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景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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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蔡瑁

    这名店主忍受着盐粒落进眼中的刺痛,胡乱在地上一顿挣扎。

    这家肆把谈生意的正堂和仓库用帘子简单隔开,而听到了不寻常的响动后,两名待在仓库的健壮大奴撞开帘子,打算执行护卫的任务。

    那店主不断揉搓着眼皮,直到双眼布满血丝,这才能经受眼球的灼痛。

    “快,汝等快拿下这闹事的竖子。”

    那两名大奴短暂的对视一眼,便听从号令朝刘珽而来。

    这名店主,能看管一处产业,显然身份本就比一般的徒附佃户要高。

    那两名负责武力的大奴,虽见着典韦黄忠二人孔武有力,但他们也隐约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正以此为准则,伸手抓向刘珽。

    只不过,他们的手臂,在半空就被人强行掐住了。

    原本在巡查其他地方的市掾,面露焦急地往蔡家包场的区域赶去。

    他接到举报,这贩盐的肆中,响起了打砸的声音。

    这名市掾也是出身于襄阳的豪族,虽比不上蔡家,但也算强横。

    在听到消息后,他甚至还奇怪,以蔡家在襄阳的强势地位,加上店铺必定配备的守卫,怎会有人去哪里闹事?

    他带着满脑疑问赶到时,恰见两名健硕的大奴,被人从肆中临空丢出来。

    二奴如破布般落在地上。

    这市掾小心地避开二人,抬头一看,瞧见动手之人中有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黄司马?”

    黄忠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因这市掾不久前对黄忠是有份恩情在的,黄忠怕他在不明情况之下,做出傻事,于是积极地跳出来,明面上介绍刘珽,实际上是对市掾的投桃报李,专门提醒:

    “容我介绍,这位是刘荆州的郎君,亦是新上任的兵曹从事。”

    市掾听完后,心几乎漏跳了一拍。

    他当即下拜:“仆参见刘从事。”

    起身后他迅速用眼神谢过了黄忠的提点。

    “市掾,这蔡家之人辜榷盐业,导致盐价飞涨,不知该判处何罪?”刘珽指着在地上装死狗的店主,抬脸询问市掾。

    辜榷,就是垄断之意。

    市掾面色犹豫,心中更是叫苦不迭,这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蔡家受使君信用,仆不过一介小吏,且家世远远不及,不敢冲突冒犯。”

    意思是他不想也不敢掺和进来。

    “嘿,蔡家不法,官吏却不敢执法,可见这蔡家在襄阳中强势、嚣张到了何种地步。”

    “其他的还好说,但军中之盐至关重要,盐价如此高,买了盐后。哪有钱给士卒改善伙食。”

    “说实话,我真的越来越想见见这位跋扈强势的蔡瑁了,”刘珽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话说,我所需的舟师,还要从蔡瑁手上交割,这可真是……”

    一向对蔡瑁的认知仅有“带投大哥”的刘珽,对蔡瑁并无多少好感。

    襄阳县南八里,岘山东南一十里,江中日积月累形成有洲,上可住人。

    这洲有天然的江水作为屏障,可谓易守难攻,乱世中的安居之地。

    眼下,此地已建造起了十分华丽的屋宇,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墙壁以青石堆砌,坚固又美观。

    屋宇内,有间宽敞的大堂。

    其间有群年轻貌美,体态轻盈的婢妾,身上淡薄的纱衣,如裹了一层云雾,却又将妙曼的肢体朦朦胧胧的勾勒出来。

    蔡瑁此刻正披着深衣,头上只裹了纶巾,手中握着一把羽扇,赤足坐在蔺草席上,俨然一副荆襄名士的做派。

    不远处的错金银香炉,升起清雾似的烟气,淡雅的味道加上眼前柔美的舞姿,耳边的靡靡之音,令蔡瑁愈发迷醉。

    一名青衣的僮仆快步走了进来,目光连一秒都不敢在那些婢妾身上停留。

    “照家主的吩咐,在市中布置了斗鸡和百戏后,家中产业的收益确实增加了不少……”

    蔡瑁却是一脸淡然,朝他挥挥手表示知道。

    些许蝇头小利罢了,他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歌舞上。

    能以近似广告的方式吸引人流,蔡瑁或许并不像后世影视剧表现得那么能力低劣。

    实际上,他是个甘居人下,却又习惯藏锋的人。

    他时常以蒯越的谋划为主导,让自己在很多人看来,就是蒯越的应声虫,只会亦趋亦步。

    可在蔡瑁眼中,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即便是盟友,也要让其轻视自己。

    而导致他会如此愿意甘居人下的原因,就是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并非那些可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

    而自知之明,则来自他年轻时就亲眼见过的国家伟器。

    本初兄与孟德兄。

    蔡瑁与曹操是发小,但他一开始结交孟德,“只不过是姑父的任务罢了。”

    他姑父张温,被曹操的爷爷曹腾提拔过,受了恩惠,所以让自己去亲近恩主的后人。

    正所谓脱颖而出,在短暂的相处后,蔡瑁不久就发现了曹操超出常人的才能,并且曹操在待人接物上也很有一套,蔡瑁很快与曹操交心了。

    虽然与曹操更亲近,但在蔡瑁心中,他对曹操的评价还是不如袁绍的。

    从目前看来,事实也的确如此,袁绍在经历界桥一战后,虽然没到可以轻描淡写剿灭公孙瓒的地步,但至少在冀州算是站稳了脚跟。

    而此时,曹操还是袁绍任命的东郡太守,从地位上讲是袁绍的从属。

    袁本初,因生母地位卑贱,原本是不受家中重视的,后来虽侥幸过继给了伯父,但一个死人的政治遗产终究是有所流失的。

    若是一般人,或许就会守着这些留存下的政治资源得过且过,但袁本初却通过接连服丧的孝举,简朴的作风,礼贤下士的行为,逐渐立起名号,甚至开辟了属于他自己的,有别于袁家的额外赛道,也就是结交党人,进一步扩大自己在清流中的名望。

    结交和帮助党人,是风险大收益也大的事,袁绍在此期间就收到了中常侍赵忠的警告,你袁绍抬高身价、不应朝廷辟召,专养亡命之徒,究竟想干什么。

    袁隗因此斥责袁绍,但袁绍依然不为所动,坚持了下来。

    最终,通过这一系列的奋斗,致使袁绍的名气正式超过了他的嫡弟,袁术。

    后来袁术因此还抱怨,大家怎么有眼无珠,不投靠自己反而要去投奔自己的家奴。

    蔡瑁心知自己没有曹操的才能,也没有袁绍的魄力。

    已经见识过这两位的才具,蔡瑁就知道,他没有与之争锋的可能,想要在乱世风云中苟活,想要在这些伟器面前保存自身,就要甘居人下,就要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