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后悔了。”

    楚子航释然的说道，他疲惫不堪的指着自己的眼睛：“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个就是证明。”

    “你先照照镜子。”

    路明非一手扶额，递上一张雪亮的镜子。

    正常的……瞳孔？

    看着楚子航错愕的眼神，他道：“卡塞尔都教了你什么？死板的思维方式？”

    “当你意识到龙存在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长期以来的世界观瞬间崩塌了？”

    “那么在我这里，你需要在你的脑海里重构你的一切认知，尽情施展你的想象力……再一次去见证这个荒谬的世界！”

    纯白房间的墙壁瞬间变得透明，露出了背后隐藏的景象，那是一片荒凉的灰色地带，环形山和沟壑纵横，衬托着上方漆黑的夜空。

    距离地球大约384，400千米的，

    ——月球背面。

    …

    “这里是梦境吗？”

    楚子航认真的问道，小脸上写满了讶异。

    “那你见到龙的时候不觉得是在做梦吗？”路明非指着透明墙壁一块月岩道，“不相信的话回去送你一块月岩，比所有航天员带回来的还大，来路问题就得你自己解决了。”

    “毕竟这些月岩1克的交易价格目前在几百万美元到上千万美元不等，明明只是石头而已。”

    “欢迎来到……地球仪厅！”

    “这是依据【空间魔法】，能瞬间传送到世界各地，是我们狩龙人将来能在暗中在世界各地活动的核心的核心。”

    “嘛，现在狩龙人只有我一个就是了。”

    “你想去哪里，最好有准确的坐标，然后我们得改头换面，顺带一提我只会一点英语和日语。”

    “……”

    纵使是向来平稳淡定的楚子航，此时亦是情不自禁流露出了一抹质疑眼前画面的匪夷所思的表情。

    如果这里是梦境，

    那他迄今为止的人生算什么？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所谓信息这种东西，就是上位者随手可以捏造的玩具。

    楚子航回想起路明非的话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狩龙人与魔法这个称呼的名词。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到底多强的敌人才能把这个组织揍得只剩下路明非一人？

    “你们卡塞尔所说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屠龙者，有多强？”

    在谈及昂热的时候，楚子航犹豫片刻，直接道：

    “相当出名的那种，他的言灵甚至可以作用于龙王。他是秘党中最强的屠龙者，没有之一。”

    “【言灵·时间零】。”

    “简单来讲就是领域内的时间会延展大约50倍，即一分钟自身经历3000秒。”

    路明非皱了皱眉，总感觉言灵这一词很耳熟：“领域范围内……他擅长什么魔法？多大的领域？”

    “一般混血种的言灵范围是五到二十米，校长的范围应该会很大，毕竟他是学院唯二的S级。”楚子航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魔法是什么？”

    路明非抬起手，画了一个大圈：“就是上位龙专属的魔法，你不是知道龙王吗？龙王就是一族里面最强的上位龙啊。”

    明白了，龙王的太古权限！

    但那种东西是人类能掌握的吗？

    楚子航先是迟疑一下，随后面露了然之色。

    终于反应过来的他，自己在脑海中形成了逻辑闭环。

    世界各地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在密党的足迹遍布全球前，各国针对言灵的叫法都不相同，对龙类等级的称呼也不同。在龙族近上万年遗失的历史中，各项名词命名方式不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还有一种可能，密党对言灵的了解，全部来自考古挖掘，连言灵的作用原理都不明，上位者可能垄断了龙类知识专有名词的命名。

    “我们先对一下信息。”路明非捂住了额头。

    “我这边对龙种的划分为上中下三位，上位龙最为稀少，最强者就是龙王。”

    “中位龙中的成者能使用部分魔法。”

    楚子航接话道：“学院分为初代种、次代种、三代种……以此类推，初代种被称为龙王，次代种的伯爵拥有类人的智慧，能使用言灵，三代种好像能喷出龙炎，他们入学的时候给我展示过一只幼龙标本。”

    “这么相似！？”路明非挠挠脑袋，“龙族一共有六族吗？”

    青铜与火、大地与山、天空与风、海洋与水……以及黑白双王吗？

    “言灵也很耳熟……我再现并学过【言灵魔法】和【言实魔法】，但不知道有没有差异。”

    “魔法的力量源泉是令世界发生变化的魔力，世界上到处都是，但龙血中聚集了高浓度的魔力。”

    发动言灵时牵引的大气中的四元素？

    完全明白了！

    楚子航抓住脑中一闪即逝的思想，迅速做出判断，决定按照对比两方的知识储备，再相信更靠谱的一方。

    “不知道，不过我之后可以给你默写出一张卡塞尔的言灵周期表，你可以自己了解。”

    “行吧，顺便能直接演示吗？在这里怎么样？”

    楚子航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我会放水的行吧，不要一副被打出PTSD的表情啊！”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道：

    “需要什么武器吗？”

    “将你从那群不负责的教育者那里学到一切力量来攻击我，不够强的家伙在与龙的战场上……”

    “——可是会死的！”

    青年轻笑一声，随即面色如冰，毫不客气的回答道：“我会稍微珍惜一下自己的命的。”

    “为了能亲口和重要的人说‘对不起’。”

    “我要【村雨】。”

    …

    数分钟后，路明非当着楚子航的面在这里里显现出一扇门，打开来就是他的房间，他麻利的完成了“私闯民宅”和“入室盗窃”两项违法行为。

    楚子航摸了摸这像是哆啦#梦任意门的门户，“能先开着吗？”

    “可以啊，准备好了吗？你的身体可是被我准备了惊喜哟！”

    青年手里握住了加长形的黑色网球包，任其落在地面，拉链悄然的拉开，一柄被鲨鱼皮鞘包裹，没有刀镡的剑刃落入他手。

    只有两种日本刀会不加刀镡，一种是贫穷浪人的佩刀，一种是敬神的御神刀。

    两种刀都不适合斩切，刀镡无用，保护不了人体脆弱的手掌，敢用这种会反伤其主的刀，不是疯子，就是胆大妄为的高手。

    【御神刀·村雨】

    他的手上青筋怒跳，反手拔刀出鞘，一息之间三次变幻斩击的轨迹，直朝人体最脆弱的六个部位的半数斩去！

    颈动脉、侧脑、气管，

    面前之人绝不是什么柔软的少年，而是激起怒意就能用指头将他捶成肉泥的怪物！

    身体好轻……

    这就是他说的‘惊喜‘？

    血统等阶感觉下降到了B的时候，身体的力量却能堪比使用【暴血】。

    楚子航紧攥刀柄，自使用暴血以来，他从未感到身体里流淌的力量如此流畅自然，就好像被血液中狂暴的野兽被自身所驯服。

    空气灌入他的肺部，随着血液流向全身，他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力量从身体浮现出来，像是夏日里被人按到水底又浮起的冰块，带着沁人心肺的凉意，宛若出鞘的刀剑。

    那一刻少年隐去，利刃于这躯壳中唤醒！

    砍中了，

    楚子航的眼睛亮了。

    “创造性，不差。”

    可他的对手只有慢悠悠的一句话语，两指并拢夹住了刀锋，就像拂去尘埃那样轻松，随即便是——摧城破石般的回击！

    一记膝顶撞在了他的腹部，随着他的后退，楚子航下意识捂住了收到冲击的部位，摇摇晃晃的稳住了身子。

    为什么？

    明明状态比以前更好，路明非也确实留手了，可我却下意识退却了？

    “你已知晓恐惧和生命的重量。”

    似乎是看出他的犹豫，路明非轻声道：

    “这不是坏事，不知晓恐惧为何物的战士，没有奇迹，迟早会死在战场上。”

    “但同样，因为我们是懦夫，害怕失去，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所以我们才会更想……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

    “只要你让我满意，我就教导你如何匹敌上位龙的魔法，彻底解决暴血的隐患，让你有不用付出生命的选择权利。”

    “欲望，即驱使前进的动力”

    楚子航猛然抬头，

    他的脸上，黄金瞳正在熊熊燃烧。

    有点玩脱了，他不会暴血吧？

    可就在路明非这么想的时候，那个青年突然动了。

    面对他凶悍得几乎不讲道理的扑杀，路明非只是抖动了一下手腕，手掌化成了一片幻影拍击在了村雨的刀身之上，姿态里尽是漫不经心，楚子航的身形瞬间静止，如同被人点中了七寸的蛇。

    但他却在笑，似乎对这失败早有预料。

    手腕一抖，利刃转向斩出，空气呼啸声似乎要被长刀劈成两半。

    一刀斩不断你，那就第二刀！第三刀！第十刀！总有一刀，能够砍到你！

    这切瓜砍菜一样烂的斩击，毫无美感可言，可却在看似杀意凛然间出力七分收力三分，收转自如，流畅的如同钢琴的协奏曲。

    这比全力的挥砍更让人头疼，犹如只知利用蛮力的狮子变成了狡诈的狐狸。

    “你跟谁学的剑术？路子太野了吧师兄！”

    话虽如此，路明非的脸上却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在利刃斩落之时，顺势一手压在刀背上，而楚子航还没来得及收回力，便看到路明非另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胸口上。

    “少年宫的剑道班，三千六百块，除此之外没机会认真学过。”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野路子。”

    所以，舍弃刀剑的情况……你想到了吗？！

    楚子航终于开口，嘴角轻念晦涩难懂的太古之音，似是抓住了最后的胜机，撒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龙文吟唱——开始！

    村雨的刀身发红，似乎是在被莫名的力量不断加热，刀身周边开始出现一道道暗红色的气流，照亮了两人狰狞的脸。

    序列号89，【言灵·君焰】！

    效果是在领域范围内调动火元素，瞬间把空气加热到罕见的高温，再收缩，把空气中的粉尘吸入，产生粉尘爆炸。

    但由于空气中的粉尘有限，燃烧物只有那么多，太大的半径导致的结果就是力量分散。可即使不分散，它的温度也仅仅只有几百度，杀伤力全在爆炸身上，如何才能让君焰的温度上升？

    楚子航曾经试验过，除非人为加入金属粉尘，那么爆炸的温度能达到两千摄氏度。

    或者开启暴血，

    二度暴血后，像是发生了某种质变，温度甚至能逼近六千摄氏度，整整十倍的提升。

    可他不想用暴血了。

    珍惜你的生命，因为有人很爱很爱你。

    那么，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这无能为力的弱小！？

    在路明非的身上，楚子航得到了答案。

    不受掌控的力量，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少年能将力量用一根小拇指精准的传递，甚至扩大释放出冲击，而不是刺穿他的身体。

    这是训练到极致的技艺，对力量的极致掌控，仿佛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打磨。

    那我又为什么不能从中学到点什么？！

    那个在曾在雨夜中哭泣的孩子，终于找回了遗失之物，在心中向世界发起了咆哮：

    ——支配这份力量！

    君焰开始释放，空气开始加热，向他指定的物体压缩，可就在它即将爆炸时，却突然被中断了释放的进程。

    不够…还不够！

    加热…再加热，压缩…再压缩！

    言灵的本质是元素，燃烧什么的都是它附带改变世界的现象，那我为什么不能将它凝聚在一块，单纯的堆加元素量，只为追求更高的温度？

    量变，亦能质变！

    将超高温吸收并且压缩凝固在身体或者其他物体的周围，一旦遭到破坏，积攒的力量将会被一口气释放超越它原本极限的热量。

    路明非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瞳孔中流露出一丝讶意，那把名为村雨的武器，已经堪比在表面涂上了一层厚厚的凝固汽油弹……或许是高爆弹，只要触碰，必遭反噬。

    此刻，

    ——业火将临，炎魔刀舞！

    （他的释法范围大概有四五米，这是要连他自己一起炸吗？！）

    在路明非被村雨赤红的刀身吸引的瞬间，那个放下刀剑的孩子像是突然听到了发令枪响的运动员。

    下一秒，迅捷的身影向近在咫尺的传送门跑去。

    那是路明非没有关上的门户，

    楚子航的房间。

    （居然没有选择靠近我，而是选择逃跑了吗？！）

    （只要…能达到那个地方……）

    （承受爆炸的就只有我了。）

    （这可真是……）

    那赤红的刀锋离开了君焰领域的范围，像是被束缚的魔鬼挣脱了锁链，光从那一点迸射而出，向着他的全身席卷而来，将路明非置身火海。

    “让人心跳不已啊！！！”

    噗咚，噗咚……

    龙血如同焚江煮海般沸腾，给予生命质变的热能，在温暖四肢百骸不久，便被其主人压制在血髓里，取而代之的是深埋在体内的另一只怪物被唤醒。

    少年睁开了眼睛，

    那是极美的眼瞳，近似于鳞灰石的绚丽之蓝，散发着冻结一切的熠熠银辉。

    闪耀着银光的气流喷发，凝结至极限的银气，化做逆流的大雨，霎时间冲刷在室内，掀起一股透骨的寒意，掀起一阵呼啸寒潮，将爆发的赤红包裹。

    咔嚓咔嚓咔！

    冻结和破碎的声响同时发出，令楚子航迈开的双腿猛然一滞，一层散发着旖丽色彩的冰霜瞬息间在他的体表凝结。

    并非震撼行动被束缚，从见识到路明非那蛮不讲理的力量开始，他就明白那绝非自己可以力敌。

    他惊觉村雨被散发着旖丽之光的冰所冻结，房间中的气流不断向外的虚空逃逸，维系燃烧的空气正在被抽空，这还不是终结……

    无形的火，诡异的出现了被‘冻结’的现象！

    火作为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哪怕他释放完言灵后，也只是会因墒增而有所损耗，齐余的稀释在大气中。

    可它在众目睽睽之下，凝结点点无痕的冰晶，结晶破碎，归于虚无。

    这绝不是任何言灵，任何炼金术能抵达的领域，哪怕混血种可能在龙王面前无法使用那一族系的言灵，根本的原理还是对应的元素被更强者所掌控、抽离、转移；而不是如今荒谬的现象。

    元素，消失了……

    “checkmate（将死）！”

    眼前的少年已将手掌横斩至他的脖颈前，冷冽的风从口鼻灌入胸腔，如刀一样的撕裂感让他的意识霎那间空白。

    快跑，他对自己说。

    清秀的面容上，清冷至空洞的眼眶望向他的目光像是注视着猎物。

    而在猝不及防下，他的脚踝仿佛遭受猛击，无暇顾及身体，在恐惧如同绳索勒紧心脏的刹那，眼前就已经天旋地转。

    脚踝扭到了，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