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帝抓走的我,真不想当反派啊
繁体版

第六十七章 请夫子赐教

    “陛下,圣安。”

    芥子小天地,白雾围绕遮掩起的演武场上,披着一身青红火焰的女性身影缓缓施了个万福礼,惨白眼眶中两团与身同色的火焰轻轻跳动着。

    ……果然查清楚了我的俗世身份?钟贞嘴角微扯,握紧刀柄的手掌点点松开。

    故意等到儒家学宫与岁末山高层力量对峙的时候下手,这个时机挑的真是不错呵,还能同着外门叶氏那次战斗,辨明确认我剩下几招后手没用……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三阳开泰估计很难对元婴境修士奏效,对付叶氏伪金丹境供奉都有些吃力……剑气近两招全砍在比试敌人身上,再来一次,我就要先被反噬了……九龙周天决作为最后的底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复活成功……只能等着如来佛祖救命?

    钟贞忽然叹了口气,裸露白骨的右手手掌松开,一柄制式断刀跌落在地上。

    好似面对元婴境大修士,小小筑基境修士直接放弃了抵抗。

    “你不是在岁末山祖师堂里议事?”钟贞随手将惶惑自己嘌呤身世的妙龄女子打昏过去,与不远处的密火教将军级别元婴大修士对视着。

    “待陛下跻身元婴境,便能知晓分身一事,于臣而言不过信手拈来。”身上密火消退,陈言缓步走上前,微笑道,“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等等,咱们先把话说清楚,你们密火教找我……找朕到底为了什么?”见对方没有直接动手,钟贞顺势盘腿坐下,摆明了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本想询问为何会确认凉国天子的身份,但很快想到好像自己登山后,就从来没有掩饰过曾经的一切。

    陈言笑了笑,好像也并不着急,坐在钟贞身前,婀娜体态尽显无疑,如一尊低眉讲道的观世音女菩萨,“陛下说笑了,我密火教是为了迎回陛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再者并非是‘你们’密火教,而是我们。”

    你特么自己拍拍良心,问问自己是个人能说出这些话?钟贞心中腹诽,表面神色自若,“过程无需细说,告诉我密火教是何目的。”

    陈言手指轻轻敲着芥子小天地内的演武场,苍白指节不时燃起几缕似能点燃灵气的焰火,“密火教所谋万年事,唯有陛下亲临,方能成功。”

    合着你们就是要把我祭献呗,因为我体内藏在凉国的镇国神器,还是身上背负凉国皇室气数……钟贞稍作思量,继续问道:

    “密火教谋划的万年大事暂且不提,你们在岁末城密谋的那三件事情是什么?”

    借助未经人事的少女躯体孕育鬼婴。

    找到并绑走他这个大凉天子。

    还有一事不明。

    陈言默然几息,轻声回道:

    “陛下,就算用上浩然之气点燃一张符箓,在我眼中的灵气涟漪,依旧无异于夜中明月,岁末山长老皆在祖师堂内,御风往来也需一刻钟,陛下不如多多想想今日过后,应当如何自处。”

    “呵……”钟贞索性将屁股下燃烧一半的传音符取出,丢在一旁看也不看,随意挑起一个话题道:

    “将我带回山下,你们就不担心离歌会找去?”

    天下第一人的实力,天底下任何一方势力都要仔细且慎重掂量。

    陈言轻轻颔首,“离歌所求,严公或有猜测,不过到时候与陛下无关便是了。”

    严公?大凉首辅严惟中那个孙子?不对,被我一刀割去脑袋的凡人,不可能使唤得起一大半元婴境修士……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对方最多回答“你跟我回去就知道谁是严公”,钟贞从玉璞镜内取出一粒筑基丹,抛进嘴中咀嚼起来,抓住一切时间平复人身伤势,含糊不清道:

    “我身上藏着什么东西?是老皇帝临死前的手笔?”

    目前他只有登临帝位后的十七天记忆,前十九年的经历完全是一片苍白空缺。

    陈言面容平静,笑道:

    “先帝圣明,预谋之事无人能够猜到,至于陛下身上藏着的东西,我只知与凉国气运有关。”

    “自陛下与离歌登山修行后,凉国气运便少去一半,皇室钟氏气数更是沦为白纸一张。”

    气机涌动至手掌,覆盖裸露在外的白骨,钟贞闻言有些困惑:

    “不是说山上修士视人间气运为大道之敌,得气运者不可飞升,既然我身上带着这么大的气运,为什么还能登山如履平地?”

    几乎一日一境,至今跻身小筑基境。

    陈言沉吟说道:

    “其中真义,或许只有严公才能知晓。”

    “你是为严公做事,还是心里偷偷向着朕?”

    “陛下说笑了,严公心里都向着陛下,何况微臣。”

    得嘞,你要这么聊,天底下都是脑门刻着忠字的忠臣,没一个反贼……钟贞吐出一口气,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跟你下山后,我会死吗?”

    在岁末山上没有离开,是因为离歌待他不错,出门就有漂亮小姐姐陪着,心里想要离开宗门的想法并不强烈,其中也有离歌带给他的压迫感过于强横的原因,当然后者并不重要。

    他只是不想让姿容风华绝代的离歌伤心,而非担心自己被她暴打一顿。

    陈言微微一笑,向来柔和平静的眼中此时跳动着青红色的火焰,素白无暇的面容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她深深凝视着钟贞道: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报苍天。”

    “我等所谋之事,重在苍生,在天道,在万年!又何惧一死?陛下勿虑也。”

    ……标准的反派言论,魔教教主离歌都没有你们这般疯狂……钟贞嘴角一抽,旋即收敛神色,郑重说道:

    “此言是极!”

    “尔等不怕此事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朕这便与你速归去密火教中,为天下苍生,为天道开一个万年太平!”

    陈言眉头忽地轻蹙起,好像事态的发展第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但很快这位情绪很少外显的美妇人直身起腰,望向钟贞道:

    “臣与陛下同去。”

    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个君臣礼仪都没有,君是君臣是臣,儒家的规矩都不明白……等等,儒家规矩好像有定下不得“弑君”,所以作为臣子,陈言不能伤害到我?不对,儒家都规定了修士不得下山干预俗世,密火教这群人热衷不休,根本没把“规矩”放在眼里,陈言处处迁就的我原因是什么?

    她完全可以直接把我打昏绑走,浪费时间闲聊做甚……

    钟贞心泛疑惑,身子一动不动,强扯起一个话题问道:

    “掌名长老宁缺神魂受损,元神大伤,你是用了何种神通秘密炼化她,却又没被同为元婴境的宁缺发觉?”

    人之耐心都是有限的,他没问秘密炼化伤害宁缺元神的人是不是陈言这种不加思考的问题。

    陈言又沉默了几息,似笑似感慨道:

    “我们总是在享受欢愉快乐的时候,会屏蔽掉自身不必要的多余神识。”

    欢愉?钟贞一下怔住,脑子短暂没反应过来。

    陈言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道:

    “醒时同交欢,睡后不分散。”

    “啊?”钟贞嘴角抽动,心说你和宁缺不都是女人吗?怎么欢呢……

    “比我想象的要早很多,陛下,我们该走了。”陈言手掌燃有密火,轻轻将钟贞拖拽起身。

    等等啊,我还有问题要问……钟贞被迫起身,嘴巴张合几下,须弥芥子小天地陡然一震。

    小天地内所有禁制消散一空,外界天地不再有白茫茫雾气遮掩。

    ……

    岁末城中心地段,芥子小天地外。

    大街上,六颗大好人头鲜血滚滚落下。

    徐近南收剑入鞘,嘴角挑起一抹阴笑,“尔等君子,能耐我何?”

    说着,一脚踏碎其中一颗人头。

    血与白飞溅开,挡不住远处从酒楼中御风飞来之人血红的双眼。

    “魔子狂妄,我儒家定叫你血债血偿!”

    徐近南嗤笑一声,手掌倒覆,掌心处多出一面水雾朦胧的镜子,镜面光彩缭绕,宝光流溢不定。

    岁末山仙兵至宝,落魄镜。

    “孽子住手!”

    像是突然之间想起想通了什么,急匆匆从花柳繁盛处御风赶来的儒家大君子仇绍青高喝一声,有金色文字脱离天地降临世间,直冲着落魄镜而去。

    君子神气,与天地合鸣。

    可即便这等镇鬼驱魔的金色文字,速度极快冲向那面荡漾灵气涟漪的落魄镜,似是要做那玉石俱焚之举,可尚未临近镜面便被虚无雾气直接镇压,当场粉碎化为灵气齑粉。

    人都去了何处?!儒家大君子仇绍青怒气满腔,回头看去城中地脉之心处的那座府邸,瞳孔骤然收缩起。

    城内一切无事,只有那座府邸没了颜色,沦为白描画卷一般。

    “凡我正道人士,何不共同出手,断去这魔教狂徒大逆不道之举?!”

    声震滚滚,直落满街。

    大君子仇绍青人身气机暴涨无数,更有一尊幻影法相矗立天地之间。

    法相之内,一颗文胆磅礴倾泻出浩荡正气,这股引动天地正气的气息转瞬即逝,演化为无数金光璀璨的文字。

    一条街道好似都被儒家文字所立下的“规矩”封禁锢。

    儒家大君子仇绍青一步踏出,身影不受光阴波动干扰,即一瞬便出现在落魄镜前,伸手拖住了这面魔教仙兵至宝。

    那尊高大数丈的儒衫法相同时拖住了落魄镜。

    已然掠退至街道之外的徐近南嗤笑一声,按照既定的谋划与曹北玄等岁末山执事撤出此地。

    街道上,浩然正气与天地灵气两者激荡,蓦然激起一圈涟漪,如巨石砸入深潭之中,虽是激溅起一连串极为瞩目的电光火石,然下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绍青神情愕然,想要收回手掌,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面水雾飘渺的镜子径直砸穿了法相手掌,直接连带着仇绍青的手掌砸进了地面上。

    血肉模糊。

    “退去!”

    道宗真我教当代大天师抛出怀中佛尘,卷起儒家大君子退去数十丈,堪堪没被这面水雾灵气朦胧的落魄镜吞噬吃掉。

    大街上,有个赤脚老僧人双手合十,悠悠念起佛家语,护住各处酒楼境界低微者不受波及。

    今日结因,他日落果。

    放下书摊急匆匆赶来此地的儒家大圣人先与同道中人道了声谢,随后就将城内唯一一位养孕出浩然正气的儒家大君子收入儒袖中,吊着这位大君子的一点浩然气,不让消退散去。

    岁末城内,数名出身名门正派的元婴境大修士御风赶来此地,天空中掠起数道璀璨光芒。

    既然魔教中人率先不守规矩,那就别怪今日将这一座岁末城掀了个底朝天了!

    “言无风,对一个小辈动手,过分了!”

    抛下书摊赶来此地的儒家大神圣人怒目圆瞪,天雷滚滚而落。

    圣人神通,口含天宪。

    街上,一面落魄镜落在了地面上。

    随后一条大街剧烈震荡不已,尘土四处飞溅扬起。

    天翻地覆。

    终于显露了真相。

    满条街道上的山上修士此时此刻,都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岁末山那座祖师堂突兀出现在此地。

    十位内门长老相继起身。

    就是十位至少元婴境起步的大能修士,齐齐看向街道上儒释道三教圣人,还有正在赶来此地的诸子百家大能修士。

    碎去某人的神魄,言无风收起落魄镜,微笑望来:

    “我岁末山行事,哪来的禁忌一说?”

    儒家大圣人,三座学宫十四位圣人所排第三者,儒家文庙副教主朱晖元强压下怒火,冷声问道:

    “言无风,你当真今日要与我正道撕破脸皮,不顾天人名正!”

    “是离歌那女人给你的勇气,还是你这老小子跻身闻道境了?”

    言无风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问道:

    “老先生是书摊子卖书太久,还是高坐文庙中习惯了冷眼看人心,忘了山上与山下本就同根同源?”

    “你们儒家三座学宫,八位大君子,十九位正人君子,将来三十年内有望立道成圣的年轻翘楚都在我岁末山手中,老先生何来的胆魄,敢与我如此言语?”

    儒家大圣人面色铁青,怒声问道:

    “你想说什么?!”

    今日之事,不过是两小辈之间的演武比试,谁料魔教之人心思暗藏,竟敢罔顾儒家三座学宫十数位圣人,罔顾天下名门正派的正道人士,悍然出手捉去儒家年轻一辈所有大小君子,岂止可恨,简直歹毒!

    言无风笑了笑,未做回答,一手按下须弥芥子小天地,收入袖子里,与道宗真我教老天师说道:

    “张老真人不妨多为道宗圣女,多思量,再思量。”

    老天师怀中捧着佛尘,白眉一皱起,问道:

    “无风道友这是何意?”

    言无分似笑非笑道:

    “先前言某曾落下一子,其名岁末山外门叶氏子弟,叶清玄。”

    道宗老天师愈发困惑,自家关门弟子下山前特意用了道宗秘法算过一卦,卦象不算繁复,泽风大过而已,顺其自然便可,弟子归来之日,老天师同样耗费精力,与道宗圣子,自己的六弟子先后同算一卦,卦中凶吉参半,运道却是极佳,这号称天下国手的言无风此言是何意思?

    言无风慢悠悠补上一句,“思过崖下定风波。”

    老天师神色忽地一凝,讶然一声,当众抖起道袍袖子,掐指算起其中因果尘缘,心算同样不停,十余息过后,连连惊叹一声:

    “怎的还真有料事如神的陆地神仙?”

    说罢老天师已是收了佛尘,神色慨然歉意皆有,望向一旁儒家大圣人道:

    “今日之事,我只保魔教不做赶尽杀绝之举,其余还望好友见谅,概莫能助啊。”

    文庙副教主朱晖元冷冷嗯了一声,平压去怒火,冷目问道:

    “看无风道友也不像是要坐那破釜沉舟莽撞事,想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我儒家洗耳恭听。”

    言无分一手负后,看了眼那座逐渐失去人间颜色,沦为白描般画卷的儒家府邸,神色如常道:

    “刚好有两问,还请老夫子不吝赐教。”

    儒家大圣人朱晖元抖起儒袖,双腿屈下盘坐起,正是要坐而论道的姿态,“道友请讲!”

    言无分嘴角勾起嘲讽似的笑意,先是望向儒家府邸,淡然道:

    “天下皆以力为尊,还请诸位夫子教我,何为有教无类。”

    一语落下,那座儒家府邸彻底消失于众多元婴境大能修士眼底,消失于岁末城内。

    旋即一副遮天蔽日的巨幅画卷展现出来,展现在世人眼前,覆盖了一座城池上空的云彩。

    有儒家夫子学生,误入万魔境地内。

    ……

    ps: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