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带着某种疑虑被说出来的。我猜他之所以肯说出来，无非是在短暂的接触中察觉到了我还算是个靠谱的孩子。再者，他跟我的父亲是老相识，由父观子，也能在品行上断个大概。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用脑子快速地想了一下那个石匣的大致外型，又脑补了下里面的东西，只觉得即便我现在就看到了那个东西，以我的阅历也看不出个什么门道，最多也就看一热闹，于是便开口说道：“陈爷，我能看出个啥，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嗯，也行，我这体格子再撑上个十年不成问题，你什么时候要是想看，那你就什么时候就去村里找我。”那陈爷抬头看了眼太阳，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借此告别，毕竟我的午饭还没有吃。就听那陈爷又跟着说道：“大孙子，太阳下山还早着呢，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想不想跟我到山上溜达溜达？”

    我心想这山都有什么溜达的？三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我给跑遍了，印象中除了漫山的荆条松树和裸露在外的大黑石头，似乎也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但转念一想，这个邀请还是得接住，一来我现在就是回去也不见得有事儿做；二来人家毕竟是玩了一辈子枪的老猎户，看到的或是留意的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样，跟他溜达溜达，没准儿就能在他的口中听到更多的新奇见闻。

    一想到这儿，我便开口说道：“行啊陈爷，我正愁周末没地方儿溜达呢。”

    见我答应的如此干脆，那陈爷随即哈哈笑道：“你不回家打个招呼吗？万一找不到你，家大人不得急啊？”

    “没事儿，我爸妈都去了市里，好多天回来一趟，我跟我爷住，他不管我，只要在天黑前到家就行。”我回道。

    “哦，这样啊，怪不得你都野到这儿来了，哈哈，那走吧！”陈爷自顾自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便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我看了眼，应该是要带我去爬孤山。

    两人一路无言，只是在顺着山脊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他见我喘的厉害才回身对我说了一句：“歇会吧大孙子，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喘口气，把气喘匀再爬。”

    我没接话，只是坐在一个凸起的石头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见他一路爬上来都没有减速的意思，如今更是大气都没喘几口，心想这老猎户的耐力可真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胸膛里的热气就被山风置换了个透彻，抬眼望向远处的山村，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三十多年前的场景，只不过那时是一群小伙伴在山上玩，如今却换成了一个独眼猎户。

    正恍惚间，那站在我头上游的陈爷突然开口说话了：“大孙子，你看我指的那个方向，整个那一片，任何一块石头下面你都不会翻出一只蝎子或是蜈蚣，信不信？”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用手指着并兜了一下。

    我站起身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正是我大爷家所在的那条沟的方位，先前曾听家里人说过，说那边的溪水里多年来从未有过活物儿，连口渴的牛羊都不会喝上一口，看来这原因，似乎眼前的老猎户知道一些。

    “为啥啊陈爷？”我抬起头，侧开照在脸上的阳光，随后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那片儿的山底下定是埋了什么东西，我猜应该是药一类的东西，这么说吧大孙子，有一年闹松毛虫害，这山前的松树都被毛虫给啃了个干净，那飞机都恨不得贴着树顶撒药啊，可唯独那片儿，一条毛虫没招，你说怪不怪？为此我还特意去了几次，确实一条没有。”陈爷努了努嘴，随后说道。

    我心想这得是啥药效啊？埋进去还能管半座山？而且从那边山底下流出来的溪水，连牛羊都不喝一口的消息似乎已被我们村的人口传了百余年，这么掐指一算岂不是效果过于玄幻？于是便打趣儿道：“陈爷，你没研究研究嘛？我可是听说了，我们村里的那条小溪，可是连牲畜都不会喝上一口的呢！”

    “那就对了，走吧大孙子，你也该休息过来了，等到山顶后我再跟你说点儿别的。”陈爷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在随意丢下一句话后便向着山顶自顾自地迈去。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人才算爬到了山顶，可能是因为起的晚加上吃的糊弄的缘故，我整个人一到山顶便像泥一样地瘫坐在了那里。

    “山顶的风可是硬着咧，先把脑门子上的汗擦擦再休息。”陈爷看了我一眼后随即嘱咐道。

    我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站起身后想看看家的方向，这时候才发现，这一路攀爬下来，自己的双腿竟在这时不听使唤地狂抖了起来。

    没办法，我只得重新坐回去，再看向身边不远处的陈爷，他似乎正出神地望着孤山背后的那几座跟班儿小山。

    其实我在北梁那边答应跟陈爷一起溜达的时候，当时的心里是憋了一大堆的问题要问的，可不知为何，一到山顶，似乎所有的问题又都在顷刻间被山顶的风给刮走了。

    我尝试开口，可张了几遍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呆呆地戳在山顶。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那发呆的陈爷才缓过神来，他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咳了咳嗓子，接着便说道：“大孙子，这事儿我也就跟你说，咱们孤山后面的这几个小的，可能是空的。”

    这话被他说的几乎是没头没尾，我也是好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于是便满脸怀疑地问道：“你咋知道的陈爷？”

    “我听老一辈儿人说的，再后来，这家伙也告诉我了。”陈爷在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拍了拍在肩膀头上探出来的猎枪。

    我寻思这枪又不能说话，它又是咋告诉你的？正疑惑间，就听陈爷在那边猛地喊了一嗓子：“大孙子，我要放枪了，别把你吓个机灵，你可听好了。”

    我点了下头，随后便用手把耳朵堵了起来。

    他见我这姿势便笑了下，随即又放下了那杆已被他端了起来的猎枪，跟着便说道：“不用堵耳朵，把嘴张大就行。”

    见我跟着做了，陈爷点了点头，跟着便抬枪朝着西边的山底方向扣动了扳机。

    就听“咕咚”一声，那猎枪的声音便随着枪口的那阵白烟在山间蔓延开来。

    虽说我已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这家伙的动静给吓了一大跳。正想喊上一嗓子这家伙儿的威力可真大，就见那陈爷忙不迭地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接着又用手指了指声音的方向。

    除了回音，我似乎也没能听到些别的什么。但转念一想，既然这老头不让说话，那其中定是有什么原因，于是便静吸坐在那里，一直等山里的声音消散。

    “听到没？大孙子，这回音是不是空的很？”枪声一停止，那陈爷便回身问了我一句。

    “啊？”我自是不晓得他口中空的含义，所以只能用一个带满疑问的啊字回应了他。

    就见陈爷顿了顿，随后说道：“我打了一辈子的猎，什么地方我都放过枪，这山里就更是不在话下。回音我听太多了，但这么空的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所以我很早就寻思，咱们孤山后面的这几座小的，可能都是空山。”

    见我听得认真，那陈爷又开口道：“而且你再看这几座跟班儿山，这上面哪有一棵正经八本的树？”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站起身看了几眼，发现确实如这老爷子所说，在这孤山后面的几座跟班儿小山上，除了零星的几片荆条，真的是找不出一棵像样的树出来。

    “这里面绝对是空的，而且保不准儿里面有什么东西！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秃，你村的那条牲畜都不喝的溪水，极有可能就是从这里面流过去的。”陈爷一边收拾枪，一边愤愤地说道。

    我心说即便这山真是空的，那咱们一个凡夫俗体也钻不进去啊，于是便笑着打趣儿道：“就是里面都是金疙瘩，咱爷俩也钻进不去啊陈爷。”

    “那可不一定。”我以为他会顺着我的话捡个笑儿，没想到他竟头也没抬地甩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