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门之前，布莱恩还停顿一下，转头补充道：“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我都衷心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抱负，毕竟你也不希望自己烂在泥里是吧？”

    最后这句话让埃里克猛地抽搐一下。

    布莱恩走后，埃里克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埃里克感到身心俱疲，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

    这是人在盛怒之后的正常反应，毕竟愤怒这种情感是十分伤身体的。

    埃里克最后决定先躺在床上睡一觉，等醒来后再做决定。

    不在虚弱时候做决定，尤其是十分重要的决定，这是很明智的选择。

    不得不说，虽然布莱恩很不当人，但他屋里的这张床还是挺舒服的，最起码比我在店里的板凳舒服多了。

    躺在床上，埃里克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在这期间，埃里克还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又来到了那个地方，那个他一直努力要想起来，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地方了。

    埃里克的故乡是一个小村庄，具体是哪埃里克已经记不清了，毕竟那时候自己还很小。

    但很奇怪，埃里克这次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返回故乡的，而且眼前的景象显得尤为真实，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了。

    那真是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到处都是死人：饿死的、病死的、绝望上吊而死的……

    领主已经下令封锁这个村庄，以避免瘟疫继续扩散。

    埃里克顺着记忆走到自己家的位置，原本应该是一座小民宅的地方却被一片黑暗笼罩着。

    埃里克壮起胆子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有那么一束光亮。

    埃里克朝着亮光的地方走去，在那里有一男一女，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埃里克想看清他们的脸，尤其想看清那个女人的脸，但很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女人哀求道：“我知道我没救了，但我请你救救我的孩子，埃里克还小，还那么可爱。”

    “你知道的，这里已经被封锁了，我不能带他出去，这有传播疾病的风险……”

    “不，你能带他出去的，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而且埃里克也没有得病。”

    那个男人沉默片刻后，还是艰难开口了：“你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带到哪里去不重要，只要他能活下来就行。”

    “好，我答应你。”那个男人接过了女人怀中的小孩。

    随后那三个人便慢慢消失了。

    在最后时刻，那个女人望了一旁的埃里克一眼，那个绝望痛苦，同时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眼神，瞬间刺痛了埃里克的内心。

    埃里克从梦中惊醒，他拼命开始回忆梦中的场景，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但那些场景就像流沙一样，片刻之后就从他的指缝间流走了，只留下埃里克空空荡荡的双手在空中无助地举着。

    但最后那个女人的眼神却没有随风消散，反而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在埃里克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刚才那个梦应该是埃里克被送走前，对故乡最后的记忆了。

    之前埃里克多次试图回想起自己故乡的模样，还有自己父母的样子，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次却在梦中重回故乡了，梦中的一切都那么清晰，还是在这种时候。

    而且最后那个女人应该就是我记忆中的母亲了，她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穿了我的内心。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母亲……”埃里克喃喃自语道：“我会活出个人样的，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我不会再让你绝望了。”

    那段惨痛的童年经历一直是埃里克的心头痛，很大程度上改写了他的人生。

    埃里克起身走到一张脸盆旁，把自己整张脸埋进了脸盆里，心中默默想到：我绝不向命运屈服！我绝不会默默死去！我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清醒过后，埃里克重新开始了思考：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了，但后面该怎么做还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他坐到刚才布莱恩坐的椅子上，一眼就望见了桌面上的契约，很奇怪，布莱恩居然没把它带走？

    埃里克拿起契约，上面康纳德的签名显得格外扎眼。

    其实，如果埃里克愿意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把这个契约撕个粉碎。这样一来，康纳德的解雇就无效了，他就还能继续做回他的食品店学徒。

    埃里克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把契约放回了桌面上。

    如果是之前的自己可能会这么做，但现在不会了，我已经不愿意屈死在那家小小的食品店里了。

    随后，埃里克开始缓缓思考起来，思考布莱恩给他提供的那几条路。

    首先，去修道院出家的路被埃里克第一个排除了。

    布莱恩说的很对，自己不是一个能安心待在修道院里，过清贫且循规蹈矩的生活的人，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回去当学徒呢。

    那剩下就两条路了：要么自己出去后独立生存，或者去林间酒馆找安德鲁，给他当副手。

    此刻的埃里克是更倾向于后者的，他能感觉到后者是一条可能的上升通道。但他还不能立马下定决心，毕竟后者实在是太冒险了，他还要好好思索一番。

    其实埃里克会这么选择，也有莫米尔的一份功劳。

    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但埃里克记得。

    莫米尔在走之前跟埃里克说过这么一句话：你真应该谢谢神父布莱恩，要是按照我的打算，你小子早该下地狱了。

    有这么个想让自己死的拉泰士兵，埃里克更不能待在拉泰城了。

    即使思考很长时间后，埃里克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既然现在下不了决心，那就先不下了，反正后面先离开拉泰就是了，具体的以后再说，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教堂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埃里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今天还一口饭没吃过。

    埃里克随后在屋里架子上找到了两块奶酪和一个梨子，简单在衣服上擦擦后，便开始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