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犹斗，若是宦官狗急跳墙，危及天子，我等难辞其咎。”张奂向杨彪如此解释。

    “城中可有得用之人？”

    “这……前司隶校尉，今之大鸿胪曹嵩素来与我等士人交好，或许……”

    未待其说完，董卓便走出来，脸上隐约浮现出的赘肉上下跳动：“城外要我等拼杀，城内又寻宦官，这事本便是宦官作乱，若出了差错当如何？”

    “你等世家大族，家奴门客此时都死绝了么？”

    “你……”杨彪脸色顿时难堪起来，但是张奂无所动作，董胖身上又满是血腥气，只好轻轻吐出四个字：“边鄙莽夫！”

    “再说一遍？”

    杨彪此时梗着脖子，强提气势，使得不弱于董胖。

    他心里是有底的，这里这么多人呢，关键是张奂也在。

    “董司马，你怎把刚才那些人都杀了啊！太暴虐了。”

    董胖被张奂盯着，正憋屈，没想到小公子这时突然也指责，很郁闷，很气愤，很不满。

    但接着的一句话，又让他心态发生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可惜了他们的那张嘴啊！他们可是都是去过杨家的。”

    “不过也还好，我们好多人都听到刚刚有人想说‘大将军窦武造反云云’，你听到没？”

    “公子，俺董卓听得清清楚楚，那人的脸董某也记得清清楚楚。”

    “公子，我董旻也听见了。”

    “阿弟，我也是！”

    三人虽然都是跟张熠说话，但却都盯着杨彪。

    杨彪蔫了，像个泄了气的球，惶恐的看向几人，随后目光移到张奂身上，看起来竟然似乎有一丝委屈之态。

    “好了！”张奂扬声制止。

    张昶出口化解气氛：“杨兄可曾想过，逼急了宦官，不仅天子有危险，杨公以及太傅或许……”

    “杨某之过也，思虑有差，竟是将天子置于水深火热之中，杨某向诸位赔罪了！”杨彪向众人拱手作揖，包括董卓。

    “不知中郎欲如何行事？杨家责无旁贷。”一身正气。

    张熠看着地上的那块手绢，“平日贪生好名，遇事进退无据，及至黄髮白须，终以失身”，今日还真见识到了一些。

    怪不得后世人谈及杨赐时：“赐父秉，孙修”唯独“子彪”二字未能与赐名并列。

    不过，还有一些，貌似也不全对。

    还年轻，希望你能改变你的身后名吧！

    ……

    洛阳城北。

    都亭驿附近的山边，有军士依势结营。寨门外有军士列阵与寨内相持不下。

    双方军士身上的甲胄形式相差无几。

    不过，寨外军士甲片内的布料材质却要更好，颜色也更为鲜艳，看起来华丽许多。

    “北军主责乃拱卫洛阳，窦武作反，死罪难逃，尔等何必与其陪葬？”

    “使匈奴中郎将张奂已经率军前来擒拿窦武，尔等若是此时出寨来降，陛下仁德，必然不再追究，且种种有赏！”

    那面白无须的公鸭嗓喊完，身边的军士也齐齐喊道：

    “陛下仁德，只诛首恶，降者不杀！”

    “陛下仁德，只诛首恶，降者不杀！”

    ……

    寨内一些军士不由议论起来：“前些时日确实听闻张中郎已至三辅，预计这几日便会到洛阳。”

    “莫非真是大将军造反？”

    “陛下都说了诛首恶……”

    “我降，我降，莫要杀我！”

    “当真有赏？”

    还真有军士弃械出寨，只是能到对方阵内的没有几个，因为途中中了身后射出的箭。

    “大将军？”有人焦急出声。

    “莫要相信宦官言语，诛宦官，封侯赏千金！”

    突然，

    “踏踏踏……”

    地面沙土抖动。

    不仅有五营士，近两万援军。

    有人喜，有人忧，有人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大军已至，尔等若再不降，便不用降了！”

    “大家莫慌，中郎大军岂会为宦官所用？定是来相助本将军。”

    骑军先至，步军随后。

    “围起来！”

    “所有人放下兵刃，任何人不得妄动，违者死！”

    “张中郎，我乃黄门令王甫，速速助我擒杀……”

    “啪！”

    董胖一把掌把那无毛白脸拍倒在地，使他趴着哎呦直叫。

    “匹夫，你怎敢？”

    哧——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周靖捂着肚子，缓缓倒下，眼神惊讶。

    彼其娘，你认识我么？你就捅我？

    我可是大汉车骑将军！

    真是短命的车骑将军。

    “咳~忒！”

    窦武此时仿佛看到了真的希望：“张中郎，奸宦……”

    忽然，一颗人头滚至身跟前，窦武刹住脚步急忙往后，退回营中。

    “到底要帮谁？”

    在董卓将一名从寨内拼命跑向寨外军士的头颅割下，丢回寨门时，马上的张奂一手上扬。

    当即有传令兵喊到：“拉弓”

    不得不说，自从董卓直闯大帐后，二人似乎在言行上的配合默契了许多。

    “老夫再说一遍，在陛下未到之前，所有人不得妄动，否则死！”

    声音洪亮，在众人耳旁回荡……

    洛阳城东

    尹端、张猛、杨彪带着近三十名凉州羽林，凉州虎贲，身后又有近一屯凉州军以及一辆马车来到洛阳。

    队伍最前方是那小黄门。

    在白马寺军营中，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后，并未遭到多少毒打。

    他以为凉州的武人们同情他这样的贫苦人家，才免去朱瑀那般的皮开肉绽。

    说来可笑，他并不知道，那名少年之所以为他说情，只是因为他姓毕。

    “不知大人从哪里来？身后这些人是？”

    “张中郎将大军已往城北大营平乱，五官史特请中郎分出一屯兵马，来帮尔等守城。”

    “不然就凭你们这点人能守好洛阳？城门都不够分的，能保护陛下？”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莫想偷懒，此时定是交接不得，需待常侍们安排，可不一定是这西门。”

    小黄门不愧是有切实职权的人，原本的宫廷守卫被派来守了城门，居然还对其客客气气。

    毕岚说起话来，也是一口官腔。

    张熠在马车中，连连点头。

    马车中还有一个，却是一言不发。

    “不过，大人，能否请五官史大人出来见一面？”

    “大胆！五官史你也敢请？你也配？”

    毕岚原本还挺得意，一下子脸就黑了。

    “大人，小的也是职责所在。”

    “毕黄门，不必为难他。”

    马车中声音传出，片刻后，露出一张脸。

    “小的，见过大人！”

    此时厢车多为妇人乘坐，官员多乘不同形制的车舆，那守卫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嗯！”

    “大人，若是可以还请大人在常侍面前说说话，小的也知洛阳城中人手不足，但我这一队兄弟自今日到此，便水米未进。”

    那守卫悄悄握住毕岚的手。

    “你当知如今最重要的当属北边，西三门仅守一门，北三门可是都需看守呢？”

    守卫很快便将脸上的不快掩下，在身上一阵摸索后，再次握着刚刚才握过的手。

    见到毕岚微微一笑。

    他才点头哈腰的说了句：“有劳大人了！”

    随后，目送毕岚乐呵呵回到“羽林”中去。

    “哼！”有人轻哼一声。

    毕岚小心翼翼的试探身旁那人：“入城后，交给司马大人？”

    却又有一人悄声说道：“如此方显真实。”

    见那猛人神色恢复，毕岚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待马车经过那守卫时，张熠从窗缝中看到他朝着毕岚方向挖了下鼻孔，随后又用手敲了敲命门前方甲片。

    好家伙，一个看门的在几分钟内，便打了自己两次脸。

    毕岚，这得记你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