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地逼近，沈华年只得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她才豁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昏暗的小巷中，沈华年的后背紧贴着墙壁，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面前少年宽阔的臂膀中。

    盛世低头看她，女孩的呼吸有些急促，低低的喘气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说不清是恐惧的余韵，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纵然白日天气晴朗，初秋的夜色却已然带了些凉意。此时的沈华年只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裙子，微凉的夜风吹过，凉意浸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盛世的眼神一暗，沉着脸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瘦削的肩头。

    “谢谢……”女孩的声音细弱蚊蝇，将身上的衣物拢紧了些，布料上还夹杂着些许少年的温热，与后背的冰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呵，白天不是跟苏子聿聊得挺欢吗？打扮得这么漂亮，你还知道冷呢？”

    少年略带嘲讽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沈华年瞳孔微缩，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冰冷的眼神。

    “我……”

    刚刚从恐慌中回过神，又被他莫名其妙地嘲讽，她忽然感觉有些委屈，多日来紧绷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崩溃。

    她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地喊道:“盛世，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啊！你要是讨厌我你就直说，能不能别老是忽热忽热、阴阳怪气的，欺负我很好玩是吗？！”

    因为激动，女孩的胸口剧烈起伏，她咬着唇瓣，压抑的哭声在夜色里流淌，流到盛世的耳廓里，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箍得他心口生疼。

    他的眉眼软了下来，看着眼前啜泣的女孩，低叹一声，伸手将她拢进怀里。

    “好了年年，是我不对，不该凶你。”他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柔声安抚道。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沈华年委屈的心情再也压抑不住，她将脸埋入盛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揪着他的衣服，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一边哭，还一边控诉着他:“呜呜盛世你就是个大坏蛋，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不理我，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就想看我难受你才高兴……”

    盛世无奈地看着她，由着她折腾自己的衣服，上好的衣料上氤氲（yīnyūn）出一片水渍。

    “年年乖，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怀里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眼角、鼻头都红红的，活像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往日明澈的眸子泪盈盈的，一双小鹿眼湿漉漉地望着他。

    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盛世是又心疼又好笑的。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映在他的心里，又如同小猫的爪子一般，挠得他有些心痒。

    她抬头望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哭嗝，两人都怔了一下，随后盛世“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你……你不许笑！”

    沈华年脸上燥热无比，绯红的耳垂仿佛要滴出血来，即便是在浓稠的夜里，也一丝不差地落入了盛世的眼中。

    她这一着急，兴许是吸入了冷空气，哭嗝更是停不下来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

    沈华年觉得过去十七年从没有这么社死过，窘迫得她想一头闷死在盛世的怀里。

    盛世看着鸵鸟一般赖在他怀里的女孩，只觉得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年年乖，年年不哭，再哭妆要花了哦。”她的肩膀仍旧一抽一抽的，盛世忍着笑意，耐心地哄着她。

    在少年一声声温柔的呼喊里，女孩的哭泣声逐渐平息下来，只是还有些小小的抽噎，瘦削的肩膀时不时抖动一下。

    “那……那你以后……嗝……以后不许欺负我了！”小姑娘抽抽搭搭地控诉他，盛世的心早就软成了一片。

    “好好好，我不欺负你，不哭了，嗯？”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欺负了她……

    沈华年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不再折磨他可怜的衣服。

    “呼……”看她放松下来，盛世终于松了一口气，静谧的秋夜里寒风阵阵，他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不让那寒风侵袭她分毫。

    少年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明明是寒冷的黑夜，盛世却觉得身上流窜着暖意，一时让他忘记了那段难解的过去，竟有些贪恋怀中的温暖。

    沈华年……我该拿你怎么办……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在这寂寥的天地间静静相依，等待着离别的降临。

    回到家的沈华年，心神依旧有些恍惚。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瞟了眼放在客厅的手机，苦笑了一声，心想难道这就是天意？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卧室，也顾不上洗澡收拾了，就这样倒在床上，抬起手臂遮掩着眼睛。

    重重叠叠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有幻觉，也有真实，虚虚实实地交织在一起，最终拼凑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长时间的迷离幻象，让她对生活产生了些许迷惑。

    这些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哪里来、又有什么目的？那样真切又鲜活的感受……到底在提示她什么？

    一切都无所起源，无从知晓。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些幻象，也不知道该去找谁解答。

    许是连日来的疲惫与难过，都在今晚消散在了少年怀中。沈华年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地和衣睡着了。

    沈承之在外面敲了好半天的门也没人答复，有些心焦的他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沈华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白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下，呼吸平静又绵长。

    沈承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刚才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他关了灯，轻手轻脚地拉上房门，唯恐打搅了少女宁静的梦乡。

    转身以后，想起沈华年身上的裙子，他感到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