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仅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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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飞来王府长作巢

    跟着嬷嬷回到正清殿东厢房,还未曾坐下歇息一会儿,便听到外头小丫头道:“姑娘,爷来了。”

    我站起身,允礼正好走进来。“给爷请安。”我微微一屈膝,问安道。

    “免了。你倒是学得挺快,昨日见着福晋行过一次礼,便学着了。”允礼点点头道。

    其实我并非完全不懂得大清的问安礼,只是曾经虽有兴趣研究,但众说纷纭,也没有可信有力的史料记载具体清晰的行礼方式,因而只混了个半知。昨日见了福晋标准的问安礼,自然明白了以前看的哪些错哪些对,便就记住了。

    “过来坐吧。看你到了王府,的确是拘束规矩了许多。”允礼说着,示意我同他一起坐下。我刚想应他,却不觉鼻子一痒,忙用手捂住口鼻,微转过头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莫不是昨夜又着了凉了?本就伤寒未好,若再加重可就麻烦了,本王一会儿宣太医来给你瞧瞧。”允礼蹙眉道。

    “不用了,许是方才同福晋在王府走了一遭,吹了些风了,无大碍的。我摇头道。

    “你同福晋出去了?”允礼转头看向我,“这几日将近年节,天极寒,你本就伤寒未愈,还是不要出这正清殿了。福晋不知你身子不好,带你在府中走走也是善意,你莫要多想。”

    “想多,想什么?”我一时不曾反应过来。

    “是本王多虑了。你连借机攀龙附凤都不会,怎会有这些小心思?”允礼轻声笑了出来。

    我始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福晋这般温和,对我也颇为照拂,我怎会不解她的好意?”我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不知什么什么滋味。他,的确很维护这位福晋。

    允礼点点头,微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进来吧。”房门发出吱嘎微响,一位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低头走进来:“奴婢见过爷,见过……”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道,“见过姑娘。”

    “起来吧。”允礼点点头,对我道,“翛翛,本王送你一位贴身侍婢。她叫叙叙。东厢房虽有粗使丫鬟,但都不是你的丫鬟太监。照例,他们仅能打理上下,却不能直接听命于你。因此本王送你这个小丫头,平日里能多照顾你一些。”

    “谢谢。”我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看着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叙叙,你多大了?”

    “回姑娘,奴婢今年十五了。”叙叙对我一福身子道。

    “十五?那你能做什么呢?”我偏过头问她。

    “奴婢什么都能做。”叙叙自信地答道。

    “好了叙叙,你先退下,本王同姑娘有话要说。”允礼看向叙叙道。叙叙应声出去,并合上了房门。

    “翛翛,本王晓得你在这人生地不熟,若指派一个侍候人驾轻就熟的嬷嬷来更好。可你毕竟只是本王的侍女,照定例,你可以使唤底下的粗使丫鬟太监,却不能有专侍奉于你的贴身侍婢。嬷嬷虽能干,却未必会真心听命于你。若她有二心,只怕你是不好过的。因此倒不如这伶俐的小丫头来的忠心可靠。叙叙虽小,却是由王府最得力的嬷嬷亲自调教出来,送正清殿侍候的。她机灵能干,必能照顾好你。”允礼目光看向我,颇为认真地道。

    “爷为了我已经是尽力安排了,翛翛自然感激,怎会有不满?”我也看向允礼的双眸,听着他的思虑,我心中似羽毛拂过,一点轻柔的暖意。

    “好了,你先好生养着,待你身子好全了,本王再让嬷嬷来教你王府的规矩。正殿与东厢房相隔不远,若有事,你便让叙叙来书房见本王。本王还有政事要办,先回书房了。你若有什么需求,直接找海总管便可。”允礼说着,准备起身离开。

    “爷。”我忽然叫住了他。

    “嗯?”

    “咳嗽可好些了?本就是因着我爷才染上风寒的,还是请太医看一看吧。”我也起身,站在他身前道。

    “本王无大碍,太医就不必了,休养几日便好。”允礼微微一笑,便抬脚离开。

    “姑娘,姑娘需要奴婢做什么?”允礼刚离开,叙叙便进屋问道。

    “没有什么要做的,你歇着吧。”我笑说道。

    “姑娘您真好,自奴婢入王府侍奉起,还没有嬷嬷主子让奴婢歇着的。奴婢给您倒杯水吧。”叙叙说着,提起桌上的壶去为我煮茶水。煮好的茶才刚到我手上,海总管正巧出现在门外。

    “姑娘,这些都是爷的赏赐,金玉珠钗十二对,衣裙十二套,外加爷叫我置办的一些细碎物件儿。姑娘先收着,若还有缺的,我再命府事房送来。”

    “翛翛谢过爷,谢过海总管。”本来这就不缺什么,如今爷又多赐了些,自然更不缺了,多谢总管挂心。”

    “姑娘客气了。你我都是侍候爷的人,将来自需彼此提点照拂。若姑娘无事,我便先走一步了。”海总管客气地道。

    “总管慢走。叙叙,送送海总管。”送走海总管,叙叙将送来的每一个匣子箱子打开给我看:“姑娘,爷赏赐了好多呢。”

    我随手拿起几支珠钗,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这些都是真金实银,镶嵌着各种珠宝玉石。在这个年代,这些都是由工匠手工精心制作的,允礼送来的,又都是那些专为皇室打造首饰珠宝的能工巧匠精心设计,每一件都有它不同的意义。

    “姑娘,您看爷赏了您那么多衣裙首饰,不如咱试试,让奴婢帮您来更衣打扮?”叙叙看见这么多的赏赐,颇有些兴奋道。

    “你会束发?”我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年仅十五的小姑娘真这般能干?

    “奴婢自然会。奴婢会好多种发式呢。”叙叙颇有些自豪地道。

    “这么能干?那咱们便试试?“我也是颇有兴致。以前我就痴迷古风,什么汉服旗装都让我爱不释手。爸妈虽不反对,却觉得这些衣裳没有用,同意我买了一两套后便再不让我多买了。不仅如此,一来头发不够长,二来我也真的不会,所以总梳不出真正属于古代的发型。如今这么多做工精致的古装摆在我面前,又有叙叙这会梳头的帮手,哪里还忍得住不试一试?

    “是,奴婢这就给姑娘更衣。”叙叙也是孩子心性,见我首肯,忙兴奋地忙开了。“姑娘,咱先试这套如何?奴婢觉着这红梅色最衬姑娘的肤色。”

    “好,听你的。”我笑说着,边换上那套簇新的衣裙。

    “姑娘肤色真白。”叙叙由衷地赞道,“姑娘还小,奴婢给姑娘梳两把头可好?”

    “都好,你看着梳便好。”

    “姑娘,戴这只金钗子可好?”

    “那支,那支银步摇好看。”

    “可奴婢觉着这红梅色配这金钗子更贵气。这支这支,这支好看......”

    “姑娘,您瞧,真好看。”折腾了半晌,我和叙叙终于是停了下来。叙叙站在我身后,看着镜中的我道,“姑娘长得和奴婢见过的格格福晋都不同。奴婢说不上来何处不同,就是觉着姑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令人注目的气质。”

    “叙叙,你可真会夸人。”我笑道,心里却也很是满意。我一直偏爱古装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论是汉服还是旗装,都有现代那简洁的服装所没有的韵味。看着镜中的自己,旗头被高高挽起,花钿步摇点缀乌黑的旗头上,衬出一种不落俗尘的娇俏和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傲。身上刚换的一件藕荷色旗袍袭至脚背,绣工精巧的上等绸缎穿在身上,显出《诗经》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清雅宁秀。这正是我原先一直想模仿却怎么也达不到的一种境界。

    “姑娘,奴才是膳房的,给姑娘送早膳。”

    “叙叙,你去开门,我先去更衣。”

    “姑娘,这衣裳本就是爷赏了平日里穿的,姑娘便穿着吧。”叙叙说着,边前去开门。

    “姑娘,这是姑娘的定例,菜食米面八品。爷怕委屈了姑娘,虽改不得定例,但从自己膳食中赏姑娘羊肉锅一品,焖烧茄子一品,小食果子一品。”膳房的那位小太监边说着,边有人将膳食一碟碟送了进来。

    “这么多,我一人也用不了。你把爷赏的给爷送回去吧。”我看着满桌的膳食,真有些发愣。虽然以前便在书中看到过古代皇室用膳的精细奢华,但当一见,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姑娘说笑了,爷赏的东西,可不敢往回送。姑娘挑着喜欢的用便好了,用不了的,赏给底下丫鬟太监。咱们爷虽说不铺张,照例一顿早膳也有十七品菜食,不少这三道。”那位小太监说完,便退了出去。

    “十七品?一个人?”我转过头看向叙叙,叙叙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忽然觉得我以前的生活真是朴素到让他们不敢相信。“叙叙,你同我一起用吧,我一人,怎样也用不完的。”

    “虽说姑娘是爷的侍婢,奴婢也是正清殿的丫鬟,奴婢该同姑娘一起用膳的,只是爷既让奴婢侍候姑娘,姑娘便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岂敢逾越?”叙叙忙摆手道。

    “你都说了你我都是正清殿的人,我又怎是你的主子?一起用吧,爷不会怪罪的。”我拉着她一起坐下。

    “姑娘您真好。”叙叙想了想,觉得我说的有理,便安心坐了下来。

    王府的膳食极尽精细,每一道色泽,摆盘都如工艺品一般,精巧得让我都不忍心下筷。尝过王府的菜品,才明白原先在客栈里头吃的,对于允礼而言有多将就。即便我同叙叙敞开了吃,也断然吃不完十一碟佳肴。到底我们只是两个小姑娘,每道菜吃了三四口便已是饱了。“姑娘,奴婢,奴婢用不了了。”

    “我也吃不下了,可是这十一道菜食就像没怎么动过一般,扔了多浪费?”

    “这七八品姑娘都没怎么动过,便赏了院儿中那些粗使丫鬟太监,他们会感激姑娘的。”叙叙偏过头,看了看我道。

    “赏给他们?虽说我没动几筷子,到底还是剩下的,这不好吧?”我犹豫道。

    “姑娘,咱王府数百来人,不是人人像姑娘这般有爷照拂着,也不是人人像奴婢这般能贴身伺候姑娘的。除却爷的侍婢太监和福晋几位陪嫁和得力下人,那些粗使的一日两餐都是极为简单的。否则咱王府怎的有这么多银子供下人吃喝?”叙叙认真地解释道。

    “你这般一说,我愈发觉得咱们吃的好生浪费。”我呆呆地盯着剩下的十一道菜。

    “姑娘就不要多想了。宫门王府自有定制。如今姑娘初来必不适应,但将来这王府便是姑娘的栖身之所,姑娘总会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