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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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孽债

    金玉慈心里咯噔一下,没有直接答复而是问他:“您看上我哪一点了?万先生年近不惑,家中已经有七房妻妾,温柔娴雅、果决爽利、楚楚可爱等等等等,不同脾性的美人儿您算是千帆过尽,我这种普通人比起您七房妻妾差远了。”

    “听你意思是嫌我老了?”万重山还真想了想,点头,“这真是个问题。”

    金玉慈不置可否,万重山见她并没客气的否认,来了兴致:“你是一直没礼貌还是在我面前没礼貌?这时候难道不应该赶紧澄清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么?难道我真有那么老?”

    “嗯。”金玉慈只从鼻子哼出一声。

    “哈哈哈哈哈!难驯服的女人我见过不少,但从骨子里压根没礼貌的不多。”万重山收了笑容,眼里露出精明,道,“你啊目无尊长,短短几个月从一个老头子手里抢了橡胶厂、洋酒行,搞倒了老人家的电影公司和布庄,手段恶劣。”

    “是他先为老不尊。”金玉慈暗暗庆幸他还不知道双子库,但他疑惑,“陈应标和您什么关系,您句句维护他?要是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您放马过来吧,我不和无冤仇的人针锋相对,但别人也不能随便欺负我。”

    金玉慈起身往外走,万重山没再拦她,只是在她背后说了句:“我不认识陈应标,我见过的女人是多,但多你一个也无妨,我喜欢你漂亮,欣赏你霸道,你满脑子算计甚是可爱,就是胆子小我有点看不上。”

    自大狂,金玉慈在心里骂一声,出了门一路跑出饭店,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但万重山的目的不清不楚,她没探出虚实,心里不由的有些担心起来。

    夜里,金玉慈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她对前路十分渺茫,坊间到处传说她的奇闻,什么一夕登顶的明星,什么收购商业的大鳄,也有说她榜上了高官才得以顺利,顺利吗?她想做的事没做成,却搞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产业,都怪蒋舒白,她回头看看安静的病房,叹气,他不醒来,自己连下一步干什么都不知道,这时候才发现蒋舒白竟然不知不觉成了她指路的灯塔。

    “叹什么气?他要死了吗?”金容儿从黑暗里钻出来,嘴还是一样损。

    “你怎么来了?”

    金容儿情绪低落了三天,第四天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工作,她用极短时间成立了玉容慈善工会,那些趁乱收的金子名正言顺进了慈善资产里。

    “该我干的事儿我干完了。”金容儿说,“东岭军想回家的我已经给了返家费安顿好了,留下的几十号人就托付给你,他们虽然是盗匪出身,但深知盗亦有道,金子是善款他们不会贪图,这一点你放心。工会的钱也找到了捐赠济困的出口,过几日就能顺利外流,外面人怀疑不到我们身上。”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不必告诉我。”

    “我得告诉你,因为我要走了。”

    金玉慈大感意外,她认真看着金容儿,奇怪:“为什么?”

    “我的仇报完了呀,邵苌死了。”金容儿语气还是那般倔强,但她的神情和以往不同,她很难过,“我一直以为我恨邵家,但其实我只是恨邵苌,我一直以为他死了我会开心,但其实我很难受。”

    “看出来了,邵苌灰飞烟灭那天你……并不高兴。”

    金容儿眼神空落落的看着墙面,讲道:“我12岁被人糟蹋到昏死,醒来后被卖入邵家,我那时候小也没人教我身为女子之道,我满脑子只有对死亡的恐惧,邵苌就在那时进入我的世界,他比我大六岁,但受尽宠爱的长子长孙并不成熟,我们在后院的井口相识,我去打水,他去拾书,他看我年小体弱就来帮我,后来每天的水都是他打的。”

    “这不像他啊。”

    “是啊,不像。”金容儿的眼神依然空洞,“那时邵宁和邵沛也常在后院玩儿,邵苌让我叫他们哥哥,他说邵家没有女孩儿,他们都把我当妹妹,其实真对我好的只有他一个,更多时候我都是和邵苌单独在一起。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他有过云雨情?没有,那时他是真君子,他没有欺负过我,他说会等我到婚配的年纪。望容是他给我起的名字,你曾以为是忘记的忘,不是,是盼望,他说他希望永远和我在一起。”

    金玉慈很难把现在的邵苌和金容儿口中的人联系在一起,不由发问:“你们怎么分开的?”

    “我们被老头子发现了。”金容儿苦笑,“邵家的长子长孙,娶妻的年纪怎么能跟被人糟蹋过的丫头在一起?老头用最恶心的方式帮他孙子快速成熟了。真羞耻啊,老头子给了我块糕点,我再醒来时看见邵苌在屋子里,而我和老头衣不蔽体。邵苌当即就疯了,可他越疯老头就越兴奋,你能理解视若珍宝的东西被畜生玷污的感觉吗?邵苌就是那般疯癫。”

    金玉慈看着容儿的侧脸,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划过他的脸庞,泪坠落下来。

    “14岁,我被邵世勋藏在房中,他不敢把我送出去,因为他害怕邵苌再找我,老太太早知道这件事,但也要逼孙子‘走正道’所以默许了我的存在。我在邵家的身份很微妙,邵苌不在时我被锁在一间黑暗的房中,邵苌回来时,邵世勋就会来我房中。老太太死后邵世勋干脆娶了我,彻底绝了邵苌的念想。”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爹一死,他从曾经对邵世勋不理不睬忽然变成了百依百顺,我被藏在房中时,他一次次偷跑到门口对我说一定来救我,可老头娶我那天谁也找不到他。而后他每次回邵家都直唤我‘姨奶奶’,那神情像不认识我一般。16岁时,我怀了老头子的孽种,老头子高兴极了派人时刻跟着我,我费尽心思找机会见到他求他帮我打了腹中孽障,可邵苌却说‘留下来,生下他,老头子一高兴你就帮我问他要军权。’可笑吧,我嫁给老头子他避而不见时我都没有那天绝望,我心死了,因为邵家人做到了,他们的长子长孙终于成熟了。”

    “你……生过孩子?”

    “死了!”金容儿脸上竟绽放着快感,“被我掐死的!怀孕时他们寸步不离以为生下孩子就能万事大吉,可笑,一个吸我精血的孽障而已!但你知道生这个孩子谁得到最大的利益吗?邵苌,他真的趁老头高兴求到了邵家军权。结果他拿到军权就带着邵家军戍外了,是他自己向政府申请的,而我,对他来说彻底无用了。”

    “你亲手杀了孩子,还给邵世勋下毒控制了他,用了两年时间借他之名霸占了邵家的财物和权利?”

    “不然呢?我凭什么放过他们?老头最是该死,孽种也不能活,邵沛、邵宁在老头死后一直逼我交出邵家财产,想得美!于是我散尽邵家老底儿建了东岭军,他们更怕我了。”

    金容儿说的越简单,个中内情就越驳杂,金玉慈不想再问,一个受尽磨难的年轻丫头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法师,她经历的恶战和痛苦谁也无法设身处地的共情,旁人没资格,更没那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