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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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遗风14.独战倒马关

    丁得孙离了霸州,去往浚州,这一日来到倒马关,见城关已废,却上接高山,下环阔水,甚是险要,不由心惊,举目见路旁石壁上镌著倒马、回车,又有些镌著宣威、振武,便不敢停留,催马速行,怎奈这倒马关山岭磋岈,大石丛生,马行艰难。

    丁得孙正自无奈,见一山猱在林梢喈喈而鸣,心下烦乱,便抽出太阴弓来要去射它,那野猱甚是乖巧,跃入林密处不见踪迹。丁得孙道了一声:“晦气,遭这畜生来戏我。”便收了太阴弓,跳下马来,欲寻出路,却见落足处有一死尸,骨肉残损,皮发犹在,晒干在石上。丁得孙见了一惊,但他做过翊麾校尉,久经战阵,颇为勇武,虽不知端的,却也不甚惧怕,当即跃在马后,抬手拽出雷电叉,忽听箭矢破空,几支箭矢射来,一支正中马腹,丁得孙顾不得那马,又滚翻一石凹中,见七八个强人舞著铁蒺藜、铁朴刀,从林中杀出,又见大石后跳出七八个强人拈著抓子枪、梢头棒断了归路。

    丁得孙佯逃,左跳几步,右跳几步,引得那干贼人乱了起来,他自家跳入一石之后猛打了个回转,当先一贼被他一叉戳中,扯到近前,复一叉挑破肚腹,眼见活不得了。原来这雷电叉是武叉,两股向前,一股向内,专为捉人用。那为首贼人见丁得孙凶恶,倒吃了一惊,忙止住众贼喝道:“你这厮是何人?敢坏我兄弟?”丁得孙将身掩在石后道:“老爷名唤丁阎罗,你等馕糟没得来惹我。”那为首贼人怒道:“说甚阎罗,你这厮满面灾荒,想必是年年灾、月月晦,不如早去投生。”丁得孙道:“你这馕糟们不过蟊贼,狂言无益,有何手段?”为首贼人怒道:“似你这般三五个,今日也难脱身。若是晓事,束手就绑,便得个全尸,俺便发送你好去。”丁得孙道:“如此,老爷便带几个夯汉为奴,去陪老爷黄泉走一遭。”为首贼人见他强横,缓了一缓道:“看你有些勇武,是个好汉,且留下名来,待死后与你浇奠。”丁得孙道:“你且不要问老爷,你是何人?却专在此害人?”那为首贼人道:“爷爷姓袁,人唤为锦斑猿。你既来此处,怎地不知爷爷名号?”丁得孙大笑数声道:“俺乃阵前勇烈之夫,似你等鬼祟蟊贼,俺自是不知。”锦斑猿见丁得孙身形快捷,言语伶俐,恐生拿他不住,众贼也只是四下聒噪,不敢近前。锦斑猿便对众贼道:“且围定了,用火油烧他出来,待他出来便射杀了他。”众贼便取了弓矢,搭箭不发,有一贼取了几个油瓶,轮番点火摔将过去,但见火势腾腾,不一时将石头烧黑了,却不见丁得孙出来。众贼一个个手臂酸麻,便放下弓矢,又等了一刻,疑他烧死了,乱嚷道:“这大汉活不得了,想是已烧作焦炭。”众贼正在欢喜,忽见一团火从石后跳出,火中掷出五六柄飞叉,登时死伤了几个贼,这团火却往水边径直去了。锦斑猿大怒,引着众贼紧赶,见果然是丁得孙,他那里忍著火烧,待到机来,便杀了出来。

    丁得孙全不顾皮肉焦灼,带着火焰奔到水边,登地跳将下去,瞬时潜出半里远,露出半截身来,在一块大石上略歇一歇,便卸了衣甲,脱个赤条,拖着雷电叉,复游回来。众贼见他巾发飘零、须鬓焦糊,神情凛凛,裹着血水汩汩而来,无不心惊。锦斑猿也不敢去搦战,只是乱喝射杀射杀,七八个有弓矢贼人纷纷拉弓纵弦。丁得孙大喝一声,不避箭矢,从水中直杀将出来,登时便中了两箭,却只管杀来。锦斑猿见他来势甚凶,劈手夺了一张弓,觑定了丁得孙,拉弦射去,但见丁得孙大吼一声,口中喷出血来,跌倒在滩上,眼见是射死了。

    众贼见他死了,有加额庆幸的、有心胆欲裂的。锦斑猿道:“你等将这汉拖将上来,马匹财帛倒为轻,只这汉一人便坏了我几个兄弟,端的厉害。若取他心肝下酒,必有大益。”两个贼人便运起抓子枪,将丁得孙尸身搭了上来,见丁得孙身躯之上插着两支箭,颊上射了个对穿,膀上刀创,筋肉半悬,面目全非,只是手中攥着雷电叉不放,不由心惊。

    众贼正在嗟叹,忽听咯的一声,见丁得孙吐出几颗牙和一寸箭杆来,原来他只是佯死,见是机来,用余牙将箭杆咬断,发作起来。众贼见他血浴一般,屡战不死,犹如厉鬼,俱是心慌。锦斑猿平日杀人最多,十分暴横,今日却也飞魂丧魄,呵呀一声转身逃去,丁得孙怎肯饶他,只一叉便将他勾住,运力举起,在一块大石上连掼了五六下,眼见得不动了才罢手。

    众贼发一声喊要逃,丁得孙赶将上去,连搠带挑,将这几名贼人杀了,余下四五个贼人抖作一团,纷纷纳头,哀哭不止。丁得孙却不杀这厮们,道:“你等无胆气,俱是蛇鼠之徒,做不得强梁,饶且饶了,只是逃不去一惩。”话毕将每人割去一只耳。这厮们虽是疼,却望外得生,忍着痛拿出酒并伤药来献上,丁得孙洗濯了伤口,包扎起来,至此不由泄了气,只觉目眩眼黑,周身疼痛,便命贼人取了飞叉、弓矢,并扎了一副竹木抬椅,他坐在抬椅上,将飞叉、弓矢自家放在身边,问明了过关十五里便有一镇,命这厮们抬去,众贼见他狼狈萎靡,恐他有不死之术,不敢不尊,便使出翻山穿林的本事来抬他行路。

    正行间,远远见一只山猱徘徊左右,时隐时现,丁得孙见山猱颈上锁着链子,道:“却忘了你这畜生。”命一个贼去牵了,不一时牵来锁在抬椅上。那山猱见丁得孙十分畏服,丁得孙用手弄它,山猱只是发抖,连连溺尿,丁得孙见此放声大笑。一贼负著酒囊、包袱在旁殷勤道:“好汉爷爷知它唤作什么?”丁得孙道:“不必知。只唤作猢狲便是了。”那贼见话不合意,陪笑道:“好汉爷爷直如九天神虎下降,猢狲怎能不畏服?”丁得孙道:“你这厮休要多言,若是夜来尚到不得镇中,俺便活割了你这厮。”吓得那贼心胆俱裂,不敢再言,只是全力快行。

    只一个时辰,便到了一个镇外,丁得孙眼前发黑,强撑著命众贼止步,令一小贼去问了详细,又买了许多酒食,自家吃了,眼见得镇上灯火亮了,令小贼引着投向医馆。医馆郎中见人人流血,个个狰狞,不由惊骇。丁得孙与他一锭细银,郎中方才回魂,用心疗治,两个时辰才得妥当。

    丁得孙见诸事妥谐,便释了众贼,众贼唯恐被人报知官府,不敢久留,拜谢而去,此后便将丁得周身火创刀伤,身中四矢,箭穿两颊,独战不死之事传扬出去,江湖好汉闻听,便唤丁得孙作“中箭虎。”

    作者: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