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鱼确实是门生意，但对于楚开来陈伟他们来说，其实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大伙儿都还有工作，单一个出摊儿的时间就很头疼。

    水产嘛，你得赶在做饭之前卖出去。

    正常的营业时间，得是中饭前、晚饭前就得开始。

    可问题是，大伙儿都上班呢，怎么出摊儿？

    总不能班不上了去卖鱼吧？那就真成没正事了。

    况且还是在敏感的时代，弄不好给自己找事。

    所以，陈伟才说不行就让他弟弟和弟媳妇过来帮忙。

    后来楚开来也想了，卖鱼赚钱是一定的，但麻烦事肯定也少不了，能有别的替代方案最好。

    正好，收肉票那哥们儿提醒他了，也许…那个买卖能行。

    想到这儿，楚开来对收票那哥们儿问了句，“同志，肉票怎么卖啊？”

    那小年轻一听，一脸嫌弃，“卖什么卖？哪有说卖的？你家要是肉票不够用，我让给你一点，都是同志嘛。”

    得，这年头也懂法律规避，不叫卖，叫让，防止被抓现形。

    楚开来点头，“对对对，让！让给我点。”

    小年轻这才满意地凑过来，小声道：“一斤肉票加1毛5！”

    楚开来差点骂出来，你特么怎么不去抢？

    猪肉6毛钱一斤，加1毛5，就变成了7毛5。

    黑啊！真特么黑！

    可是没办法，一咬牙，“给我来四斤肉票！”

    小年轻一听，“同志好生活啊！”

    4斤？大客户了。

    楚开来掏出3块钱，心都在滴血，就这么没了！

    揣着肉票先去把老马的工资给送家去，回到花窖就给保卫科打电话，找陈伟让他中午来一趟。

    陈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中午的，端着饭缸子过来，还给楚开来和大柱带了个肉菜，而且还是食堂小灶的红烧肘子。

    后世所谓的大锅饭，开小灶，其实就是这个年代出来的词。

    食堂的饭菜分两种：

    一种用大锅炒，大盆装，这就是职工的正常伙食。

    清汤寡水，没滋没味，但是胜在稳定，管饱。

    所以叫大锅饭，铁饭碗。

    除此之外，每个食堂都有一个角落，单开一个窗口。这里不卖大锅饭。而是可以凭借各人喜好点餐，现炒现做。

    因为用的锅相对炒大锅菜的锅要小得多，于是就叫“小灶”。

    “开小灶”，也渐渐就成了搞特殊化的代名词。

    大柱一看是肘子乐坏了，抱起来就啃，完完全全就是个吃货。

    楚开来和陈伟也不管他，其实等他俩动起来，吃相不会比大柱好到哪去。

    陈伟端着饭杠子，“说吧，找我啥事儿？不会就为了一个肘子吧？”

    他了解楚开来，楚开来也了解他，刚发完工资，不会空着手来。

    楚开来，“肘子是肯定要的，但还有个别的事儿。”

    陈伟，“说。”

    楚开来，“总装车间有认识的焊工吗？”

    陈伟一听，“骂我？”

    四哥结交天下，哪个车间没兄弟？

    楚开来，“帮忙焊个东西，我想到个比卖鱼还有搞头的生意！”

    陈伟，“那还不简单？说焊就焊。”

    吃完饭，陈伟带着楚开来去总装那边了。

    总装车间是永丰厂最大的部门，9个厂房，几十个总装组，两人去的是拖拉机4车间。

    进去楚开来才感受到这个时代工厂的热烈氛围。

    吊车和机械的轰鸣，焊枪的火花四溅，往来的工人和叉车等等，让楚开来头一次感受到大型国营工厂的魅力。

    陈伟把楚开来带到一个角落，介绍了一个人，然后就是讨论到底焊什么东西。

    楚开来要焊的是个炉子，烧烤炉子。

    1米5长，20公分宽，30公分高，中间有一层炉箅子，左右有风门。

    烤架部分一半是敞开式的，一半是铁丝网承托。

    虽然这个样式的炉子都没见过，但解构不难，陈伟的那个朋友，一边听一边在车间里随便找了点废料，一边下尺寸开焊。

    一个多小时，也就是午休的工夫就焊出来了。

    其间，车间主任和组长都过来看了一圈。陈伟发了两圈烟，又给车间主任塞了两块钱。

    可别觉得这是贿赂，这是铁皮和焊条的料钱，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车间给职工焊点东西，在这个年代很正常，领导看见了也没啥。

    留下一点料钱，也不是交到厂里，而是在车间小金库留存，年底给职工发点福利。

    最后，楚开来和陈伟大摇大摆地扛着炉子走了。

    回去之后，陈伟也奇怪，“这炉子干啥使的？”

    楚开来随口回答，“做烧烤啊！”

    他却忘了，这年头，东北哪有什么烧烤？

    陈伟一脸懵，“啥是烧烤？”

    楚开来想了想，“XJ羊肉串！”

    陈伟懂了，早这么说早懂了。

    只不过，人麻了，“你还会烤XJ羊肉串呢？”

    XJ羊肉串闻名天下，但对于柳河这么个小地方来说，绝对是闻名而不见面。

    这玩意得到省城才有。

    省城有一家国营饭店主营XJ菜，那就有烤羊肉串儿，还有烤全羊呢！

    据说嘎嘎香。

    陈伟也是听说，没见过。

    只见楚开来神秘一笑，“晚上吧！”扬了扬4斤8两肉票，“晚上把人都叫上，咱就吃羊肉串。”

    就这么一句话，把陈伟和大柱闹的一下午没上好班，满脑子都是：

    “羊肉串.....晚上能吃上羊肉串。”

    .....

    就烧烤这件事来说，别的地方不知道，但是北方烧烤，其实最早就是从XJ羊肉串衍生来的。

    当然了，XJ羊肉串的正宗烤法，楚开来是不会的。但东北羊肉串儿，他太熟了。

    后世，在东北不会整点烧烤，那就不是合格的东北老爷们儿。

    晚上一下班，陈伟就来了，还带着他那些狐朋狗友。十来号人。

    闫雪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动静，也来凑热闹。

    到了花窖一看，楚开来居然已经把架势摆开了，挺像那么回事的。

    好吧，真正烤羊肉串啥样，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闫雪一惊一乍，“楚开来，你还真会啊？”

    楚开来和她已经养成习惯了，不斗几句嘴不舒服，“多新鲜？”

    闫雪拿起串好的肉串，“羊肉？”

    楚开来，“羊肉！”

    这顿楚开来下了血本了，一斤羊肉1块3，楚开来买了整二斤。又配了1斤多的羊油，把4斤8两肉票花了个干净。

    本来，羊肉串是不用串羊油的，但是不串羊油，二斤肉就能串60串，加上羊油能串100串。

    而且，这年头，羊油比猪油可便宜太多了，几毛钱一斤，还不用肉票，因为没人要。

    你说他怎么选？没办法，狼多肉少嘛。

    木炭是到厂外的县供销社买的，本来也可以用焦炭。

    事实上，早期的街边羊肉串都是焦炭烤，后来都传焦炭不健康，致癌，就没人敢用了。

    楚开来琢磨着还是良心一点，用木炭吧。

    烧烤料是楚开来自己配的，有秘方，这也是东北烤串的精髓。

    闫雪叹为观止，“真厉害！”

    不过，闻着除了一股羊膻味，怎么还一股……

    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肉串签子上，“这是自行车辐条吧？”

    楚开来，“聪明！”

    闫雪，“怪不得一股机油味儿！”

    额......

    楚开来老脸一红，确实是车辐条磨尖了一头代替的，可他洗了啊？洗了三遍呢，还能闻得出来吗？

    闫雪也就是说说，根本没当回事。

    这年头，没那么娇气。都吃上羊肉串了，谁还管签子哪儿来的？

    这边楚开来已经开始烤，就在花窖里面，前几天刚清出去一批栀子花，空出一块空地，让来哥摆上了烧烤摊。

    一大帮人围着他看热闹，主要是没见过烤串。

    都看着楚开来那熟练的烧烤技巧，恰到好处的翻面，撒料，都不由啧啧赞叹：

    “没看出来了，开来还有这两下子？”

    那烤串的味儿啊，有股子招架不住的香。

    陈伟在一旁心脏狂跳，别忘了，这顿不是为了请客，这顿是为了挣钱。

    光看这帮吃货的反应，一会儿只要楚开来烤出来的东西不算难吃，那这生意就算成了，肯定能赚“大钱！”

    不过，也有犯愁的事，陈伟心说，“怪我了啊，人叫多了！”

    中午楚开来说都叫来，吃烤串儿。陈伟真信了，无比大方，把关系好的都叫来了。

    结果，就一百串？够谁吃的啊？

    趁大伙不注意，凑到楚开来身边，小声BB，“慢点烤，不够吃。”

    过一会儿，快熟了，又来了，“要不，我去食堂整俩菜吧？”

    陈伟爱面子，最怕丢面子。

    楚开来看他那样儿，只是笑道：“放心吧！肯定够吃！”

    其实，陈伟担心这点羊肉串不够吃，也是在这个年代卖烧烤要面临的问题。

    这不是你能卖出去多少的问题，而是上哪儿弄那么多羊肉的问题。

    所以，楚开来早有准备。

    说着话，回到寝室，又端出小半盆茄子、豆角、韭菜和干豆腐啥的。

    大伙儿一看，这...这玩意要干啥啊？也能烤吗？没听说XJ烤串还能烤这些个东西啊？

    闫雪手里攥着根空签子，“楚开来，小气啊，要拿烂菜叶子糊弄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