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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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坦白局

    金玉慈走进用餐的堂屋,七年过去这里还是一如过去,曾经自己每天都要陪夫人在这里用早膳,只有早上尹家所有人才会凑齐,大家要给老爷夫人请安,可老爷并不知道夫人在这里受过多少奚落。

    没等人说,金玉慈已经拉着尹寒夏坐在上座,说:“来者是客,我们就不跟尹老爷客气了。”说完她自己一屁股坐在正房夫人的位置上。

    尹守礼心里堵得慌,却又不愿纡尊降贵和一个舞女为了礼节的事儿争论,在他心里跳西洋舞演洋人片子的女人还不如柳巷的窑姐儿懂礼仪,他不屑与这种女人争。

    “陆十,你随意坐,我就不管你了。”

    “你不用管我,我不跟你客气。”

    陆十的态度让尹守礼颇为吃惊,这金玉慈到底什么来头,和太苍范家人如此熟稔,竟都无所谓到这种程度了?尹守礼甚至不相信的问:“你莫不是诓我,这位真是范家人?”

    陆十不高兴了:“什么意思?你自可以去个电话问问,范家长女的夫婿可是叫陆十?最近可是来了永安?”

    尹守礼挥挥手,三爷小跑出院子,问自是要问清楚的。

    一旁的顾青和高玲珑则更是气的冒火,一个弃子的女人胆敢这么蹬鼻子上脸,什么名节都不要吗?

    “二少爷,你们是小辈儿,如此不顾礼数实在有辱家风!”顾青带着一群女人还站着,老爷不坐他们怎敢坐下,谁也不是坐在上席那仨二百五!

    金玉慈懒得理顾青,她伸手招呼站着的人:“坐呀老爷,这是您自己家客套什么?还有各位……二爷,你们这里管她们几个叫什么?妾?小夫人?情妇?”

    “放肆!”尹守礼实在太愤怒了。

    可是谁也没理他,尹寒夏像没听见一样给金玉慈解释:“叫什么都行,就那么回事儿。”

    尹守礼掀桌子的心都有了,他实在无法想象半个月前还看见自己就胆怯的儿子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而几个姨太太中,除了梁一一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外,其他人都又气又尴尬,在自己家被羞辱了,谁咽得下这口气!

    “这饭谁爱吃就吃,你们自便!”高玲珑转身就要走,五年来她都被尊称为尹家大夫人,现在却被过去正室的儿媳给调教了,她但凡坐到桌上,脸面彻底就丢了!

    “真要走吗?难道这位姨娘不想知道现在泸水河铺面是什么情况吗?”金玉慈的声音轻飘飘的,可“泸水河”三个字在高玲珑耳朵里重如千钧。

    见高玲珑转过身来盯着她,金玉慈又说:“看您这样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呀,那是谁挑唆老爷把尹家的烂账都转到这些铺面上的?你可知转给我们的协议上盖的还是您的名章,我们要收了便也就扛了,我们若不收,这债可都还挂在你高玲珑的名下呢,啧啧,您说这事儿闹得,这字我家二爷该不该签?”

    高玲珑听后端直跑回来,双手按在桌上,不可思议的问一圈儿人:“是谁害我?老爷,你就容忍她们这么欺负我?你收了我的铺子却在动手脚的时候还用我的名章,你不顾念一点儿夫妻之情吗?”

    以尹守礼对尹寒夏不多的了解,这个儿子憨厚迟钝,不可能这么快发现其中端倪,尤其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太苍范家相熟?尹守礼怒视金玉慈,这个人是不是老二的媳妇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是她撺掇了老二!

    而顾青此时正悄悄往后退,陆十眼尖发现了她,在一旁指了指,金玉慈看到,又对顾青说:“那位姨娘也不吃饭了?你不想知道你家长兰女婿最近多有出息吗?也就是周茂宗进不了尹家门,不然他早来谢你这岳母高抬贵手让他赚得实在开心。”

    尹守礼大吃一惊,他同意长兰回家不代表允许尹家和周家有往来,于公于私周茂宗都不是个好女婿、好伙伴,他知道顾青偷偷给长兰塞钱,却想不到她敢大胆的和周家暗度陈仓。

    “老爷,你误会了!”顾青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是长兰,不,平秋,总之我也有苦衷啊老爷,我只从指头缝漏了一点点机会给他,真没多少,不然长兰在婆家过得实在太难了!”

    金玉慈挑眉,揶揄她:“哟,是个好娘,就是对别人家的孩子下手黑了些,不是好人。”

    “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顾青也不顾她内宅之首的做派了,冲向金玉慈。

    这时顾青身后突然钻出个人拦住她:“别冲动,她和永安的谷良关系不一般,在你这儿吃了亏平秋还敢不敢进永安了?”

    大家一看,迎暖春不知何时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尹平秋,顾青看到儿子满脸青黑,瘦的脱了形,还一副事不关的样子站在院子打哈欠,懊丧的跑到他身边:“秋儿,回自己院里去啊。”

    尹平秋的出现让顾青泄了气,这个没出息的儿子黄赌毒没有不沾的,整日流连下九流的各个道场,要不是周茂宗在永安三无不时的关照怕是早被谷良那些帮众打死了,这事儿弄得长兰在周家没法做人,都靠她把自己手里的往来生意分出去给周家,才能得这两个孩子暂时无忧。

    尹平秋眯瞪着被烟膏熏黑的眼睛,歪着脑袋看尹守礼,不知为何一向对尹守礼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尹平秋这会儿一点儿没有恐惧之意。

    “你可真能藏啊!”尹守礼见着平秋火简直要窜上天了,他指着顾青骂道,“我说周家小子怎么在我面前无比嚣张,原来你和他早有联络,这些年我念在你一双儿女不济让你多忧虑的份上没有过多盘查你那些账务,是给你和孩子都留着脸,谁知你……我们和周家一向互无牵涉,难不成你搭了什么线,让周家分了我一摊子?”

    “老爷我错了!平秋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我不能生生看着孩子去死啊!”

    一阵鼓掌声,又是金玉慈,她叹道:“自私自利惯了是不是觉着自己做什么都有道理?你花大把钱救自己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笔钱里还有其他孩子的活命钱?”金玉慈对尹守礼说,“公公,你往上数尹家十代,有一个是靠糊纸盒、浆洗衣裳供自己上学,供母亲治病的少爷吗?”

    尹守礼看着此时面无表情的尹寒夏,心里第一次如此发慌,内宅的事他从不操心,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他才看到了千疮百孔的内宅脏事,竟比外面的斗争更下作。

    此时管家三爷又小跑回来,对尹守礼耳语几句,他蹙眉打量着陆十,脸色阴沉。

    “玉慈,跟尹老爷说不着这个。”尹寒夏知道三爷已经打听清楚陆十的身份,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开口道,“尹老爷是做大事儿的,情不情的就不提了,直接说事儿吧。”

    “老二,从你进家门开始就没有唤我一声爹。”尹守礼实在寒心,“好,谈事儿,既然你背后有太苍范家,那你便占了上风,说吧,怎么个谈法?”

    “铺子我要,案子不撤,该您出面的官司继续打下去。”尹寒夏说,“咱们换个主题打。”

    “你是决意要让我在永安没脸待下去?我这把年纪不可能背井离乡,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晚节不保遭世人唾骂吗?”

    金玉慈笑道:“老爷别担心,这种乌烟瘴气的家长里短说着说着就没劲了,很快会过去的,所以我们要的肯定不止这个,那也太便宜您了。”

    “混账东西,我跟儿子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尹守礼对这个儿媳妇除了谩骂实在别无他法,他对尹寒夏发问,“老二,你想要什么?”

    “分家。”金玉慈才不管尹守礼气不气,因为这话只有她能说出口,“趁您活着,把这个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