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苍
此后的日子,每次高长云来看完张璇卉练功,便会缠着她教自己几招,动作越帅越好的那种。
二人学武时,难免肌肤相近,肉身相贴。这些动作在旁人眼里,只是两个姑娘的正常交流,可在这二人心中,却有着别样的讲究。
两人这些日子里,也会互相聊聊往事。高家本是做印刷的,后来高父自立门户,开了几家书肆。高长云自幼便看众多话本小说,自己也尝试着去写,虽然很喜欢武侠一类的文章,但奈何从来没有接触过,非常的好奇。高长云也会抱怨自己为何不是男子,这样父亲就不会阻拦学武了。
张璇卉奈何不过高长云,便会抽空教几招简单的功法。可惜这高长云确实没有天赋,身体素质也跟不上。一次使剑,居然还把脚崴伤了。
“啊啊啊!疼。。。”
“你怎么样?”
张璇卉满眼焦急,上前观察。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暂时是不能动了。”
“啊?那怎么办啊。。。我一百天不能动,岂不是一百天都不能来了啊。。。”
高长云眼珠一动,故作紧张地说到:
“那我都动不了了,要不,我就住你这里吧!”
可惜她的小算盘并未打成功。张璇卉清冷回到:“胡闹。我这里是道观,哪是让你能住的地方?”
“那。。。那我怎么回去啊?”
张璇卉眉目轻眨,上前一把将高长云抱起,竟是直接轻功,飞了出去。
高长云靠在张璇卉的身前,双手搭在其双肩。清风拂过,日光照耀,贴近这人的容颜,竟是如此无瑕的美丽。
多希望这幸福的时刻,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哇!刺激!”
“别乱动。”
张璇卉就这样抱着高长云,一路飞回了高家。
“你先静养吧,过段时间在上山来也不迟。”
高长云此刻躺在床上,叫退了下人,身前只有张璇卉坐着。
“哎,那你。。。”
张璇卉刚打算起身而走,便被高长云抓住了手。
“你会来看我吗?”
“。。。会。”
张璇卉不知为何,自己甚是不想让这姑娘有一丝的失望,便答应了。
第二天在道观,练完功的张璇卉依然手持银剑,飞向了山间的树林中。在一根杨树面前,停了下来。
张璇卉剑法高超,只几下功夫,便将这颗树,砍成了一根杵状的模样。又修修整整了一番,做成了一把杨木拐杖。
第三天的午时,张璇卉与师父修完内功,便拿着拐杖下了山,将拐杖送予高长云。之后的三个月里,高长云一直拄着这拐杖。
而这拐杖,高长云一拿,便是拿了五十年。
这三个月里,张璇卉未失约,隔几天会抽空下山去看高长云,这些日子里,二人互相谈心,这高长云本就爱慕张璇卉,长此以往,更是情深。
可同是女儿身,我又怎能。。。
张璇卉也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人,竟产生了情愫。想起自己十几年来,对男子都未有过这种感觉,难道是自己本就不喜欢男人?
可两个女人,如何相爱?
违背世俗伦理,大逆不道。
这二人也都闭口不谈此事,只当是知心好友。可动情之人,又怎能分清,是友情,还是爱情?
某天,高长云拿着拐杖,带着一些东西,又来逍遥观找张璇卉。
“你的脚不是已经好了么?怎么还拄着拐?”
“因为是你做的啊!”
张璇卉不解,只当她喜欢这拐杖,那便随她去吧。
“卉儿,能不能,帮我个忙?”
“嗯?”
“我想,给你画张画像。”
“为我画像?”
张璇卉看着高长云拿来的这些东西,画笔,丹青,画纸,画架等,一应俱全。
“为什么,要给我画像?”
“因为。。。我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了。我想把你画下来,这样以后想你的时候,我还能拿出来看看。。。”
张璇卉不知为何,突然心有阵痛。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就是,家里的生意蛮好的,爹爹以后可能会让我去分店当掌柜的。我这一忙,肯定就没什么时间来了啊!”
高长云的语气断断续续,并无从前的流利和轻快,张璇卉的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失落。
“所以啊,你就让我留个画像嘛!”
高长云牵过张璇卉的手摇了摇,像极了撒娇的孩子。张璇卉心中不忍拒绝,便从了她。
“好,我要怎么做?”
“嘻嘻,你就站在这里不动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就这样,高长云在纸上勾勒丹青,将张璇卉的艳丽与清冷全部跃然纸上。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张璇卉本习武之人,定力不俗,倒是不累,只是那高长云,却是画着画着,眼中逐渐变红起来。
半个时辰后,高长云放下画笔。
“画好啦!过来看看!”
张璇卉走到画像前,也惊叹不已。这画中人和自己,竟是如此想象,甚至感觉比自己本人还要好看。高长云看着张璇卉,又看了看画,不禁苦笑起来。
“以后,要多看这幅画了。”
高长云不再讲话,默默将画收好。这二人也是头一次相对无言,只有这山间稀碎的蝉鸣,时而的风声,和难言的情愫。
“你要去哪?”
张璇卉终是无法忍受,开口先问到。
高长云转过身来,漫步向前,却是双眼已经鲜红。
“卉儿,我,我。。。”
高长云颤抖着,嘴里哽咽,双手慢慢向上移动,却是捧住了张璇卉的脸,两行热泪划过。
那句话,最终没有说出来。
张璇卉也红了眼眶,眼神不停抖动,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高长云恋恋不舍地放下双手,用尽勇气地微笑,看着张璇卉。
“卉儿,你的剑能借我用一下吗?”
“你要做什么?”
张璇卉刚刚问完,高长云便将那宝剑拿来,紧紧地抱于怀中,一边紧抱,一边看着张璇卉,那眼神里,溢出无法克制的深情。
我曾用情相拥你的贴身宝剑,也算我们,曾互相拥有过吧。
“这把剑现在有我的印记在上面,你可不要丢掉它哦。”
高长云将剑还给了张璇卉,摸了摸眼泪,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去。
刚走出几步,高长云背对着张璇卉,似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般,说到:
“再见了。。。卉儿。”
而那张璇卉,也已泣不成声。
五十年后,洛阳。
张宇清随着张璇卉的身影不停追寻,终于在一处荒山上发现了她。
此时的张璇卉,双眼无助,迷茫,伫立在山上,双眼遥望着远处的城市与人流。
张璇卉的头疼逐渐减去,此刻却是无尽的痛苦,如针般刺于心头。这五十年前的记忆犹如利剑出鞘,不顾一切地流离在脑海间。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原来只有这种痛苦将至,我才知道,我有多爱她。
此时的张宇清缓慢上前,眼中充满着心酸。
“师姐,可还好?”
张璇卉不言语,那眼中浸湿的神色,让这本就倾国倾城的女子更加动人。
“师弟当年岁数尚小,后来听闻家兄和父亲提起过,只说,您是练功走火入魔去世的。但今天所见一目,我大概是有所头绪了。”
张宇清修道多年,又一把年纪,很多事情便是一点就透,此刻这些场面,早已让他把事情大概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我门功法中,有些秘籍,只有掌门才能修习。而这些功法里,有一本名为《颜苍诀》,我想,师姐练得就是这门内功,才得以保持青春的。”
张璇卉依旧不做声,只只啜泣着,看向远方。
“师姐,回去吧。”
“回去?”张璇卉面如死寂:“我要怎么面对她呢。。。”
“师姐,道法有云,以心为理。你心中所爱,便为爱,哪怕是你自己,也是否认不了的。”
“可是。。。”张璇卉啜泣着,摇了摇头:“我与她都是女子。。。”
“那又怎样?”张宇清走了过来:“古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男子都如此,女子又有何妨?道家讲心,心之所爱,即为爱,是男是女,又怎样呢?”
“这世道虽不允,但师姐,你们已经错失了五十年了。我观那人时日无多,难道,你如今,还想再错过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