个契机那我们就告个别吧。”

    “什么告别？你真要跟了戴雨农？”金玉慈想到之前一系列事，再次确认，“难道真的是你在从中斡旋？你把矛头引去重庆，你把包世柏拽在了军统的台面上，从而那边矛盾激烈，盛家的事就被压了下来，公公才得以脱身？都是你吹得枕边风？而他也顺了你的意？”

    “阿玉，别把我说的那么厉害，我可没那脑子。”夏红眼泪还在脸上，却又笑起来，“我在包世柏背后说坏话不是应该的吗？他的人差点打死我！还把我新仙林搞得血淋淋，破坏我的风水，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包世柏本来就是假鬼子真汉奸，事实如此，一场拍卖，一场追杀，戴雨农明明白白的知道了包世柏的真实身份，他能不追回重庆吗？烟花之地的女人最初学的本事就是穿针引线，我只是骂了骂，提几句，是他聪慧，自己想到的。”

    “所以他走了，北平放松，我们才能顺利送走西西。又是因为他把战况从政界内讧搞成了捉奸细的中日对决，公公才能撤出风口浪尖，你一招祸水东引，让本就对汪狗十分愤恨的戴雨农更一门心思都在刺杀汪狗上，我们这里才得以平静，所以新仙林没有被盯着，没有被关停，也是因为你。”

    “嗯，他知道新仙林对我意味着什么，他答应我不动这儿。”夏红眼里水汪汪的，“阿玉，我分不清外面的是是非非，谁当官了，谁下野了，这些我听见就一脑门浆糊，可是我太清楚男人对女人的真心假意，他对我很好，连他自己都说如果没有战乱没有他这层身份他本该是个认真考功名的书生。不过他不是书生也好，太干净我们就没有交集了。”

    “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蛊，但是你一直是个清醒的人，你知道吗，我担心过身边每一个人却从来没有担心过你，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我即将结束这一切时给我这么大一个打击？”金玉慈不理解夏红的选择。

    “好阿玉，我和你和容儿都不同，你有等你的人，容儿是个不管不顾但求自己快活的人，而我……只是个女人。”夏红的表情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女，“锁红楼的时候我天天盼有人能帮我赎身，盼了十年，我心死了。赎身又怎样，不懂你的男人始终是个累赘，我不巴望赎身了，也不渴求真心待我的情爱，奋力进了仙乐宫我遇到了你和芸姐，我的人生变的精彩纷呈，我想即便人人骂我窑姐翻身又能怎样？我什么都有了，还怕人骂吗？但是，原来我还缺了一样东西，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夏红，你别被他给骗了，盛传戴雨农好色，他和那些流连风月场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不同！阿玉你不懂，真的不同！盛传不过是传说，你有听过他的好色是跟谁吗？没有啊，传说这种事别人不懂你小盛太太还能不懂吗？”

    金玉慈心知夏红已经泥足深陷，她是死也劝不动她了。

    “阿玉，就当我是去尝尝从没有过的人间情爱吧，就当为了以后拍电影攒些阅历，就当我也体验过一回。好了坏了由后人去说，我自当心明眼亮就成。”

    “他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但他的下场定然好不了，我怕你噩梦一场，更怕你因他受牵连，就像现在因为我们，已经牵连了你的人生。”

    “别瞎说。”夏红再次双手拉住金玉慈，“你信我们是真感情吗？我信！但是我不傻，我不奢望这段感情的时长，长短都好，痛快爱过，被读过书的人敬重对待过，我感觉很完满呢。”

    夏红搂住金玉慈的肩，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像哄孩子般劝道：“我出去玩儿一阵儿，你看你不也给容儿了三年时间吗？也给我放个假，玩够了没意思了我就回来，新仙林你给我留着……”可是她自己却先哽咽了。

    “好，我给你留着，在国外我也给你开一个！”金玉慈抱住夏红，“受委屈了就回来找我们，我们红玫瑰谁的亏都不能吃！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就别总想着帮我们做什么了，别让人家觉着你是别有所图，红姐，痛快玩儿去吧，反正你有后路，咱不怕！”

    夏红和金玉慈紧紧相拥，前路茫茫，谁也不知对错。

    又是一个冬日，又是一番别离，纵使万千不承认，大家也都知道夏红用自己换来了大家的时间和暂时的安稳，只要她在重庆一日，那个被人人称做特务头子肉脔的女人就能保他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