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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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乌篷若箭

    七爷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扎在了袁荣子的心口。

    混毒啊,是他付出了巨大代价,付出了近十年心血才从黎族学到的。他还记得掌握这种手法后自己脸上那种矜持却又强迫着压住心中兴奋的假笑,那是一种何等愉悦。众人眼中流露出的羡慕和嫉妒像三伏天的冰水,让他得意不已,本来就不长的胡子情不自禁的上翘着。幻想着自己能凭这一手能在朝堂中搅动风云,成为太子在宝座争夺中的重要筹码。”我有没有机会成为国师?像大唐的无垢道人一样!”他还曾过有一些堪称远大的理想。

    “熊孩子的玩意。”这句话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将袁荣子雷得面目全非。怀里揣着一个自以为的稀世奇珍,结果在七爷嘴里居然就像一颗便宜的玻璃弹珠,还是给小孩玩的那种。语气虽然很自然,却让袁荣子觉得满满的都是恶意,都是不屑。像一个被贵公子鄙视的路边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皇上使的粪叉子都是金子做的吧。”那种愚昧无知的村妇最后居然是袁荣子自己。

    “有六个掌柜是你们大齐的钉子,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去拔他们也只是想看看到底还有多少蠢货会和你们勾搭在一起。”齐少爷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袁荣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人,在大街上卖力的炫耀自己那并不存在的新衣。一旁指指点点暗中笑话的人在他眼里却成了最恭维的赞美,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丑,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杀人还要诛心哪。。。。。”

    这是袁荣子最后的念头。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思维和身体的行动完全撕裂了。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不由自主的拿过了张元手中的尖刀,缓缓的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恐怖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而张元早已经断了气,鲜血沾满了长衫,却没有几滴留到了地上。

    胡老头有些满意的看着七爷,这个读了很多书的黑心鬼设计的局他很满意。

    飞翔在高天的苍鹰有时候真的注意不到躲在阴暗石缝里的老鼠。有人将他们诱惑了出来,在他们以为大快朵颐就在眼前时候,一脚将他们揣入深渊。这个很戏剧,很符合胡老头仅存不多的爱好。

    在湖边阿芙蓉开放时还没有倒下的都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家族里的蛆虫、野心家们和大齐的暗子早就混合成了一股隐秘的暗流。而黑心鬼七爷今天则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袁荣子引以为傲的混毒却被当成了胡家的一面照妖镜。人和妖、忠诚和背叛都在镜子里显露无疑。区别就是人都倒下了,而妖却站立着。

    二长老早就奉命埋伏在一旁,还有那群早就甄别过忠心的虎卫和剑徒。周妖精在这方面有的是手段。虎卫不光携带着长刀,还配备了比肩曾射向剑二的硬弩。

    其实今天静室里的戏码完全没有必要,要是费这么大劲给唯二的观众袁荣子、张元演出,真的过分抬举他们了。即使是把他们的脸皮和智商碾到地上狠狠的摩擦,再彻底的诛心好像也不怎么的值得。

    一切无奈的演出其实源自于胡老头的恶趣味。

    高高的云端真的太高了,人间的喜怒哀乐早就难以影响那些天上之人。俯视苍生久了会容易把自己割裂出来,幻想着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自己把自己圈禁起来,人生从此无味。用句很通俗的话来说--都踏马不是人了,活脱脱的一个行尸走肉。然后被凡夫俗子香火供奉起来,成为庙宇里的泥塑木雕被人跪拜。比如大齐的太上长老,齐国人磕头虫的称谓是就是从这里来的。

    所以活佛会传书七爷讨要佛像办什么巡游,与信徒一起沐浴佛陀的光辉;大国师会时不时游荡荒野,驱逐荒人只是个借口而已;西边的那位宁愿与沼泽毒虫为伍是为了多亲近自然,所以他从来都不愿意走出大泽;而胡老头,则喜欢打脸那些居心叵测之辈,看那些无知的人类最后愚蠢与惊恐的表情,比如现在的袁荣子,从而在这恶趣味中找到一丝人性的欢乐。只是不知道大唐皇宫里的那位怎么去排遣的,毕竟这只有极少数人才有的寂寞,少到暂时只有六位。

    “是时候了。”胡老头伸了个拦腰,吩咐周妖精道。

    周妖精没有说话,从怀里取出一个嫣红的纸筒,点燃后朝天放去。一时间漫天红艳,掩盖住了残月的冷光。

    码头上乌篷若箭,迅速的划向主宅。

    船上装有人头,血淋淋的,面目狰狞。还有被捆成像粽子一样的人,蜷缩在某个角落看起来很是狼狈。多数人都有箭伤,在惶恐而小声的呻吟。里边有胡谷,有钱庄掌柜,有船工,有丫鬟,有些还是虎卫。唯独缺少了那个桀骜的严公子。

    那些倒下的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好像曾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很让人迷醉但从来没有闻过,依稀是花香。然后人就真的醉了,躺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而那些还站着的人怎么突然就笑了,笑的那么诡异,有很强烈的嘲笑意味。在嘲笑我没酒量么?可是这几天真的没有喝,这个关头,哪里敢去贪杯误事。

    还能站着的人笑得越发妖异了,但是你们纷纷拿起刀是个什么鬼?然后。。。。,没有然后了。意识通通被黑暗笼罩。

    意识的回归是因为那鼻尖下辛辣的味道,好难闻好刺鼻有些想呕吐的感觉。有些人都忍不住开始嘴里不干不净的了。奇怪的是那些平时有些嚣张的虎卫今天怎么都没有还口,包括那个脾气很大的虎老六,现在脾气好得像个乖宝宝。只是将一个像香一样的东西去熏那些躺下人的鼻尖,然后看他们缓缓的睁眼。

    地上还有些人本来就是清醒的,但是他们多数都有伤口。有的是刀砍出来的,有的明显是硬弩平射出的伤口。他们在地上无力呻吟着,然后有虎卫过来用绳子将他们捆成粽子扔在一边。有些还企图反抗,那些嚣张的虎卫直接用刀把敲昏他们,还顺便踢上几脚,边踢还边嘀咕着什么。

    好像还有些兵刃在碰撞在厮杀。努力睁开眼,看到的是不敢相信的画面,有几团人正在捉对火并。最左边的战团最激烈。怎么会是二长老带着几个虎卫在围攻五长老?五长老批散着头发状若疯魔,嘴里大声的呼喝怎么听起来惶恐而色厉内荏。应该坚持不了多久,虎卫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