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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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拾章 吻

    林织玥出嫁那日。

    元京城的人本以为尚书府那位如此受宠的三小姐,生得又俏美,而且才华横溢,出嫁那日定是隆重无比,嫁的人也定是达官贵人。

    可是天公不作美,那位三小姐出嫁之日,不简单也不隆重,嫁的人也是差不多臭名远扬的。让人难以置信。

    可怜的林家三娘。往日是何其光荣,今日就是何其丢人。

    而林织玥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眼眸空洞无光,神情平静出奇。就连喜娘为她绞面,她连眉都不皱一下,若不是看见她眨眼,还以为她死了。

    她本就是最喜欢红色,可如今这身艳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颜色都暗淡了下来。

    喜娘见过这么多姑娘,有哭得撕心裂肺的,有喜笑颜开的,唯独就这姑娘面无表情。

    待喜娘为她戴上最后一根簪子时,林时清正好走了进来。

    她今日一身樱草紫涛水纹百合裙,紫色中带着些粉色。头上用流萤步摇挽了个朝云近香髻,看着素雅而又有几分端庄。

    林织玥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微微的神情。她的眼神死死盯着林时清,眼眸里的愤恨难以掩饰。

    林时清耳耳边的步摇轻晃,犹如萤火般晃出点点辉晕。她对林织玥弯眸一笑:“恭喜三妹。三妹今日果真貌美如花。”

    她让琴雪将添妆交给秋艳,秋艳接过随即呈上给林织玥。

    林织玥盯着林时清的眼眸又看向了那盒添妆,伸手将其打开,发现竟是一面铜镜。

    她看着林时清的眼神依旧是恶狠,林时清只是轻轻笑着,说道:“赠三妹这面菱花鸾鸟镜,愿三妹余生圆满,”遭到报应后死去也值了,“愿三妹容颜永如花。”最终命薄亦如花。

    林织玥的手已经暗暗攥紧,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目光如蛇蝎般恶毒。

    她当然不会认为林时清说的那些是祝福她的话语。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她本该嫁给叶世子,如今却嫁给了叶致,都是林时清害的!

    喜娘为她盖上盖头前,她看见林时清唇角微扬,对她露出了个带着讽意的笑。

    ……

    此次婚礼自然是在平南侯府举行。一行人抬着轿子,外面很是热闹。可是轿子里的人脸色却冰冷的出奇。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看着这瓶药,眼神如方才看林时清一般恶毒。既然林时清害她害得如此之惨,就连母亲也无法为她报仇,那么只能由她自己来了。

    她今日这身嫁衣并不是为心上人穿的,对她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待轿子停下,秋艳将她轻轻扶下轿子。林织玥今日一身嫁衣,盖着红盖头,可是却低着头,并不如往日那般光彩。

    这么一位都快成京城一姝的人了,如今却嫁了个如此臭名远扬的废人,让人不禁感到可惜。

    她一路由丫鬟扶着走到堂室,她低头走着,见到一对黑靴便停下了脚步。她死死盯着那对黑靴,恨意深深。

    她隔着红盖头,随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是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眼神恶心至极。

    “一拜天地。”只听礼生道。

    看着两人的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脸上虽是笑容满面,可那也是强颜欢笑。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高堂与父母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一拜,却不知林织玥眼中的恨意与恶毒一直留在叶致身上,没有半分消减。

    “送入洞房!”

    拜堂拜过后,林织玥又由秋艳扶着走入洞房。

    洞房里红色的纱帐子,映上了花烛的烛光,灯影绰绰。红烛滴落的烛泪,落在地上犹如鲜红的血。

    林织玥坐在床上,因为拜堂过后,今日身为新郎的叶致是要出去与宾客敬酒的。敬完酒,回来便是洞房花烛夜了。

    可她已经经历过的悲剧,又怎愿再经历一次?她的手攥紧了那瓶药,她抬头,唤了一声:“秋艳。”

    站在一旁的秋艳听到她喊自己,便走上前来,道:“奴婢在。”

    只见林织玥抓住秋艳的手,将那瓶药放在了她的手心,好似将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吩咐道:“秋艳,这瓶药,是要放在林时清的那杯酒里的。”

    林织玥知道林时清警惕,便把她两日设想好的计划告诉了秋艳。

    秋艳握了握那瓶药,颔首道:“三小姐放心,奴婢会的。”

    出去外面,果真是热闹喜气,欢天喜地的模样。众人敬着酒,说着祝贺的话语。

    秋艳在人群中找到了林时清身影。她今日穿的那身并不显眼,可是她那冷艳与端庄的气质却是与周围人都区分开来。

    林织玥将药交给了她,可她现在是林时清那边的人了,当然不能帮林织玥做事。她便将此事告诉了林时清,还将陈芗荟与林余栒想陷害她的事一并告诉了她。

    倒不是她很忠心林时清,只是如今林时清就是她的靠山,自然要献献殷勤,做做样子。

    林时清闻言,脸上波澜不惊,只是对秋艳道:“把林织玥给你的那瓶药给我。”说罢,便让秋艳离开了。

    一旁的琴雪有些愤怒,她道:“如今老爷,夫人和三小姐都想陷害姑娘,真是欺负人少!”

    她又看着秋艳的身影,皱了皱眉:“这秋艳将他们的计划都告诉了姑娘,分明是在讨好。”

    林时清看了看手里的那瓶药,眼眸暗了暗,道:“先不管此事,眼下还有一事。”

    只见身着红色衣袍的叶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待走近,他的目光如烂泥般恶心,停留在林时清身上。

    “二小姐果真是美若天仙啊。”丫鬟托着酒盘,叶致拿了一杯酒。

    林时清的眼眸如沉静湖底,幽幽一片。那股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气息,与她今日这身樱草紫衣裙,看着清丽雅致,冷艳如霜。

    叶致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连,林时清只感到恶心不已。他拿着酒杯,对着她道:“那么我便敬二小姐一杯。”说完,便举杯一饮而尽。

    林时清静静看着他,叶致将酒杯往酒盘上一放,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致的眼神一直都没从她的身上离开,这种恶心的感觉她上一世就感受过,只不过上一世有叶脩在,他才不敢造次。

    她拿起酒盘上的一杯酒,以袖掩唇,也将酒一饮而尽。她将酒杯倒过,一滴不剩。

    “当初我以为林三小姐的容貌已经够美艳,想不到二小姐比三小姐更有几分姿色……”叶致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种猥亵的笑真是不堪入目。

    叶致有装作可惜地摇头道:“唉,早知二小姐姿色如此美,就先找二小姐了。”他的手像是想要抚上她的肩膀,“二小姐不如也嫁给我?”

    林时清不动声色地躲过,冷笑:“叶二公子是想让我当小妾?”

    “等你嫁进来,我把你扶成正室不就好了?”叶致也是更加大胆了。

    林时清皱了皱眉,眼神已经冷到极点,她道:“叶二公子既已经娶了我三妹,就不要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贪得无厌。”

    “二小姐……”叶致不管她说什么,手缓缓靠近,就快要碰到时,被人的声音打断。

    “叶二公子今日新婚,敬叶二公子一杯。”声音如雪花般轻柔,却也冰冷。林时清抬眸,是一袭月影白锦袍,衣袖处绣着的卷云纹如云海翻涌。同心结,发带束发,青丝如墨染,眉目如画般。

    叶致被扰了兴致很是不爽,可看清来人是谁时,只好笑道:“是宋二公子,难得啊。”

    “叶二公子酒还未敬完呢,怎么在此闲聊起来了?”宋归言脸上虽笑着,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的,“洞房里的那位怕是要等急了。”

    叶致闻言,看了看这两人,心里就是有多不爽,却也不敢说出口。他忙道:“宋二公子说的对。”便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带着端酒的丫鬟离开了。

    叶致走后,那种恶心之感可算消失,林时清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了眼宋归言,真没想到他今日会出来帮她。

    “又是多谢宋二公子了。”林时清道。

    方才的酒想必也是有问题的,那酒她只碰了碰唇,以袖掩唇,全倒在了衣袖上。

    可也就是只喝了一点,现在感觉浑身有些热,喉咙好似有蚂蚁在爬一般,传来阵阵痒意。只喝了一点就这么快见效了,看来酒里下的可不是普通的媚药。

    “你怎么了?”宋归言见她脸渐渐变红,想到方才的酒和叶致,好似明白了什么。

    可下一秒,那人竟是直接朝一边倒去,情急之下他便搂住了那人的腰,没让她摔倒。

    林时清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站起身,离开了那人怀里。她心里暗道,现在中了媚药,宋归言居然还在这,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就惹上元临侯府和彝卉宗了啊。

    可是她现在浑身酥软无力,根本站不稳,差点就摔倒了。还好宋归言拽住了她的胳膊。

    宋归言皱了皱眉头,道:“先离开这。”

    林时清还没反应过来,宋归言便将她抱了起来。这一幕要是被人看见会怎么想?

    不过好在,其他宾客只顾着敬酒,热闹气氛,完全没有看这边。

    说实话,她突然被一个少年这么抱着有些不习惯。而眼下更糟的是,那药效居然在此时变得更烈了。

    她感觉浑身燥热得厉害,视线有些晕乎乎的,喉咙的痒意更是难以忍耐。她可不能在别人怀里……

    想想便觉得羞耻。

    林时清紧咬着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可是宋归言的怀里是冰凉的,仿佛就是春日里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冒出这种想法,她只想有把刀,能扎自己一刀。

    待宋归言将她抱上马车,她才微微喘了口气。宋归言没有说一句话,马车上的气氛有点尴尬。可林时清浑身难受得很,哪还在意这些?

    宋归言带她回了彝卉宗,许是因为带一女子回府,怕毁了她名誉。

    等等?林时清突然反应过来,彝卉宗这么多人看见她这副模样,脸都要丢光了啊。

    宋归言走进彝卉宗,林时清便立马闭着眼,不敢去看那些人的目光。可是意识逐渐模糊,那股燥热越来越难忍。

    他将林时清抱进另一个房间,刚把她放到床上,转身欲要去帮她倒水,谁知那人忽然一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

    根本挣不开,宋归言心里无声叹了口气。回头看床上那人,她居然伸手拽住了他的青丝,他险些被拽倒,只好一手撑在林时清颈侧。

    宋归言眉头一皱,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挣脱不开,可眼下这么近的距离,实在不好。

    正想起身,林时清倏尔又抓住了他耳边的同心结。“林时清。”宋归言企图唤回她的理智。

    可是那人被同心结吸引,正把玩着,压根听不见他说话。宋归言正想着要不要点穴时,那人抓着他同心结的手忽然一拽,宋归言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便覆上一点温热。

    宋归言全身僵住,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