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贞后退半步，悄然站至掌律长老身后。

    此时他心里翻江倒海，只恨没有一根擎天巨柱定下海波。

    这是他来到魔教岁末山的第二天，仅仅两天内，就有一名内门弟子反叛身亡，一名内门长老遇刺身死道消。

    卧底这都杀到内门长老了，日后还会刺杀哪些人，真是想都不敢想。

    “言无风，谁动手杀的人？”

    女长老明瑜夕挺起一胸的骄傲，脚上小巧金缕鞋踢开两颗碍眼的内鬼人头：

    “昨夜才跟我立下赌约，今日便落得这般悲惨下场，依我看，天璇一脉全都杀掉，也冤枉不了半个间谍。”

    言无风不答反问，只盯着她，“合欢宗圣女一事，处理得如何了？”

    明瑜夕满脸不屑一顾的表情：

    “圣女？！我呸，一群龌龊肮脏的蠢物，只知道靠着半身行事，合欢宗早就名存实亡了，咱们趁早另寻几个盟友。”

    言无风微皱眉头，不及他再问，就听明瑜夕十分不在乎地说道：

    “合欢宗过个两日，就该来岁末山了，你这位宗门掌律且放下心，老娘什么时候耽误过宗门大事。”

    言无风这才移开目光，看了钟贞一眼：

    “你留在此处，待会有话问你。”

    身影一闪而逝。

    明瑜夕没着急跟上去，换了副神色，笑眯眯打量着换了身衣裳，气质完全不一样的年轻人。

    也不说话，笑得很是妩媚。

    紧贴白腻肌肤的浅灰色道袍，好似随时都会崩坏掉，它承受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这女人，去了趟合欢宗，不会又吃错药了吧……钟贞腹诽几句，不搭理她。

    一脸正气，不近女色。

    明瑜夕眉头上挑，扭着腰肢走了。

    大是大非面前，岂容儿女情长……钟贞眸光从又大又圆上收回，落到地上三颗人头上。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言无风会说，遇刺身亡的海峰刚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与他有关。

    作为上辈子了解过几百种杀人手法的推理爱好者，找出刺杀真相应当不难。

    可惜不知道哀酱最后的结局，青山老贼要是敢给哀酱乱拉CP，我穿越了都不会放过这老贼……钟贞摇了摇头，大脑重新进入思考状态。

    首先，可以排除男色。

    临死前满脑子都是肉肉画面的人，想来眼神不该是惊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能够一个内门长老死前的情绪不是愤恨，而是惊恐，这是遭到了背叛？

    “不，背叛只会更为愤怒，惊恐失措意味着海长老死前，根本想不到刺杀的人是谁？”

    是了，海长老遇刺身亡前，肯定见到了刺客的真容，而这个刺客的身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所以眼睛里才会流露出惊愕、惊恐。

    那么是谁作为刺客，能让岁末山的内门长老感到震惊难以置信？

    “过河拆桥的其他刺客？遭到背叛的人远远是愤怒远大于惊恐，所以刺客应该是海长老永远都想不到的人……”

    等等，这是修仙世界，能让一个人死前感到恐惧的事情应该很多，不能以上辈子的惯性思维思考……要找的是刺杀海峰刚动机，而不是杀人手法……揉了揉下巴，钟贞眸光落回那个被串在长枪的人头上。

    “最后一个念头与我有关，能够说明什么呢？”

    思绪逐渐沸腾，钟贞感觉现在脑海中只差一道银白色闪电划过。

    “海长老对我心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点也许能说得通，刚一见面就对一名末等杂役卑颜讨好的内门长老，指不定是藏着什么秘密……”

    “又或者，刺杀海长老的刺客，与我有某种关系，所以海长老才会在最后的念头想到我？”

    “可我何德何能，值得这一大群人惦记着……噫！朕是大凉天子啊。”

    脑海中一道闪电霍然划过，照亮了一切。

    钟贞以手握拳，眼睛微微眯起，“大凉首辅严惟中能够架空一个皇帝，身边太监、嫔妃、御林军、锦衣卫、文武百官全部反叛，这背后绝对有一个可能颠覆凉国的庞大势力，就像东汉士族，隋唐豪阀，明末东林那样……”

    “凉国背后，藏着我这个大凉天子都不知道的势力……嘶，朕都放下大凉了，这群人还要追上山门赶尽杀绝？”

    想起永乐一朝七下南洋，钟贞沉默了。

    原以为放下这一切，就能换个活命的机会。

    原来身份早就决定了一切，他一日不死，某些人就永远不会放心。

    “只是个猜测，虽然很有可能……”钟贞闭了闭眼睛，时不我待之感油然而生。

    这个时候，钟贞觉得上辈子经常能用到的一句话，此时非常应景。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而在这个修仙世界内，世俗王朝的“群雄逐鹿”，不过是山上仙家斗争的延续。

    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了……钟贞念头一闪而过，远处七名内门长老已经开完了一场冷暴力小团体会议。

    掌律长老言无风抬手一招，钟贞只觉眼前一花，瞬间被拽到了一众长老面前。

    “外门弟子钟贞，你可知今日海长老因何遇刺？”

    一位美妇人模样的内门长老率先开口，她头发挽成单螺髻，没有大家美妇那般的风韵熟成，倒是多了几分学塾女夫子的清冷与感性。

    掌名长老宁缺，负责岁末山弟子人事变动……钟贞眸光扫过一众长老，学着山门弟子的抱拳礼道：

    “弟子愚昧，不知原因。”

    半甲子年岁也没能在她瓜子脸留下过多的痕迹，美妇人宁缺一双杏眼凝视着钟贞：

    “原因大致有三，其一因我岁末山教主，其二因我山门谍子横行，其三则在于你钟贞，仔细想想这第三点原因是什么，再说与我等长老一听。”

    真的很像儒家学宫里的女夫子啊……但是我怎么知道海长老为何会被人刺杀呢……察觉到其他长老都在等着他的回答，钟贞嘴角微动，随便找了个原因：

    “也许因为我是身负大气运的天命之子？”

    气氛陡然沉凝下来。

    几名长老似笑非笑，笑容颇为玩味地打量着钟贞，好像是第一次遇见这般自信的年轻人。

    掌名长老宁缺过了许久，才轻轻颔首道：

    “修行登山路上，能有此道心，固然不错，但需铭记不可妄尊自大。”

    “海长老遇刺原因有三，之所以与你有关，是因为你上山前的俗世身份。”

    大凉末代皇帝……是首辅严惟中那帮人，还是国外势力……钟贞默然不语。

    宁缺神色复于平静，恢复了往日不染世俗的出尘：

    “杀害海长老的刺客不止两人，现在仍然有刺客藏在山门当中，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很难猜到，但可以得知的一点，这几名刺客的行为也许与你有关。”

    所以……接下来是要给我分派任务了？钟贞心头一凛，就听掌名长老继续说道：

    “我们几位长老一致认为不能束手待毙，要赶在那几名刺客出手前，肃清一切，为了保全我山门声誉，弟子安危，外门弟子钟贞，你可愿意承担起这次调查重任？”

    承担重任？

    我看你们就是想放长线钓鱼，但是缺少一份诱饵……钟贞看着一众眼含期待与赞许的内门长老，陷入沉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