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火焰与阴影
篝火燃起,驱散了昏沉的暮色,忽明忽暗的火光在石壁投下了摇曳的阴影。
缘无生拿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是一只硕大的怪鱼,被火焰炙烤着发出滋滋的声响,时不时有油脂滴落,便会迸发出明亮的火光。
“公子,好了没有啊?”女童眼巴巴望着。
“别急。”缘无生笑笑,“先擦擦你的口水,还要再等一会。”
“哦。”
女童应了一声,继续目不转睛盯着烤鱼,忍不住摸摸肚子,接着随手从一旁的石壁掰下了一块石头,像是吃水果一样咔嚓啃了一口。
“不好吃……”
她皱皱鼻子,小声咕哝。
在遇到公子之前,这才是她经常吃的东西,可现在她已经不喜欢石头的味道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
“公子公子,那黑暗到底是什么呀?”女童许是觉得有点无聊,也可能是单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戳了戳公子的胳膊。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
“我听不懂呀。”
“嗯……我们的世界就像是这堆篝火,万物众生存在火焰所能照射到的地方,可篝火亦有燃尽的那一刻,当火焰将熄,所散发出的光芒不再强盛,被暂且驱逐的黑暗就会如潮水席卷而至。”
“唔,为什么火焰会熄灭呀?”
“火的燃烧需要柴薪,柴薪总会有烧尽的那一天。”
“那加柴不就行啦?”
女童说着将几根树枝丢进了篝火中,短暂的等待后,原本将熄的火焰渐渐旺盛,明亮的火光肆意舞动着。
“可柴薪又该从何处找寻?总不能指望着柴薪自己没入篝火中吧?”
女童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烤好了,快来吃吧。”缘无生笑了起来。
女童的注意力被吸引,心中的纠结与困惑转瞬烟消云散,能饱饱的吃上一顿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满足的事情了。
缘无生将放在篝火上的水壶取下,水壶中的水已经沸腾,缓缓注入了一旁提前准备好的茶壶中。
水雾如纱,淡雅茶香四溢,隐隐之间似乎有暗合天地韵律的符文隐现,可仔细看去又只是淡淡雾气,只是错觉。
女童只是看了一眼,继续专注消灭面前的食物。
她不喜欢喝茶。
公子泡的茶味道的确很好,可也只是味道好,喝下去没什么感觉,根本填不饱肚子,而且每次都只泡那么一点点,怎么能喝过瘾。
“公子,你泡茶自己喝吗?”
“当然不是,我在等一位客人。”
女童“哦”了一声,又有点好奇。
客人?
“来了。”温雅公子微笑。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女童回头望去,如墨的夜色中,一道身影渐渐清晰,走进了火光笼罩的范围。
来者身着道袍,身形如松,瞳孔漆黑深邃,仿佛蕴含着星空,可仔细看去又只剩下淡淡的笑意了,略带着几分风尘,似乎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好茶。”
不请自来的客人坐下,闻了闻味道后赞叹了一句。
“来一杯?”
“好。”
随着茶水注入茶杯,溢散的茶香也变得浓郁了许多。
“袁天师这么大老远的来到南疆,所为何事?”缘无生举杯轻酌,将茶杯放下,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道士。
“缘公子莫非不知晓?”男人笑着摇头,接着又轻叹一声,“风雨欲来,未来混淆不清,是为变数,我此行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我懂,我懂。”温雅公子连连点头,“你现在不是在为那个炎国皇帝办事么,考虑的的确应该多点。”
“你这话……”
道士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叹息。
女童吃着烤鱼,看着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东西。
这人是公子的朋友吗?
不太像。
可公子的朋友基本上也都是奇奇怪怪的,他虽然还不是公子的朋友,但以后可能会成为公子的朋友。
想到这里,女童顿时开心起来。
两人说了一些话,接着说到了那处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古城。
“真的只是古迹?”道士皱眉,“我什么都看不到。”
“世间事哪能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真是如此,还有什么意义。”缘无生给道士又倒了一杯,“来来来,喝茶,喝茶。”
道士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
“好了好了,我饱了。”
当缘无生准备再给他续上的时候,道士抬手阻止了他,“我终归还是要过去看看的。”
“我也未曾阻拦你,不是吗?”缘无生微笑。
“世间纷乱,不论结果如何,对众生而言都是一场劫难。”道士沉声。
“四季轮回,万物变换,本就是天地正常更迭,莫非阁下还想着以凡人之力阻拦这一切?”缘无生静静看着道士的眼睛,如墨的星空只是表象,那是最为深邃深沉的暗寂。
“我只是为了一个约定。”道士摇头。
女童抬头看来,她觉得两人的气氛和刚才不一样了。
吵架了吗?
“如此。”过了片刻,温雅公子点点头。
篝火的光芒由一开始的炽红,渐渐染上了橘色,偶尔迸发出明亮的火光,闪烁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我们的世界就像是一堆将熄的余火,埋葬了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缘无生低语,“而火焰终有熄灭的那天。”
“不妨把那些本应逝去之物当作柴薪,如何?”道士笑问。
“哈哈,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缘无生也笑了起来。
“那么,我该离去了。”道士起身道别。
阴云不知何时散去了,月华如霜,洒遍大地,道士走进了夜色中。
“对了,李家村中或许有你想要找寻的人。”许是想到了什么,缘无生对着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道士说道。
道士脚步微微停顿,点了点头,很快融入了夜幕。
……
天青欲雨,风轻雾淡。
刘秀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看到一名穿着道袍的人走了过来。
“阁下是来拜访山神庙的吗?”
“不,我来找一个人。”
这天,李家村来了一个道士。
这天,李家村走了一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