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的父亲是一个可敬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都不应该成为嫉妒的牺牲品。

    就像卡门自己说的那样，他的父亲是一个闪耀着光芒的人，而那样的人，就像陈雨竹口中所说的“方舟”一般。

    “可惜了……”陈雨竹感慨似的摇了摇头。

    卡门瞪了他一眼，而陈雨竹却在此时扯开了话题，问出了一个问题：“那既然你们当时无法在瓦塔里生活的话，为什么不出去，换个地方生活呢？”

    “对于我们而言，瓦塔里就是整个世界了。”卡门道。

    而陈雨竹却察觉了他话中所隐含的部分，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不会是想说，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这座孤岛吧？”

    “不知道。”卡门却是这样的回答，“因为从来没有人出去过。”

    “为什么？你们这样难道不是故步自封吗？”单凤插嘴问道。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百年前的洪水毁灭了外界的一切，而瓦塔里便是最后的‘净土’。”卡门回道。

    陈雨竹抵着下巴问道：“所以说，那场洪水事实上是席卷了整个世界的。”

    卡门点了点头，然后道：“瓦塔里的人无法对付这场洪水，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上的其他地区也无法对抗。这里有‘神明’拯救，其他地方可没有，所以其他地方自然就是被毁灭咯。”

    陈雨竹能听出来，卡门的语气中带有不屑与轻蔑。

    他在讽刺着瓦塔里，当然，或许用阴阳怪气更加适合一点。

    “他们安于现在的生活，也不想出去看看。只要不曾接触外界，他们就是神明庇护的唯一受益者了。”卡门继续道，“而那些对于外界有好奇心的人，也统统都被归类为了异端。呵，真是可笑啊。”

    卡门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嗤笑着这片荒谬的土地。

    陈雨竹恍然道：“所以这里的居民在初次见到我们时，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他们都认为外界早已不复存在了，而我们的出现，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我们要么是死去的幽灵，要么就是来争夺他们神明庇护的歹人，反正不管是哪一种，肯定都不会受待见了。”

    “是啊，说实话，当我听到教会从外界找来帮手时，我也很惊讶。我以为瓦塔里早就与外界失联了。”卡门道。

    “等等！”冷明鸢突然举手道，“那既然教会与外界有交流，不是代表他们也妄图知晓外界的世界吗？按你的话说，他们应该被认定为异端才是啊？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卡门耸了耸肩，道：“所以我才说了，这一切都是荒谬虚无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切的规矩都有教会来定，他们用神明控制居民的思想，而这些封建落后的愚民，也从来不会去思考其背后的阴谋诡计。”

    “所以，其实这片天空之上根本没有什么空岛，也没有什么国度。那个神明只是教会编出来骗人的，事实上根本不存在？”单凤皱着眉问道。

    卡门再次点了点头。

    “那邪祟呢？那些邪祟你又怎么解释？”单凤问道。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本来就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事情啊。”卡门道。

    陈雨竹挑了挑眉。

    按卡门的意思是——有邪祟没有任何问题，有神明却反而出了问题。

    不对劲……

    这其中绝对有不对劲的地方。

    陈雨竹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污染”。

    卡门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昨夜中他被污染的状态，正确和错误的观念完全颠倒了。

    可如果他没有被污染呢？

    那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可不管怎么说，陈雨竹都觉得有违和的地方。神明应该存在才对。

    陈雨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枪，然后道：“你能让那些前进的人停下来了吗？”

    “不能。”

    “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听你说了那么多了？”冷明鸢问道。

    “那既然你已经听了那么多了，也是时候该明白我的意图是什么了吧？”卡门反问道。

    冷明鸢愣了愣，随后试探性地问道：“摧毁整个瓦塔里？”

    “你瞧，你这不是很清楚嘛。”卡门笑道，“没错！我要向整个瓦塔里复仇！这本就是我的目的！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了，只要能够摧毁瓦塔里，那我就算是死了，又如何呢？反正我早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说着，卡门便伸手去拿陈雨竹的枪。

    陈雨竹只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道：“我劝你还是尽快让他们停下来比较好。”

    看着陈雨竹那正经的模样，以及听着那严肃的语气，卡门不禁问道：“为什么？”

    “我无法像你证明什么，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就让他们停下来。这不是我为了活下去而提出的权宜之计，而是我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而提出的建议。”

    卡门皱着眉头看着陈雨竹，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答应了陈雨竹，拿出铃铛晃了几下，让那些前进的人原地待命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卡门问道。

    陈雨竹看了看卡门，又瞄了一眼云朵之上的苍穹，最后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在耍我吗？”

    “你觉得我有耍你的那个必要吗？”陈雨竹反问道。

    卡门哼了一声，“那可不好说，你万一是个胆小怕死的懦夫呢？人不可貌相，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那被一个胆小怕死的懦夫给抓住的你，又算得上什么呢？”陈雨竹歪头问道，看上去仿佛真的像是因为好奇而提出自己的疑问。

    卡门只是又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开个玩笑。”陈雨竹笑道，“不管是在教会卧底十几年，还是舍弃内心的厌恶感装作对神明狂热的模样，都足以说明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了。”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怜悯我吗？”卡门露出了一个冰冷的表情。

    “我是在称赞你所创造的奇迹啊，即便是身处敌营之中，我也不会吝啬夸奖之词的。你是闪耀着光芒的另类方舟，我只是在表达对你的敬意。”陈雨竹笑道。

    “莫名其妙……”卡门嘀咕道。

    单凤在一旁突然道：“他这人就这样。”

    卡门看向了陈雨竹，问道：“所以，刚才你话中的‘敌营’二字，我是否可以将其理解为你仍旧选择站在教会那一边？”

    “谁知道呢？”陈雨竹笑着耸了耸肩，“要不然你猜猜看？”

    “我不想和你玩这些无趣的游戏……你们走吧。”卡门道。

    “是的，你们该走了，他就由我来处理吧。”一位老者不知在何时赶到了四人的身边。

    陈雨竹转头望去，发现那老者也是一位熟人。

    他并不是玩家，而是瓦塔里教会中的主教——哈伯德。

    那个曾经与陈雨竹和单凤擦肩而过的老者，以及为手链施加阻挡污染的庇护的老者。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都已经听到了，放心吧，我会妥当处理好这个叛徒的。”哈伯德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闻言，陈雨竹点了点头，然后道：“好吧，那就交给您了。”

    单凤和冷明鸢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尊重了陈雨竹的决定。

    三人向着老者的身后走去，那是一条没有被污染的人堆的道路。

    而就在陈雨竹站在哈伯德身旁的时候，他却猛地抬起手臂，对准哈伯德的脑袋倏然开了一枪！

    呯！

    一发子弹穿脑而过，将他的太阳穴直接打穿。

    子弹在他的脑袋上炸开了一个大大的血花，可从他大脑中流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漆黑的黏液。

    而很快，他的整个头都开始融化起来，化为了滑腻而冗长的黑色触手，招摇着布满天空。

    以及——就在三人不知不觉中，那些本该停下来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挡住了所有能够离开此地的道路，将他们团团包围。

    “提前堵住了道路吗……呵，还真是心思缜密呢。”陈雨竹临危不乱地笑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卡门打了个响指，化为怪物的哈伯德竟是站到了他的身旁。

    “看来，这位主教也在不知不觉被你用方法污染成了怪物，成了你的傀儡了啊。”陈雨竹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你已经懂得太晚了，你不该放松警惕的，这局，是我赢了。”卡门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欢笑。

    “哦？是吗？”陈雨竹回道。

    卡门皱起了眉头。

    “难道你还有什么方法能突破此刻的困境吗？就凭现在被围住的你们？”卡门问道。

    “老实说，没有。”陈雨竹道。

    不知为何，卡门竟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竟是真的认为陈雨竹有逃出去的能力吗？这个年轻人带给自己的压迫感还真是不小啊……或者说，他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但好在，他现在已经黔驴技穷了。

    不管是再怎么强大的敌人，他现在都是瓮中之鳖，只有等待被捉捕的命运。

    “你知道吗，所谓的榜前玩家啊，通过智力线过关游戏只是玩法的其中之一。而和其他普通玩家不同的是，我们拥有够直接暴力破解‘副本’的能力。”

    陈雨竹在卡门疑惑的注视下，从物品栏中取出了【加强版破城用遥控炸药】。

    他摇了摇手中的遥控器，然后摁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轰！！！

    他的身后，燃起了耀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