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时间过的很快，当岁暮雪再次看不见的时候，手边立着的人影也快消散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的留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远去了。他们是兄弟，见面不用多说，几句话就好。

    天又开始下雪，很大，大的像是要把这一片小天地全部埋掉。

    岁暮雪走的方向与回去的方向不是一条路，他现在有事要办。他握着他的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呼吸平稳，静听四方动静。

    出箭无声，只有弦声嗡鸣，那支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天空奔去，等到射出的力道消失后开始往下掉，是开始的几倍，最后极速落下发出尖啸。

    砰——

    一种灵魂的震颤传入心灵，明明地面没有抖动，此刻却感觉在翻涌，带着滚滚而来的寒气，在寒气过后又有一种诡异的热浪。

    待到第二箭落下时这种感觉更甚。然后是更加凶猛的第三箭，第四箭。

    岁暮雪在等，等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坐不住了出来找自己，他不想被人算计，也不想跟人做交易。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跟他做交易，虽然他看起来像是一无所有，但他有难以想象的力量做筹码，这些人连坐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至于要算计他，就看谁的命硬了。

    第五箭时天空像是落下了一道流星，狠狠的砸在地面上，连雪山上的积雪也开始在滚落。

    “够了！”有人呵斥，拉着他再次回到了那个沉闷的地方。还是那个最先和他交涉的人，语气不再那么和善，“你想要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肯定不止原来的那三个人，但岁暮雪不怕，他当着他们的面收了弓，气定神闲的抬起头说：“我要去个地方，你们得送我进去。”

    那女子环绕在他身边，娇滴滴的嗓音让人泛起怜惜：“你都不同意同我们合作，我们没有理由答应你。”

    “我要去诸神战场。”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如刺在背的感觉消失了，就像他们在他面前消失了一样。

    众人不解岁暮雪为何要提出去那里，那个地方说是战场，其实是诸神横尸之地更为确切。神力精纯，但神死后未消散的神力暴虐狂乱，形成的力场够撕几次天了，寻常人进去就会爆体而亡。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候，有人轻咳了一声，带着些犹豫：“按理说你这种情况是不能进去的，你知道靠近他们你自身会有什么后果，我们以为你是避之不及的？”他们要让他去的和他自己要去的是一个地方，所以没有一口回绝。

    “我不同你们做交易，我只是去拿个东西，其他的你们自己解决。”

    男子开口：“你这样于我们没有任何利益，我们凭什么帮你？”

    就像是终于来到的叛逆期，岁暮雪有种倔脾气，大不了鱼死网破，就是不顺着安排走。“你们不放我进去我会自己打穿那个封印，如果有什么东西被放跑了或者被我弄没了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他已经拿捏到了他们的心思，大费周章的想要安抚收买他，不就是杀不得，亦或者是有什么必须是他只能做到的。

    他们都知道他有这个能力，那几支箭虽是出自凡人打造，但上面附着的东西可是能重伤在场的大部分人的，这种东西在岁暮雪手中只是玩物，真正让他们顾忌的在他身上。

    “我能知道你进去干什么吗？”他们避开了回答，而且问岁暮雪要什么，根据这个答案，他们会考虑让他进还是拒绝。哪怕再等无数年，他们也是等的起的。

    “我要那把射下朱雀的弓。”

    有个声音粗犷的人拎着他的衣领将他举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怒火的质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耻辱，若不是这把弓射伤了朱雀，天幕也不会被失控的朱雀怒火烧穿，这里也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放开他！”男人连忙制止，可到底晚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岁暮雪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捏着他衣服的那只手上，下一瞬间嘴角勾出一个笑容。

    “我知道你们是谁了，山魂。”

    北荒原有九座圣山，在这里起码有四个在场，亦或者只有四座山有山魂。

    他们都避免了与岁暮雪最直接的接触，就是怕被同感发现自己的身份，男人叹息一声，算是承认了。

    但岁暮雪猜到的远不止于此，他的手掌挨着手下的手说：“戾气如此之重，唯有常年靠近杀伐之地才会沾染，这是栖凤山吧。”栖凤山周边有个人间战场，常年死人，山魂脾气不好是正常。

    “你是悲鸣，那个女的是霓鸮，最后那位大概是深渊之海边上的黎荼吧。”

    大概也没想到岁暮雪能挨个对上号，霓鸮俯身在他眼前仔细端详着那双眼睛，里面只有一只挣脱不出的白鹤残影。“栖凤不难猜，但你是怎么确定我们的？”

    “九山以悲鸣为首，深渊之海边上有一种叫黎荼的花，其香苦寒，你嘛，”他轻轻笑了一下，“声音这么好听啊，霓鸮。”

    霓鸮咯咯一笑，待栖凤放下他后，她摸着岁暮雪的脸蛋惋惜道：“你小小年纪心思细腻，天资也是难得一见，可惜了……”

    怎奈岁暮雪根本不接这茬，直截了当的问悲鸣：“所以我能进去吗？”

    栖凤抱着手冷哼一声道：“知道也于事无补，想进去你得答应帮我们做件事。”他的性格向来直来直往，悲鸣开始就提醒过让他尽量不要说话，免得坏事。

    “这算是交易吗？”如果敢说是那这次谈话也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不好回答，第一次他们给出长生为诱饵反而触怒了岁暮雪，这次他直接找上门来提要求，还有这么特意的一问……悲鸣沉吟着。思量再三他略有些犹豫的说：“不是，我们没什么你想要的，这交易已经做不成了。”

    岁暮雪两手一拍，高兴的说：“你们这个想法好，极其正确！来，说来听听。”

    这算什么？！悲鸣有些吃惊，人的思想为什么这么千奇百怪的，面对巨大的诱惑丝毫不为所动，态度放低一点反倒是立马松口了。

    栖凤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谈话，直接了当的把他们的目的说了出来：“我们要离开这里。”

    “离开？”山魂也能离开山？

    悲鸣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事也并不是前无古人，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稀奇。“你的那位朋友想必也告诉你此地的雪有问题了，实不相瞒，那就是诸神战场传出来的驳杂之气，我们没有能力完全消除掉它，这雪对平常人没有伤害，对我等可是伤害极大。”

    “那一战之后，神陨仙起，新的仙界虽说延续了旧制不限制山野成精得道。但对于我们来说太过遥远，为了不在得道前就被这驳杂之气侵扰神智发疯溃散，我们决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