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是酒劲来的慢，也有可能是岁暮雪反应迟钝，走了没多远他就打了个踉跄。青野本想把这醉鬼背回去的，但拦不住这个发酒疯还打人的家伙，只能跟在身后看他一步三晃的摸瞎。但说来也奇怪，岁暮雪走的方向极度正确，一点也没有偏离。

    他们一个前一个后，走的不紧不慢。

    走到一半的时候，岁暮雪在路上与一个人擦肩而过，要不是青野确信自己眼睛不瞎，他都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了。

    那个穿着黑色衣服束着头发的跟前面那个酒鬼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双生子！

    青野看着这个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人悄无声息的跟着岁暮雪，开始落在岁暮雪身后，逐渐的超过了他去到了他身前，目光犀利的盯着岁暮雪，好像要在对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这人身上带着的压迫一点也不亚于当初岁暮雪他爹扔出来的那一剑，仅仅是目光就让青野顿住了脚步。

    没有身后的脚步声，岁暮雪回头催促着：“你怎么不走了？”

    我倒是想啊！你兄弟不让我过去！但他敢保证，真要这么说没准会挨刀子，只有胡扯了个理由然后又后退了几步，“我怕你发酒疯打我，想离你远点。”

    “没劲，我跟你讲我真的能走到家的，我记性可好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耳边轻轻的一句话，吓得他当即出了一身冷汗，酒都醒了一半了。

    “你眼睛怎么了？”很轻的一句话，就像他们平时插科打诨时开玩笑的语气，但就是让人听着汗毛乍起。

    岁暮雪瞬间心虚的不行，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就是心虚，开口都结巴了，“月、月月……”

    岁暮月的声音起伏不大，根本听不出情绪：“你跟我说的出门玩就是玩到让人把眼睛给封了？”他看着那眼睛里的另一双眼睛，他想杀人。哪怕他们现在相差甚远，但为了替岁暮雪出气，他可以跨过这个距离。

    知道他是生气了，岁暮雪伸出手试图去拉弟弟的衣袖。“你知道我能解开的，这不是怕疼嘛，等我找到一个不疼的法子我就解了。”

    “白鹤来过千山城了，但他手里的线索太渺茫了，不可能找到朱雀的。”看着那只在空中乱划的手，岁暮月终是不忍心，把袖子递了过去。“我没想到他敢用这种术，早知道我就该让爹挖了他的眼睛。”

    白鹤用自身的的一缕神识占了岁暮雪的眼睛，他能从这里看到岁暮雪能看到的，但岁暮雪身上有防窥探的封禁，毕竟万一被人搜魂了把千山城的机密看去了可不行。两个咒相撞，彼此又消磨不了，所以才会看不见。

    也许是脑子不清醒，岁暮雪辩解道：“他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守着这里那么多年还……”

    “那不是他在你身上动手脚的理由！”岁暮月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哪里学来的这种慈悲心，你是千山城的主人，该渡的也是千山城的人，你同情一只破鸟算什么？”

    两个人就站在原地不动，被冷落忽视的青野忽然觉得今晚的风刺骨的很，但他又不想悄无声息的走，所以轻咳了两声道：“那个……我先回了，你自己看着回来吧。”反正岁暮雪自己说的闭着眼睛都能找回来。

    岁暮雪被训了，闷声闷气的“哦”了一声，继续低着脑袋拉着岁暮月的袖子不撒手。

    “这谁啊？”等青野走远了，岁暮月皱着眉问，看着长的那么有灵气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岁暮雪见他被分了心，一猛子扎进弟弟怀里给了他个热烈的拥抱，熟悉的心跳声在耳边跳动。两人在雪地里抱了许久才分开，“他走了吗？”

    问这句话那就是有事要说了，岁暮月挥手拉了个结界，随后说：“我开结界了。”

    即使看不见，岁暮雪的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他像小孩子发现小秘密一样的说：“他是山下老爷爷的鹿，原来老爷爷年轻的时候这么厉害啊！”

    “哪个？”岁暮雪这人肯叫人，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乱叫，不知道名字的全部看心情涨跌辈分。

    “就是那个老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那个，开始大家都怕他，后来虎子去捡球爬进去了，才发现他人很好说话的。”

    “就是那个一睡着就跟死了一样的老头？”能想起来的对的上号的只有这个。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在人前成熟的岁暮雪此刻又恢复了小孩子的心态，他仿佛还没有长大，依旧停留在十岁左右。“东爷爷走的时候托我去西荒代他放走刚刚那个鹿灵，那家伙不肯走，用了点小手段才带出来的。他还想回东爷爷身边去呢。”

    “你怎么不直接把消息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找算了。”带着个累赘碍手碍脚的。

    岁暮雪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说：“东爷爷说让我教他学会怎么做人。开始不理解，直到相处了一段时间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青野这家伙哪里是不会做人，就是眼里只有主人，其他的都不在乎，懒得搭理，所以看起来心高气傲的一脸欠打相。这样出去还不得得罪一帮子人，他那颗小内丹迟早给人掏了做药引子。

    岁暮月抓重点一向抓的很准，他不高兴的声音都有些恼火了，“你少去应承些请求，你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帮人办事的。”这个那么尊贵身份的人，不知道犟什么，仆从也不带，暗中安插的人手还给扔了回来，就一个人两手空荡荡的出来瞎溜达。

    岁暮雪自然不敢跟他保证，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他能听话，岁暮月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今天除夕了，”来看看你。

    岁暮雪听到这句话笑的一脸荡漾，一副我知道的样子，“想我了吧？”

    岁暮月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空气中传来衣料的摩擦声，岁暮雪闻声抬头，被一根手指点在眉心，随后落在了他的眼睛上，待手指移开后，漆黑的眼前有了亮光。

    “我只能维持一炷香。”

    原来不是真身啊……岁暮雪有些遗憾，却又不是那么遗憾，但投影过来的与真身一个模样，他仔细端详，弟弟长高了，眉宇更加挺括，不禁思索这脸未来得迷了多少漂亮姑娘。

    他在端详岁暮月，岁暮月也在看他，清瘦又精神的脸让几欲张口的人最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掐决凝气，庞大的灵气被裹成了团，被人扔出去在天上炸开了花，无声又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