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谁？”

    贺新凉问道：“你怎么知道象帝剑意？”

    申屠令说过，即便是在万象峰，象帝剑意也是不传之秘。而此人不仅知道万象剑意的存在，似乎肯定自己已经领悟了象帝剑意。

    庄晓面无表情，口中却发出呵呵笑声：“你若能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那便说定了。”贺新凉起了剑势，周身气质猛然一变。

    一道莫名剑意缠绕在木剑上，整座擂台上弥漫的万象剑意，此刻统统被引动，聚集起来，化作一剑。

    精卫填海。

    贺新凉整个人化作一只青鸟，振翅高飞，口中衔枝石，向庄晓冲去。

    庄晓面色呆愣，唯独眼中有一丝光芒闪过。

    “有点意思。”

    一指点出，两枚剑丸汇聚在指尖，如陀螺般旋转。枯荣剑意相斥，然而枯者能复发，荣者易凋零，亦能互相转化。

    两道剑意如同太极一般旋转，挡住青鸟撞击。

    “你这招威力平平，唯有青鸟口中的石子，那才是你的杀招。”庄晓点评道。在他眼中，这一剑招虽然有些看头，仍旧稚嫩，破绽百出。

    枯荣剑意挡住青鸟之后，青鸟松口，口中的石子落下。

    两枚剑丸骤然分开，只听见声音，还未看见踪迹。青鸟便被剑丸洞穿，露出贺新凉的身形，肩膀处出现一个血洞。

    至于那颗石子，本是剑意极度压缩之后的产物，却被另一个剑丸轻松击溃。就连象帝剑意，也在枯剑剑意的影响下枯萎凋零，根本没有爆发的机会。

    贺新凉明白过来，此人绝对不是自己能战胜的。

    庄晓对剑意的控制，远超自己。

    “可惜啊，你没赢我。现在轮到我了。”面容呆滞的庄晓，语气却有着别样的情绪。

    庄晓逐步向前，伸手搭在贺新凉肩上。

    在台下众人看来，这一幕无疑代表着贺新凉败了。

    可顾长老却感觉一丝古怪，不妙涌上心头。

    “庄晓，你要做什么？”

    顾长老冲上擂台，然而庄晓的动作更快，两人从擂台上直接消失。连擂台上的禁法都没有一丝波动。

    顾长老扑了个空，愣了一愣，随即面色冷到了极点。

    “庄晓，你究竟是谁？”

    ……

    不知名处，入眼只有一片漆黑。

    忽有一点白光亮起，仔细看去，却是一盏恐怖的白骨灯笼。

    灯笼用人肋骨扎成，当中漂浮着一朵白色火焰。有人提着灯笼，行走在这处漆黑地界。

    在他脚下，是层层堆积的白骨。不知道存在了多长时间，连白骨都已经腐朽。走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灯光尽头，数根粗壮的骨头组成一台绞首架，贺新凉双手被绑，吊在架子上。

    一滴水从上方落下，正中鼻尖。贺新凉缓缓睁开双眼，察觉到手腕上的束缚，当即开始挣扎。

    “别试了，没用的。”

    庄晓面无表情，却说着令人绝望的话：“你手上这根绳，是人皮所制，于尸山中藏了三年，又在血海中浸了三年。这才养成气候，能禁人一切法力。”

    贺新凉猛地吸了几口气，说道：“你到底是谁？”

    庄晓却道：“你猜猜？”

    猜你奶奶个腿！

    贺新凉敢怒不敢言，只道：“前辈将我抓来，就是为了传说中的象帝剑。可是前辈抓错了人，我一个刚入门没几年的弟子，怎么可能见过象帝剑。”

    贺新凉着急忙道：“而且要在我入门前，象帝剑就丢了。”

    说罢，贺新凉才仿佛意识到什么。

    “前辈或许不知道，这是万象峰的秘密，连其他各峰都不知道。”

    “既然他们都不知道，你一个毫无轻重的小弟子是怎么知道的？”

    贺新凉赶紧解释：“我也是听说，没有实证。”

    庄晓盯着他看了许久，贺新凉仍旧是那样的表情。

    “看来你不知道，象帝剑意不是那么好领悟的。必须和象帝剑相互参照，才能领悟。你说你没见过象帝剑，我可不信。你能说谎，这剑意却做不了假。”

    贺新凉满脸呆滞，这可没听说过。

    申屠长老，你话不说全，害人啊！

    他哪里知道，从前象帝剑在万象峰时，剑韵笼罩全山，因此容易领悟象帝剑意。申屠长老不曾领悟，自然不知道其中关窍。

    自从象帝剑失踪，便失了主位。修为低微的弟子或许觉得没什么变化，却瞒不过各位峰主。

    贺新凉干脆摆烂道：“对，没错。象帝剑留在我体内，有本事你就来取。”

    庄晓面无表情，却发出呵呵笑声。

    “你怕是不知道我的手段。”

    庄晓抬手，手掌干枯如柴，跟脸上稚嫩的皮肤不属于同一个人。手掌向贺新凉丹田伸去，竟直接探了进去。

    噬心之痛从丹田处传来，贺新凉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皮肤通红，像条煮熟的虾子一样。

    意识开始逐渐恍惚，疼痛感好像在逐渐消失。

    庄晓却不停在狂笑，笑声极为刺耳。

    只是这时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最后的顽强，让他没有这么快失去意识，挣扎道：“给我出来！”

    一阵清脆铃声响起，波纹似的白光从贺新凉丹田处迸发，将庄晓的手掌弹了出去。

    拳头大小的球形铃铛飞出，阵阵铃声抚平贺新凉身上的疼痛。

    庄晓看着手掌被白光灼伤，脸上的皮肤逐渐裂开。

    “是那个贱人的东西，死了都阴魂不散。”

    忽然一道寒光划过，庄晓脸颊出现一道伤口。伤口中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墨绿色粘稠的汁液。

    一剑一铃，互相配合，将庄晓围住。

    贺新凉都无语了，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啊。

    庄晓却不惧它们。

    “你们活着没能杀死我，死后留下两件法宝，就想对付我了？”

    他飞出两枚剑丸，以枯荣剑意护住自身，挡住剑铃的攻击。

    暗中又放出两枚剑丸，向着贺新凉飞过去。两剑丸螺旋飞舞，将枯荣剑意拧成一股，乃是绝杀之剑。

    一道剑光劈下，破开空间，莫玄从剑光中走出。桃核雕刻的小舟飞舞，将两枚剑丸撞飞。

    莫玄随手一指，碧波剑意迸发，将人皮绳毀去。

    贺新凉跌落下来，踩碎的不知道多少骨头。

    莫玄抓起贺新凉的衣领，说到：“走了。”

    核舟剑撕裂黑暗，化作一艘仙舟，闯出这片区域。一剑一铃紧随其后。

    庄晓没有追击，四枚剑丸绕着他不住飞舞，枯荣剑意交替，庄晓身上状态急速变化。上一刻还是少年模样，形容稚嫩。下一刻浑身枯槁，比至干柴有过之而无不及。

    便如此交替变化着，诡异至极。

    庄晓却没有任何感觉，脸上有细小的碎片簌簌落下。在那裂开的地方，隐隐能看见潜藏的微小笑意。

    “灵均剑，清心铃。那对贱人死了都不安分。”

    他目光落在莫玄和贺新凉离开的方向，说道：“核舟剑，倒是许久不见了。”

    庄晓摇摇头，自嘲道：“就我如今的状态，人不人，鬼不鬼，怕是面对面都认不出来。”

    “也罢。”庄晓自言自语道：“只是，象帝剑当真不在贺新凉身上。没有象帝剑，也能领悟象帝剑意？”

    ……

    仙舟离开那片漆黑界域，在夜空中飞行。

    两人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贺新凉向下看去，两座坟墓相互偎依。

    仙舟落下，待二人下船，仙舟恢复拇指大小的核舟模样。若不是贺新凉亲眼所见，也不会想到九酝宗镇峰九剑之一的核舟剑，竟真的只是一枚桃核雕琢的核舟。

    莫玄收了核舟剑，问道：“你没事吧？”

    贺新凉揉了揉手腕，那里有一圈印子，怎么也消不了。

    莫玄渡出一道剑意，意图将印子抹去。莫玄微微皱眉，作剑指于贺新凉手腕上一点，印子才逐渐消失。

    随后又伸手一招，剑铃皆落入手中。

    “你将它们收好。”

    贺新凉接过剑铃，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具体什么不同也说不上来。

    “你同我说过，这飞剑是这位的遗物。那铃铛呢？”

    贺新凉看向身边的两座坟茔，坟墓有碑无名。唯有两人知道，这是秦长松父母之墓，左侧葬的便是秦长松之父秦昊。

    莫玄说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贺新凉看向另一座坟墓：“是她的吧。”

    莫玄点点头：“应该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

    贺新凉继续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顾脉脉。”

    “你为什么不将他们合葬?”

    莫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将他们合葬？”

    贺新凉不解。

    莫玄说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如何相知相识相爱，我丝毫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年那场大乱，都是由她而起。”

    贺新郎默然。

    传闻中秦昊受妖女蛊惑，大闹九酝宗。结果便是象帝剑失踪，一位万象峰太上长老走火入魔，前掌门更因此丧命。

    即使是秦昊临死请托，莫玄能将两人葬在一处，已经是仁慈了。至于合葬一墓，根本做不到。

    无论如何，莫玄都不可能承认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