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晚两节修行课业，这意味着什么？

    早上五点的早课，晚上七点的晚课，这意味着直接确定了他的作息时间。

    这对于一个经常凌晨修仙的人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被人剥夺走他快乐的源泉。

    好似范进六十大寿的时候中了举人，然后喝了一口凉水活活被噎死。

    又像是看着爹地翻过围栏留下一背影说了买个橘子，然后一辆火车撞了上去。

    滑天下之大稽！

    比上辈子被女领导逼在角落里写材料还要难受。

    钟贞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掌律长老，能够成为岁末山弟子，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大幸事，可是……”

    故意顿了一下，等到言无风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自己整理了思绪，钟贞继续道：

    “可是杂役身份是教主亲自定下的，如果瞒着教主晋升为外门弟子，只怕教主出关后会心生怒火……”

    言无风默然两秒，豪气干云道：

    “无妨，这件事情教主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便是！”

    “教主不知何日才能出关，既已拦下你今夜得到的奖赐，身份一事就不能再亏待你。”

    钟贞：“……”

    言无风抬眼看了看天上皎月，“时辰不早了，今夜你且回去好生休息，明日早课，我亲自与你讲学。”

    看着来去如风的掌律长老与两名执事乘坐传送阵离开，钟贞沉默了好一阵子，没有其他动作。

    仅剩的一个月寿命，如今还要去修行早晚课业。

    一轮明月高照，好像是在嘲笑某人。

    ……

    夜深。

    大凉，帝都。

    几道阴影凝聚成人形，出现在钦天监某处不为人知的祭坛前。

    这座雕刻着上古妖兽真名的祭坛上，摆放着一具尚未腐烂的无头尸身。

    “东西都带来了？”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飘荡在空旷寂寥的祭坛上。

    有阴影俯首跪地回道：

    “万妖盟的契血丹，青灵山的七阶大妖内丹，稷下学宫道德林内的秉礼竹，这三物皆已寻到，只是……”

    “有话就说！”

    “岁末山的落魄镜，分派出的五名‘校尉’，全部失手被杀，这五人的祖命灯也已经灭掉。”

    最靠近祭坛的那道黑色身影扭转过身，露出一张没有眼珠只渗出灵火的面庞：

    “岁末山？‘佛火将军’不是潜伏魔教里？”

    跪在地上的阴影回道：

    “‘佛火将军’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我等收到最后一名校尉传来的消息是，岁末山掌律长老言无风亲自出手了，现在他已经将存放落魄镜的地方封锁起来了。”

    黑色身影眼眶里的灵火跳动了两下，冷笑道：

    “这条丧家之犬，还真是对魔教忠心耿耿啊。”

    “既然如此，那就让‘佛火将军’暂时不要接手任务，女魔离歌当着凉国百官抢走了天子，让她伺机探取女魔头离歌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事情还不及传递，可以先送给儒家的三座学宫。”

    “遵令。”跪地阴影顿时消失不见，彷佛从未存在于人间。

    最靠近祭坛的黑色身影轻轻敲着祭祀用的三件灵物，不多时，看向左侧一名阴影：

    “去请‘幽火’将军来一趟，告诉她，祸事因她而起，就该由她自己来解决。”

    左侧阴影抱拳听令，身形瞬间消融于地面内。

    黑色身影眼珠子里的冷冽灵火无风飘动，少许落在了祭坛上那具无头尸身上。

    “你啊你，泱泱大国的当朝首辅，手底下三千锦衣卫，八千御林军，奈何不得一个初入闻道境的女魔头？”

    摇了摇头，黑色身影眼中灵火大盛，颇有些恨其不争，怒其所为：

    “若不是严公圣明，我密火教何至于牺牲掉十二名‘校尉’，两名‘将军’，只为了救你一个早就该散尽的魂魄，被一个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小子活活打死，何等的愚不可及！”

    嘭！

    一道虚幻阴影突地弹到地面上，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灵火’，严圣公的嫡长子都救不回来，我看你哪来的资格继续做这密火教的宗主！”

    一道幽暗火焰骤然于祭坛外的空地上从地上那具虚幻阴影中燃烧起来。

    幽暗的火焰里，从中走出了一位头戴亮银冠，身穿粉绫色百花战袍的八尺女将。

    她眸光一扫祭坛上的三件灵物，皱眉问道：

    “岁末山的落魄镜何在？”

    密火教现任宗主‘灵火将军’眼睛中的灵火一跳，怒问道：

    “若非你画蛇添足非要投靠那闯贼李青橙，严惟中如何能被一个废物杀死？！”

    头顶亮银冠上两根雉鸡尾一甩，女将冷哼一声：

    “笑话，大凉天子登基十七天，连杀了我密火教十八名校尉，三名将军，我若不降闯贼，现在你这厮还能见到我不成？！”

    “灵火将军”浑身一颤，眼中火焰熊熊烧起：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那废物？！”

    “一个元婴境修士，是腿软了脑残了，还是被胸口的二两肉连累到没了气力，杀不得一个连王朝气运庇佑都没有的废物天子？”

    身高八尺，体貌雄伟的女将冷笑问道：

    “悖礼弑上，忤逆儒家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密火教有一位闻道境的大修士，你这贼厮，什么境界自己还不清楚？”

    强忍着心头怒火，不与这三家姓奴逞口舌之利，“灵火将军”一手指着祭坛上的无头尸身：

    “严惟中如今三魂七魄尽数散入天地，严圣公都无能为力，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在这里教训我！”

    一身粉红战袍的女将挺身上前，从储物袋内掷出一件密器，扔在黑色身影的面前，嘲讽似地故意问道：

    “密火教宗主大人，认不认识道宗三清圣物，招魂幡？”

    “灵活将军”瞥了眼三清正气萦绕不绝的道幡，眼中灵活跳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

    没想到这等道宗圣物都能躲来。

    号为“幽火”的披战袍女将冷笑着转身离去，扔下一句在空旷祭坛中久久回荡的话，挑衅意味显而易见：

    “你问我算什么东西，现在我就告诉你，你密火教管不了的事情，我来管，你密火教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你密火教杀不了的人，我来杀！”

    “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密火教的教主！”

    祭坛周遭，十数名虚幻阴影颤颤俯首不敢起身，。

    黑色身影眼中的两团冷火熊熊燃烧着。

    月色清冷，不知从何处洒落，为这座祭坛披上冷淡的面纱。

    ……

    点起一盏灯火，消融如霜的月光。

    回到小楼中，习惯凌晨修仙的钟贞精神抖擞，整理今日夜访韩莉失败的原因。

    失败的关键，在于他一直犹豫着，没有下定好决心，是该以礼服人，还是该以理服人。

    微微摇头，钟贞心叹一声，果然自己还是那个遵纪守法的爱国新青年。

    像个反派那样肆意杀人爽是挺爽的，可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

    毕竟接受过近二十年XX主义红色教育的新时代大好青年。

    除了韩莉这条路，有无其他获得长生点的办法呢……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钟贞觉得自己必要了解深入了解这个世界。

    翻找许久，在书房里寻了本稷下学宫出版的《太平寰宇志》。

    魔教教主离歌曾翻阅过的儒家经典。

    名字看起来有种秒天秒地的宇宙独一份深奥，其实就是一本通俗易懂的地理书。

    可能还不如初中学习用的地理书籍。

    作为大苏合众联邦的人，钟贞在初中、高中六年，一共见过五种版本的地理书籍，所以每当他拿到新地理书的时候，总会习惯性比较一番。

    比如现在他手上这本。

    “没有插图，没有目录，历史经济政论混为一谈，三句话里两句都是官腔……”

    翻到最前面，看向著作人。

    “沈梦存？”

    好像是儒家的十四位圣人之一。

    不如拿着儒家学宫给的经费，找两个正人君子，带上几个书童门生，每人抄一段前圣整理的地理志，凑出一本大合集……腹诽了一句，钟贞摊开书籍的第一卷，简单提炼出书卷上的重要信息。

    诸子百家，显学儒释道三家。

    就像种花家的协商……美其名曰百家争鸣，实际上都是儒家给的面子而已。

    儒家三座学宫七十二座书院，负责接收世界各地的修道良材。

    嗯，不成器的大多会派进魔教岁末山潜伏，等到立下大功就可以回到学宫或者书院，做个看门的打手，直接少走一甲子弯路。

    这个世界一共有七个国家，大凉王朝位于中原上地，北靠山海关，南面汤、齐二国，东临海，西有横断高地。

    灵气清新自然，故而仙家门派多位于世界的各处高地。

    翻了几页，十分枯燥无味。

    本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钟贞突觉困意袭人。

    他打着哈欠，趴倒在桌案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有月无风。

    灯火摇曳，不知何时骤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