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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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现今倒真是人心惶惶了,我没料到这一回牛刀小试,居然收到意外奇效。

    我本意是想先将几个带头捣乱的长老一同绑了,免得他们胡搅蛮缠……其实也不算胡搅蛮缠,女王窝藏妖精确有其事,与妖有染也在话不假,一切都是实情。

    但只要是于我不利的,同我作对的,敢阻挠我办大事的,不论事实如何,在我看来都是有错在先不可原谅。要在以前,此类人非被抽筋扒皮不可,反正难逃一死,因此种人若不死,只是小惩大诫,他吃了教训也未必能引以为戒,而是表面佯装知错,曲意逢迎,予以保命,反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他怀恨在心,有命在身,日后总能逮到机会坑得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未免日后遭其算计,还不如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而今虽在旁人的地盘,我也照旧用自己那一套原则处理这些乌龙,反正只消冲锋陷阵的只几领头羊伏诛,没法兴风作浪,剩下的残渣余孽都是些乌合之众,没了主心骨引导,哪里还闹得起轩然大波?为保性命,说不定不用闹就主动摇尾乞怜缴械投降了,残局自然好收拾。

    可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但凡是个修仙之人,对妖魔鬼怪都是深恶痛绝,不会因实力悬殊就惊惧不敢抗议了,此乃种入骨子里与生俱来流传了无数年的观念,正邪不两立,仙魔不同道,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妖为伍,则被视为罪大恶极,是要遗臭万年的,很多人不怕死,却怕声名狼藉,为了死后声名不至于狼藉,那便得拿命维护,与妖魔抗衡到底。

    这正是我算漏的一节,我只晓得我而今恢复了半身修为,足矣在太夤族内横行无忌,靠蛮力制服那堆起兵造反的长老们,而大家连声讨伐的妖不过指的是子衿,与我有何干系?却没想到他们讨伐的对象不止是妖,而是眼里容不得一切妖魔鬼怪,我生前是人,却是个堕仙入魔之人,属于货真价实的妖魔鬼怪了,我既是其中一员,自然不可避免也要受歧视的。

    我适才这么一挥一拂,用的是体内元丹中积聚了千万年得的灵力,也就是魔力,这魔力一使将出来,立即散发魔气,同妖气几乎没什么两样,旁人一嗅便知,在场群众太半都嗅到了,也太半都晓得这气息来源于我挥袖子时发出来的,太半都举一反三的揣测明白,我同子衿其实是一伙的。

    而这些无名小卒奴才喽啰们一提到妖魔鬼怪便勇气百倍,想要依靠蛮力压制,逼他们降服,那就有点难了。

    是以,一听到群众们的沸反盈天的叫嚣,还全部都是针对我的,我霎时生起一种一拳打进棉花被里的怪异之感……

    正在我稀里糊涂还没琢磨出对策时,那给我一袖子扇飞歪在一旁爬不起来的二长老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了,径直走到我身旁,面向群众,振臂高呼:“你们这群愚不可及的小卒,都看到什么了?见到什么了?就在这里大呼小叫,统统给本座闭嘴!”他嗓门尤其高亢,叱咤风云的吼出来,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群众哪里还敢七嘴八舌?登时纷纷住口,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二长老煞是满意,点了点头,朝我一指:“你们瞧个仔细,这位乃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魔神,人称……玉面罗刹,是你们的前辈。这样肆意冒犯,冲撞了高人,当心重罚!”

    我:“……”

    这转变简直是风驰电掣,我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果然见他双目无神,空空洞洞的宛如死穴,分明就是被人夺舍沦为了傀儡的形容。

    我正要转身去望子衿,他已心照不宣的暗中用神识传了道密语给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每错,他两个一前一后都是给我施了法术的。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们能妖言惑众,咱们就用他们扭转乾坤。”

    我有点纳闷,也传了一道密语回去:“可是你不是站我后头吗?离二长老十万八千里,这个法是如何施出来的?我怎么毫无察觉?”

    他嘿嘿笑着密语相答:“施又不是只能近距离施,也不必非要动手动脚才行。咱们妖同你们魔鬼怪不同,施法讲究变幻莫测、神不知鬼不觉,而越是心怀鬼胎之人越容易中邪。这些人个个心术不正,我只消看上一眼,法术立即便施了出去,他们哪有不乖乖听由摆布之理?而今女王分身乏术,肯定不能谈生意了,咱们先想办法帮她解决了这个困扰再说?”

    “你的办法便是操纵他们出来瞎三话四胡说八道?”我有点无语,伪造身份无可厚非,可玉面罗刹是什么鬼?

    “要找人家谈生意,当然首先得拿出像样的诚意。他们不是口口声声杜撰……咳,谣传女王与我有……啊呸,与妖为伍嘛,咱们当然得反其道而行,同女王陛下撇清关系才行。”他本是想说亡冥女王与他有染来着,但忽然想起“有染”两个字一词多意,还有点乱七八糟的意思,未免误会,只好临时改口。

    所以他便冲几个长老使上妖术,误导旁人以为并非是女王与妖有染,而是长老们与妖为伍同流合污。

    “你倒是思虑周祥考虑妥当,甭论是同女王为伍还是与长老们为伍,都是你自个儿与旁人为伍,怎么着都得搭上自己,看样子你声名显赫的时日快到了。”我表示郁闷。

    “我已与女王请示过了,只是她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也有点心神恍惚,不知是不是受打击了。”

    闻言,我瞥眼朝亡冥女王那边一望,果不其然,场中风云变幻勾心斗角,她却像是绝世独立了一般安安静静的杵在那里,一脸面如死灰,对周遭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这些纷争与她无关似的,只是紧盯着地上被束缚住的白无尘,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二长老受子衿蛊惑,浑然忘我,仍滔滔不绝的口出狂言:“魔神是何等高人?其名举世皆闻,威震天下,你们这些井底之蛙居然没听说过?真是孤陋寡闻。哼,你们不仅见识浅,修为也浅,本事更浅。而今本座将魔神天尊请来族中,正是要请尊神不吝赐教,指点一番你们这群庸碌之才,好令我太夤一族后继有人。”

    他一语激起千层浪,下方群众一听,倒抽冷气,个个屏息凝神,其中一人狐疑不解的嘀咕了一句:“哪里凭空冒出来的魔神?不伦不类的,究竟是魔还是神呐……”

    由于眼下场中万籁俱寂,这轻声细语的一句说出了却也十分清晰,太半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暗自佩服说这句话的人真是深得人心呀,把大家想说却又不敢说的都说出来了,果然是一针见血。

    二长老却不满了,眼皮子一翻,瞪向那发言之人所在位置,虽然看不到究竟是哪个发的言,还是言近旨远的解释……不过,在解释之前,他也不介意顺理成章再聒噪几句:

    “说尔等孤陋寡闻还哼哼唧唧的不服,而今都认了罢。魔神魔神,那当然是神了,只不过是一位比较特殊的神,是一尊修行魔功的仙界大神!”

    我在心里拍手称快,这还真让他说到点了,我入魔之前,也确实是仙家神祇中人,只是……

    “修魔功的大神?你不就是入了魔的神嘛?都入魔了,还算哪门子神?”

    “敢情二长老同妖魔鬼怪才是一伙的!”

    “原来他们构陷女王陛下!”

    “他们这是自己伙同妖孽,栽赃陷害,谋权篡位呀……!”

    我赶紧趁热打铁:“谋权篡位又如何?适才你们一个个不都众口一词,说你们女王昏庸无道,不配为王,该当退位让贤嘛?唔,本座也觉得言之有理,这就遂了你们的愿。”

    此话一出,广大群众登时哑口无言,他们适才确实口口声声都是这样说的,可那不是以为与妖为伍的是女王陛下嘛,而今形势逆转,当然另当别论,反正神仙妖魔势不两立,谁同妖勾结,谁就大逆不道,眼下真相大白大家看清了同妖勾结的是诸位长老,而且还勾结得光明正大,一口一个大人,就差跪下去顶礼膜拜三跪九叩了,如何能忍?

    不过,他们也不能立刻便向女王负荆请罪痛改前非,这样等于自己打自己耳光,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点面子比较妥当,于是……

    “好你等妖孽,洞天福地岂容你们在此放肆!”

    “哼,大言不惭,叫你瞧瞧咱们神族的厉害!”

    “胆敢在此兴风作浪,要处以灰飞烟灭的极刑!”

    “将这三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物拿下,大家冲呀……!”

    他们言出必行,说冲便一窝蜂的冲了上来,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中,成千上万柄法器熠熠生辉,尽皆蓄足了力气,锋芒毕露,就要朝我招呼过来。虽然这些人都是虾兵蟹将,单打独斗简直不堪一击,但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一同仇敌忾联起手来,声势那也足以惊天动地了,看得我心里一怵骁勇的枭雄也难敌千军万马。

    可我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口中只骁勇不善战的枭雄,我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女魔头,修为的差距就是一到不可逾越的天堑,这些无名小卒如何跨越得过来?

    我不屑一哼,力灌右足,运起九层灵力,狠狠往地上一跺,就听轰的一声闷响,地动山摇,天旋地转,磅礴的灵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出,直令天地失色。

    如此惊世骇俗的实力之前,一干虾兵蟹将如何抵挡得住?法器兵刃还没施展得开,霎时给冲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先前尚且列得整整齐齐的阵型顷刻间乱成一团,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我放完灵力,拍了拍手。太久没有这样横行霸道独斗群雄了,有实力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明明站的是同一片地方,可就是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令人自信满满。舒坦无比,惬意无比。

    小喽啰们给震得七荤八素,估摸着一时半会爬不起来。那边子衿已替白无尘解了束缚,两人正在耳语,不知说些什么悄悄话。我抽空瞥眼去觑亡冥女王,只见她对自己族人被我欺压一事漠不关心,想要上前慰问白无尘,我觉得是时候与她谈谈正事了,忙传音入密:“女王陛下,我二人急人之急,帮你祸水东引,助你摆平叛乱,解决困扰,名誉地位都替你保全了,你是不是应当有所表示?”

    她回头望我,上看下看,左打右量,又瞅了满地乱七八糟的喽啰们一眼,最后在子衿身上扫了片刻,这才继续望我,却没什么表示,反而传音问我:“你是血芳菲?”

    看来子衿同她交易时已将我的身份透露了,于是之好点头。

    她道:“我从前听过你的大名,说是女魔头血芳菲纵横魔道,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而且传闻中说你不仅是个凶神恶煞的狠人,还是个皮相实力兼具的美人,难怪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她这番话只是寒暄之词,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子衿,我不置可否,顺着话往下接:“过奖,上到皮相,女王陛下乃人间绝色,小女子望尘莫及,只是而今女王陛下有孕在身,又日理万机天天操劳,难免疲累,疏于调养,也无暇调养,还要顾及诸多忌讳,故而形容忒过憔悴,若仍日日如此,委实大损娇颜。”言下之意就是,你如果还天天这样忙前忙后,不好好保养,迟早变成黄脸婆。

    果然,她一听脸色有点不对劲了,我不等她答话,续道:“女王陛下不必动怒,小女子不才,这里有个法子,可令陛下早日顺产生子,只要胎儿出世,您少了累赘,自己便可高枕无忧,百无禁忌的调理身子了。”

    纵然身为一族领袖,定力颇佳,可一句话说到心里去了,她也无法保持淡定,不但不能淡定,还面色大变,问我:“什么意思?”

    她大约是太讶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只好说得直白一些,耐心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有法子可令陛下提早临盆,却非早产,于您腹中胎儿无损,于您万金之躯更无损,总之皆大无损。不仅无损,于您而言可谓好事一桩,再也免受魔气摧残之痛,鳞儿也免受仙力噬身之苦,百利而无一害。”我实话实说,将能说出来的好处都说给她听了。

    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大喜,可她听罢却非但面无喜色,反而眉毛一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我同你未婚夫已交易多年,同你却素不相识,可一来便接连解我燃眉,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何况血芳菲何许人也?乃臭名昭著的女魔头是也,生平恶贯满盈,坏事做绝,却没干过一件善举,怎么到了我族便如此乐于助人?说吧,你有何要求,先且说来听听,以免本宫承了你恩惠却办不成你的条件,以至于出尔反尔,声名扫地。”

    我估摸着这一连串说下来,言辞颇多,敢情这才是真正的窃窃私语呀,忙道:“陛下果然洞若观火,小女子确实有一事相求。不过……未婚夫是什么鬼?从何说起?”

    她朝那边仍与白无尘滔滔不绝的子衿一指:“那日这位公子来此,自称是你的未婚夫,他说要求无尘替他召回他未婚妻的魂魄,只是数年无果,外头诸多众说纷纭的传闻我也略有耳闻,原先只道你已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了,不想却尚在人间。”

    我恶狠狠瞪了子衿一眼,只可惜他正背对着我,体会不到我的深意,也就不瞪了,话说回来:“正是,我确是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过还请陛下切勿误会,我所有叨扰贵族,并非受您夫君施法之召而来,所以算不得蒙他恩惠,其实若非彼时白公子将我一缕残魂召走,我本可更早便同子衿团聚,其实一切都是巧合,这也就不算在咱们交易之内了。“

    苍天可鉴,我说都句句属实,不掺半分假的。虽说有点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味道,可若不将话说明白,万一她见缝插针,将这说成是她的功劳,同我讨价还价,未免又要大费周章,只好计较计较。反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干。

    “你多虑了,这是自然。”她倒是答得干净利落“即便你帮我,我也会诚心相求,既然大家各有所求,那就再好没有了。我所求你已得知,却不知你所求的是什么?”

    既然是公平交易,那当然要开诚布公说个清清楚楚了,于是我便简明扼要将所需所求三言两语的说了,不想她听说要以命换命,居然毫不迟疑便点了头:“好,这比生意本宫做了。若你果真能令我母子平安,一切遂你所愿。”

    我大喜,忙道:“如此正好,那现下我便快些将此间乱子解决,然后咱们便付诸行动。”

    她闻言脸色又突然垮了下来,望向那边一锅粥也似的群众,忧心忡忡:“可你们这个做法,未免有失妥当。只是解了我眼下的燃眉之急,能助我一时,却不能助我一世。若是日后东窗事发,届时更为棘手。”

    仔细琢磨,她的忧心不无道理。子衿虽说用上妖法惑乱人心,给长老们栽赃嫁祸,可他的妖法总有失效之时,一旦失效,长老们回想起来,再度引起骚乱,到时候直接判她罪加一等,情景只会比眼下更严重,更难处理。

    可她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一道难题。她与妖为伍这些罪名都是实情,人家理由充足,她无可辩驳,唯一能服众的路子便是她当众亲手将我同子衿以及白无尘杀了,如此一来,自证清白,旁人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旁人无话可说,我们却有话要说,我同她做生意,要的是她的命,自然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成全她,所以这条路她不情愿,我也不情愿,而除了这条路外,就只有子衿的法子可行。

    先替她解决了这一时忧急,过后她自己再想办法一劳永逸。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然她却不这样想,她径直走到白无尘面前,面显凄苦颜色,与他柔情蜜意温言软语几句,味了枚不知是什么丹药的丹药给他服下,这才转身,缓步踱到二长老身旁,伸掌往他天灵盖上一按,灵力罩下,就听咔嚓一响,宛如琉璃破碎之声。二长老身子醉酒般晃了两晃,似乎就要栽倒,但还是稳住了并未栽倒,而是脸色一变,先是茫然,片刻后变成了恍然,见女王站在自己面前,窘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子衿的妖法,被破了!

    她此举显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疑惑了,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她看也不看二长老一眼,又转身望向三长老,掌心灵力吐出,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了三长老眉心。一抹黑烟从三长老百会穴中袅袅腾起,消散在空中,正是子衿的妖术所化。

    长老们恢复神智,先是怔了半晌,随后立即勃然大怒,铮铮铮抽出法器,直指女王:“朗朗乾坤,你竟试图让妖精用邪术蛊惑我等,是想以此嫁祸于我等好洗清罪名吗?真是卑鄙无耻,你现在还有什么狡辩?”

    女王冷笑:“倘若果真如此,本宫直接让他将你一蛊到底,何必给你解开?”

    长老们个个噎住,面色十分难看,她索性也不去看,转而面朝大众,脑抽似的道:“适才诸位长老所言句句属实,这三位贵宾确是本宫邀请而来。这勾结妖魔一罪,倒也所言非虚。”她说的“这三位”自然指的是我与子衿以及白无尘三位了。

    “你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白无尘大喊大叫冲了过去,似乎很想同她撇清关系:“我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邀我来?哼,你面子可真大。”

    也难怪,他们的关系本来就见不得光,若是大白于天下,他倒也罢了,无关紧要,反正妖魔鬼怪可不像仙家神祇,讲究什么世俗观念道德理论。可她就不一样了,若是让人晓得与妖有染,别说女王这个位置保不住当不成,太夤族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什么关系?”亡冥女王不知是真的不理解他的苦心还是装不理解,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似的,连尊贵形象也顾不得了,扯着嗓子大声道:“你是本宫腹中孩儿他生身之父,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你说咱们是什么关系?”

    白无尘:“……”

    我:“……”

    子衿:“……”

    长老们:“……”

    大群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