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我记得，你说过，我出生的那晚，你在皇宫里。”艾菲尔突然开口。

    玛丽亚抬起头，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是，我在。”

    “你说那晚女皇和我母亲同时分娩，女皇的孩子夭折了，而我母亲难产死了。”艾菲尔仔细地回忆着玛丽亚的话。艾玛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凝神听着。

    “是。”玛丽亚点点头。

    “那晚发生了什么？”艾菲尔追问。

    “您指什么？”玛丽亚垂下头去，脸庞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看不清脸色。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替女皇挡了一刀，什么时候？就是那晚？谁要行刺女皇？”艾菲尔看着玛丽亚，连连追问。

    玛丽亚绷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半晌，突然松懈下来，她抬起头，颇为欣慰地看着艾菲尔：“小姐，想来，你已经准备好听取真相了？”

    艾菲尔郑重地点点头。艾玛左右看看，玛丽亚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她突然觉得事态有点重大。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我觉得不需要。”艾菲尔说。

    “我觉得暂时回避吧。”玛丽亚则持反对意见。

    艾玛一下子站了起来，先是感激地看了看艾菲尔，又看看眼神坚毅的玛丽亚，最终决定：“我去隔壁房间，有事再叫我。”说着，赶忙走了出去。

    “对不起，小姐，我知道您很信任艾玛。但是，我不想从我口中说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我没有这个权力。”玛丽亚抱歉地笑了笑，“当然，事后，您有权决定，是否要告知其他任何您信任的人。”

    “行吧。是我不谨慎了。你说。”艾菲尔理解了玛丽亚的顾虑。静静地看着她。

    “陛下曾经说过，只要您主动问起，我就可以说出真相。”玛丽亚感慨万分，“最近这段时间，小姐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我想，您可以接受真相了。”

    玛丽亚的眼神悠远起来，彷佛回到了那个惊险的夜晚。

    当初，在奥捷国王入赘当了皇夫之后，他的好色，粗鲁和暴力，令女皇非常的厌恶。夫妻二人早就貌合神离。巴伐利亚桑德公爵的温和仁慈，以及他的绝代风华，都深深地吸引了女皇。两人私下相互爱慕，是情人关系。

    女皇和桑德公爵夫人几乎同时怀孕，而宫中传闻，女皇怀的也是桑德公爵的孩子。

    这一切，在分娩当日得到了验证。因为女皇产下了一名金发绿色眼睛的女孩子，而女皇本人和皇夫本人都是蓝色眼睛。那女婴一看就跟巴伐利亚公爵一模一样。皇夫大为暴怒，他狠狠地扇了女皇一个耳光，然后拔出长剑，要刺死那个婴儿，闻讯赶来的巴伐利亚桑德公爵奋力冲上去，试图抢夺下那把剑。

    玛丽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多年前那个哀伤的夜晚再次浮现在眼前。

    那个畜生，对刚分娩的陛下，那么残忍，他怎么敢打陛下的！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巴伐利亚大人，平时多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也被激出了血性，他张开双臂护着陛下的身影，是从未有过的英挺高大。

    艾菲尔越听越不对劲，隐隐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所以，我父亲，是被皇夫刺死了？”艾菲尔问道。

    “是，皇夫是个武夫，力大无比，巴伐利亚桑德公爵哪里是他的对手。”玛丽亚恨恨地说。

    “那皇夫呢？”

    “我在混乱中，去喊来了女皇的贴身侍卫队长，拿下了他。”玛丽亚继续回忆，越说越激动。

    那个疯子，居然挥舞着剑，要刺死孩子，更要对陛下下手。他怎么敢！

    “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被拿住，捆在地上，女皇陛下挣扎着起来，亲口喂了他一杯毒药，送他上路了！”

    艾菲尔惊呆了，女皇这是有多爱巴伐利亚公爵，就有多恨皇夫吧。平日里，看不出女皇是这么狠的人啊。所以，有仇当场就报了？

    “所以，那个女婴，应该是我的姐妹？然后夭折了？”艾菲尔猜测道。

    “不。”玛丽亚深深地看了艾菲尔一眼。“您，就是那个女婴。夭折的，是桑德公爵夫人的孩子。”

    “什么！”艾菲尔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僵在那里。

    半天，她回过神来，跳下床，就这么光着脚冲向玛丽亚，扒着她的双肩，难以置信地再三询问：“你说什么！”

    玛丽亚坚定地回视着艾菲尔：“是的，您就是女皇和桑德公爵的亲生女儿。”

    艾菲尔心中隐隐地猜测被证实了，一直以来，那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比如，自己腰间的烙印，女皇对自己近乎放任的态度，都有了解释。

    她摇着头，苦笑着跌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幸好，我并不是艾菲尔本尊。这么离奇的事情，小姑娘自己要怎么接受？

    “那我为什么没有留在皇宫，而是当回了桑德公爵？”如果留在皇宫，自己就是公主，说不定也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这是巴伐利亚桑德公爵的遗愿，当时女皇抱着他，亲口答应了他，他才咽气的。”玛丽亚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那样温柔的男子，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最后的愿望，只是自己的女儿能当个快乐的桑德公爵，在女皇答应他之后，就这么含笑去了。

    嗯，一个与世无争，被迫奋起保护爱人和孩子，最后惨死爱人怀中的男子啊。

    “当时在场的都有谁，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陛下的两个女官，我和甄妮，还有侍卫队长，以及医生和护士。”

    “他们口风都很紧？”

    “是，这么多年，没有人泄密。史蒂夫王子，就不知道这件事。”艾菲尔感觉到，玛丽亚提及史蒂夫王子的口气，也很厌恶。是了，史蒂夫是那个皇夫的种，估计很像他。

    “那有没有查询过，皇夫的死因？”史蒂夫貌似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会对自己垂涎三尺。

    “女皇陛下对外宣称，当夜有刺客，巴伐利亚公爵和皇夫为了保护她，都殉国了。”

    哈，这么说，皇夫的死因，公之于众的，还挺体面？为了史蒂夫王子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