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泊舟肉体的大脑没有爆炸。

    说脑子爆炸，这仅仅是一种修辞方式。

    荆泊舟大脑内部，或者说他的意识爆炸了。

    首先，那股恐怖力量再次袭来，瞬间占据了荆泊舟的全部意识。

    基本上，还不等荆泊舟对那种极端的恐怖产生反应，恐怖迅速消失了。

    接着，一片宁静。

    还不等荆泊舟的肉体从这种极端的恐怖中恢复过来，一阵尖锐的高频声音出现在荆泊舟的脑海里。

    荆泊舟瞬间捂住了耳朵，摔倒在地，不断在地上打滚。

    这股高频声音如同一把烧红了的刀子，刺入荆泊舟大脑。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我就觉得脑壳痛。

    捂住耳朵根本不管事。

    荆泊舟已经疼得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运的是，高频声音迅速降低，不断降低。

    接着荆泊舟听到一个声音：“能听到吗？”

    声音似乎是个女孩，带点稚嫩，带点好奇，非常好听。

    还不等荆泊舟反应过来，声音迅速变低，很快变成了低沉的“嗡嗡”声，然后消失不见。

    1秒钟后，超低频让荆泊舟感觉到恶心、头晕、抑郁。

    一切感觉又瞬间消失了。

    一切恢复了正常。

    恐怖感、痛感、恶心感、头晕感、抑郁感全都消失了，就好像过年来串门的亲戚，敲个门就走了，连一点礼物都没有留下。

    毕竟是看过无数玄幻、魔幻、科幻网文的当代青年，荆泊舟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轻声问道：“呃……那个，你在哪里？你是谁啊？”

    动听的女声响起：“大致明白了。你的听力范围在20赫兹到16000赫兹之间。哎？这么狭窄？”

    再宽广还不要烦死我？我要听那么多声音干嘛？

    荆泊舟想要吐槽。

    还不等他说话，女声变成了浑厚的男声：“这样呢？”

    接着，声音不断变换性别、年龄，并且不断地问“这样呢？”

    但根本不给荆泊舟回答的时间。

    接着，声音恢复了最初那略偏童声的女声：“原来真是喜欢这个声音啊。上音域里有什么刺耳的泛音吗？下音域里有什么共振吗？好，稍等，我再调整一下。”

    停顿了1秒，女声再次响起：“精调要点时间。嗯，这样呢？”

    听不出有什么不同，但荆泊舟感觉，声音听上去确实更舒服了。

    女声立刻说道：“好，那就定位这种频率和这种语言。”

    荆泊舟大致明白，这玩意不需要自己回答，能够直接通过大脑读取自己的感受。

    紧接着，荆泊舟大脑一闪。

    这里解释一下，除了似乎一闪以外，荆泊舟本人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但实际上，大约几万亿的生命形态的形象在荆泊舟的脑海闪过。

    女声响起：“竟然是这么低等的生命形态。”语气充满了不屑。

    荆泊舟懒得理她。主要是荆泊舟知道，理了也没用。

    接着，荆泊舟觉得眼睛一阵轻微的刺痛。

    刺痛过后，荆泊舟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准确的说，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四面八方无数个相同的女孩，弥漫了荆泊舟视界的所有空间。

    女声不屑的声音响起：“切，原来认知是单线程的啊。”

    接着，这无穷无尽的女孩们迅速减少，变成了一排。没有起始，看不到尽头，无穷无尽。

    女声说道：“长度还是无限的？嗯，总算接近正确的空间矩阵了。”

    接着，“咻”的一声，女孩变成了一个。

    眼前的女孩，身高大约1.4米，身穿一身黑色的哥特裙子，不过是一条超短裙。脚上穿着一条黑色长丝袜、黑色小皮鞋，腿上露出了绝对领域。眉清目秀，脸上略有点婴儿肥，看上去十分甜美；浓密的长发在脑袋两边梳成两个松散的发髻，显得有点慵懒。

    她的手里，抱着一个蛋，大约鸵鸟蛋那么大。蛋壳是黑色的，上面有着散发着荧光的绿金色纹理，看上去，像是某种游戏里的魔法阵。

    荆泊舟看着眼前的女孩，有点惊讶：“你……”

    “对。你搞错了，是42。”女声说道。

    “什么42？”荆泊舟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哦，13+29是多少？原来是这么感知时间的。”女声说道，“我再精调一下。现在呢？我是什么颜色？我有多大？我还在移动吗？……”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变换身体大小、形状、颜色，并在荆泊舟视界范围内不断出现、消失。

    这回的精神冲击力没那么大，但给荆泊舟的肉体冲击还是让荆泊舟不由得弓起身子干呕了起来。

    “我的直觉不错，果然是喜欢这个调调。”稳定下来的女声说道，“我是你父亲吗？树是你儿子吗？我现在在前进吗？”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女孩停了下来。

    荆泊舟看了一眼女孩，看女孩的表情，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荆泊舟认真地看了一下，确定女孩一动不动。

    “没希望了。”女孩有点哀伤，有点不屑，“我是在往前走。我是在时间里往前走。”

    “废话，我也在时间里往前走。只不过走得比你慢而已。”荆泊舟第一次跟女孩对上了话。

    女孩点点头：“全都搞定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荆泊舟立刻回答：“我不想知道。”

    好家伙，这么一大套的，除了幻觉还能是啥？刚才一阵阵头痛，肯定脑部出问题了呗！跟个幻觉有啥好聊的，赶紧去医院是正事。

    女孩压根没搭理荆泊舟，继续说道：“你们宇宙里，你们这种低等生物受到三个维度限制，同时，又受到一种叫做时间的维度控制，所以，你们的活动范围极其狭窄。哎，可怜。”

    女孩的表情，确实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感。

    “而且，你们的三维空间还受制于上一层的五维空间，那是概率的第一条基本原则。哎！哎！锁链还真不少啊。”女孩叹了几声气，“后面就复杂了，如果再跟你解释第九到第十一维度对你们的束缚，估计你那从猴子那里进化而来的大脑会立刻宕机。”

    “你跟我解释这个有什么用！我根本不想知道。”荆泊舟有点上火地吼道。

    “哎，低维宇宙。光是看看已经够复杂了。要精调还真TM的更复杂了！”女孩皱着眉头。

    女孩皱眉的表情，其实还挺好看的。

    但荆泊舟这会儿正烦着呢。

    “你TM到底是谁？”荆泊舟大吼道。

    “要不要逃出去？”女孩看着荆泊舟，很认真地问道。

    荆泊舟无语了。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开始低声哭泣。

    女孩走到荆泊舟身边，拍了拍荆泊舟的肩膀。

    荆泊舟知道，这一切都发生在脑子里，但他明确地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不行的话，我们把这宇宙给毁了。”女孩若无其事地说道。

    “别理我。我先安静一会儿，待会就去医院。”荆泊舟无精打采地说道。

    女孩感受到了荆泊舟的忧郁、无助、寂寞、可怜和绝望。

    “哎？你刚才第一次感受到我，不是挺高兴的吗？又是蹦跳、又是打滚，搞得这么热烈，不是在庆祝跟我相遇吗？”女孩惊讶地说道。

    我TM这是高兴吗？我TM这是庆祝吗？我TM这是吓得好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啊。”女孩陷入了沉思。

    接着，她展开意识，覆盖了荆泊舟大脑中的地球，阅读了荆泊舟的潜意识，学习了荆泊舟已知和潜意识接触过的所有知识，基本上搞清楚了地球的历史和文化。

    “这个星球的生物认知空间和时间这么短？”不过这次，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她把整个事情捋了一遍，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沿着眼前这个低等生物的思考方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安慰道：“你没有神经病，脑部也没啥问题。”

    荆泊舟真诚地看向女孩：“所以你是神经病？”

    初步接受了这个星球文化的女孩感到非常无语。

    这TM一脸真诚地在骂人啊。

    “这个事情呢，可以从头说起，也可以直接给个结果。你想要听哪个？”女孩问道。

    “先给个直接结果。”荆泊舟说道。

    “我们要把这个宇宙给毁灭了。”女孩说道，说话的语气跟出去吃个便饭一样轻松。

    荆泊舟抱着脑袋哀嚎一声。

    确定女孩不会消失，他只好无奈地说道：“那就从头说起吧。”

    “我来自12维宇宙。”女孩一边熟悉着这个星球的术语，一边努力解释着，“我算是整个12维宇宙里最强大的存在。”女孩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客观一点。

    她补充了一句“之一。”

    “我跟整个12维宇宙对着干。”女孩解释了一句，然后坐到了荆泊舟的身边，好像已经把事情完全解释清楚了似的。

    以防你们误会，我再解释一下，女孩的所有行动，仅仅是通过影响荆泊舟的视网膜结构，出现在荆泊舟的视界里，并没有在现实世界出现。

    看到荆泊舟毫无反应，女孩明白，荆泊舟完全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女孩叹了口气，又搜索了一下这个星球的相关文化，终于找到了一点对应的东西。

    “大致上，我是个恶魔。”女孩解释道。

    这下女孩知道，荆泊舟明白了。

    “最近呢，我的日程表比较空。毁灭了几个枝节宇宙后，刚好是春假，我就到低维宇宙里游历一下，找找有什么好玩的星球毁灭一下。”女孩说道。

    虽然荆泊舟明显不相信，但女孩知道，荆泊舟算是明白了。

    “昨晚我突破维度空间，被转轮克苏鲁追杀，导航系统出了点问题……”

    “你不是说自己是这12维度里最强大的存在吗？为什么还会有人追杀你？还是什么转轮克苏鲁在追杀你？还有，转轮克苏鲁又是个什么东西？”荆泊舟一脸不屑。

    吹牛也吹得漏洞百出。

    “规则力量。这是规则力量。”女孩不耐烦地解释，“至于转轮克苏鲁是什么，我没法解释，解释了你也听不懂。我只能用你们星球能理解的东西大致类比一下。”

    行吧，你就吹吧。荆泊舟决定不再反驳。

    “然后我就坠落在这个星球，掉进了你的脑袋。”女孩总结道。

    荆泊舟看向女孩，眼睛、鼻孔、嘴巴伸展到了最大。

    脸上的血、头部的疼痛、电视上的关于陨石的新闻、屋顶上的小孔……

    所有他眼睛、潜意识看到的影像都在他的脑海里划过。

    “我TM真被陨石砸中了？”荆泊舟震撼地问道。

    “没有，没有。”女孩连忙摆手。

    荆泊舟松了口气。

    “你是被我的飞行器砸中了。”女孩解释道。

    荆泊舟闭上了嘴巴，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小疯子。

    忽然，荆泊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他震撼万分，慢慢地转头看向女孩，双眼含泪。

    “这么说，我死了？”荆泊舟的声音颤抖。

    “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死了！”女孩高声宣布。

    “我再也不会死了？”荆泊舟楞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为什么说‘再’？是不是我真的死了，或者死过？”

    女孩皱着眉头：“你们星球的语言真是非常、非常的不方便表达。”

    女孩伸出一个大拇指：“包括外围的保护结构，我的飞行器就你们大拇指这么大。在进入大气层后，外壳脱落，我的飞行器大约你们星球的一个弹珠这么大。我们的飞行器是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最后降落到……”

    “不是降落，是砸中。”荆泊舟纠正道。

    “好吧，最后砸中你脑袋的时候，确实对你的头部的外围组织造成了一些损伤，不过我的纳米机器人已经把你的外围组织全都修复了。”女孩解释完了。

    这一番解释，大致上进入了荆泊舟能够理解的范围。

    荆泊舟点了点头，随即，再次惊恐起来。

    “这么说，那个弹珠还在我脑袋里？”荆泊舟的声音有点颤抖。

    “以为”自己脑子有问题和“确定”自己脑子有问题是两回事。

    “没了。”女孩说道。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荆泊舟感觉自己非常了解这个女孩的说话方式。

    他瞪着女孩，等着女孩接下去的话。

    果然。

    “都融入到你的血液里了。”女孩果然补充道。

    荆泊舟“吧唧”晕了过去。

    还不等他后背着地，一股股多巴胺、内啡肽冲击着他的大脑，使得他瞬间醒来。

    躺在地上，荆泊舟决定接受大脑中有一艘弹珠这么大的、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飞船这个现实。

    荆泊舟的原则是，不去想，就没啥事。

    所以，他决定不去想这个事。

    当然，主要还是多巴胺、内啡肽的效果。

    于是，好奇心占据了大脑。

    在可理解的范围，哪怕是幻觉，这么神奇的故事，说不定可以写一篇科幻网文呢。

    于是，荆泊舟问道：“你不是说你是12维宇宙最强大的存在的吗？怎么坐这么小的飞船？”

    “小？”女孩不高兴地质问道。

    随即，她意识到这个星球的认知方式的不同，于是，艰难地用这个星球的知识体系回答道：“基本上，我属于一种能量体，不存在大小的概念。类似于你们星球说的那个……那个……须弥芥子。”

    佛学的书荆泊舟没有看过，但网文看过不少，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们那个12维啥的，是什么样子啊？”荆泊舟问道。

    “无法用你们的简陋语言表述。”

    “要不你在我大脑中展现一下？”

    “你们无法认知。就像你刚才听不到高频声音一样。”

    荆泊舟想了一下，“哎，你刚才说毁灭宇宙。你们12维的生命怎么毁灭低维宇宙呢？智子？水滴？二向箔？”

    女孩在荆泊舟的大脑里查看了一下，大概知道这几个词的意思，立刻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把单个星球二维化？倒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宇宙是一个整体大全，怎么可能把单个物体二维化。”

    “那，把整个宇宙二维化？”荆泊舟问道。

    女孩不耐烦了，“维度，并不存在。只是你们这个星球认知宇宙的一种方式。就算按照你们的有限认知方式去理解，维度，也不是点、线、面、立体、时间这么个空间递增层级。”

    女孩又搜索了一下荆泊舟的大脑信息。

    “宇宙的维度，大体上，有点，只有一点点哈，像是你们说的六道轮回。”女孩解释道。

    “啊？六道轮回？”荆泊舟完全迷糊了。

    女孩不耐烦地伸手一挥：“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你看到的？你所看到的，是你原始的大脑根据你的感官接受的信息进行重组的内容，也就是你的大脑编造的内容。你的原始大脑通过不断胡编乱遭，并通过基因、文化等渠道不断传承、混杂、继续胡编乱造，形成了你们现在的落后的、固定的、陈腐的认知系统。”

    除了第一句，后面的部分荆泊舟完全没听明白。

    但光是第一句就让他兴奋了。

    “《黑客帝国》？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象？”荆泊舟更加好奇了。

    “幻象？连幻象都不如。就是一堆垃圾。”女孩懒得继续探讨下去了。

    荆泊舟觉得，女孩再解释下去，估计自己也听不懂了。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看过的网文，不由得兴奋起来。

    “你是特地来找我的？你是系统？”荆泊舟激动得声音发颤。

    要真是系统，就算是神经病我也认了。

    女孩转过头来，看着荆泊舟，脸上的表情分明是12万分的轻蔑。

    翻译成文字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你TM谁啊！”

    女孩叹了口气，“既然我们能相遇，就说明我们有缘。虽然我不是系统，但我可以帮你成为12维宇宙最强的恶魔。”

    “不做恶魔行不行？”荆泊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女孩瞬间变成了一团熊熊烈火，露出尖利的牙齿，全身热量散发着一股股极其恐怖的力量：“不行。不服从，那就死。”

    荆泊舟再次吓得瑟瑟发抖：“恶魔啥的，也不是不行。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好吧。”女孩瞬间收了神通，坐到了荆泊舟身边，像是个乖巧的小妹妹。

    荆泊舟的心弦颤抖了一下。

    “那个，”荆泊舟战战兢兢地问道：“恶魔大人，你怎么称呼啊？”

    “我想想啊。嗯，按照你们这个星球的习惯，你可以叫我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