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世季在自己的公廨房见到了等在门外的周重。

    “急事？”

    “是的捉刀，案子有些对方需要您指点一下。”

    进了公廨房，李世季坐下，周重就把一份他连夜写好的案情进展给递了过去。

    见李世季在看，周重等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挑着重点介绍道：“捉刀，碎尸案目前已经基本上排除了城里居民遇害的可能。暂时定在流民和外来的行脚身上，也不排除奴隶的可能。

    而行凶者目前的推断是拥有一定财力并且有神修手段可以圈养妖兽或者妖怪的人。

    所以我们查到这里基本上就到门槛了。您看如何进行下一步侦办？”

    周重这边讲完，李世季也差不多把手里的案情进展看完。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只不过觉得一阵阵无奈。

    李世季不怕复杂和凶险的案子。毕竟再凶险的案子都挡不住层层抽丝剥茧最后难免被破解掉，案犯也难逃缉拿。就算是悬案，那也不是案犯多强横，而是线索短缺无法追索所致。

    在李世季这儿，真正难办的案子就是周重递过来的这种，涉及到官面人物的案子。

    各种规矩，各种顾虑，甚至遮掩和代价，一番算计下来简直烦不胜烦。

    而且你还绕不开也不敢去破坏这些规矩。

    因为这些规矩可不是某一两个人编织的，而是整个官面里绝大部分人一起编织出来的。

    在这种规矩面前，他李世季又算哪根葱？

    “尸体是奴隶的可能性有多大？”李世季揉了揉眉心，只能希望事情不至于朝最坏的方向过去。

    至少奴隶不太算人。自己杀自己的奴隶不算罪，不管是抹脖子还是大卸八块都可以。

    “目前看来应该是最大的可能，至少有五成。”

    “五成？”李世季明显不太满意周重的回答。因为五成在他看来变数太多，还不足以用来做决定。

    周重跟了李世季这么些年，自然明白李世季的意思。

    于是周重连忙道：“捉刀，这五成虽然看起来不多。但余下的却是流民和外地行脚，更是难以排查的部分。真要是归到那两个可能身上的话那，这个案子很可能直接成悬案，不然至少也得拖个七八年。

    所以五成虽少，但也可以说是继续侦办的唯一选择了。”

    周重说完就束手站在边上不再说话。他明白该他说的都说完了，此时是李世季需要抗压力的时候了。他就算想分担也没那资格。

    李世季皱着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公廨房里踱步不休。

    “奴隶都是小麻烦，大麻烦是跟妖兽和妖怪扯上关系。朝廷严令不许豢养妖兽和妖怪，一旦发现轻则入狱三五年，出来贬为无业户。重则直接贬为罪奴抄家之后流放边关。

    这罪名顶在头上，城里恐怕没谁会拒绝咱们的调查。但暗地里怕是会把咱们当成狗屎，就等着铲掉。

    周重，这事你有几分把握？”

    周重依旧低着头，微微欠身道：“属下有绝对把握，不可能走空。”

    “哦？这么有把握？”李世季似笑非笑的看着周重，眼睛里闪过一抹欣赏同时也闪过一丝丝狠戾。

    “捉刀放心。一户豢养妖兽并且纵容妖兽嗜杀奴隶的险恶之人，属下一定会在三日内揪出来！”周重此时抬起头来，眼里同样闪过与李世季刚才一样的狠戾。

    而李世季却笑着摆了摆手，说：“你呀，想要拿些把柄出来堵住一户倒霉蛋的嘴，再把这案子硬栽在他们身上，对吧？

    这事儿寻常时候都不能这么干，更何况眼下？不妥当。”

    李世季很清楚周重“绝不走空”的信心是怎么来的。

    安维衙门经受的案子可太多了。帮官面上遮掩的案子同样多得很。特别是李世季这种十多年来一直侦办大案要案且在安维衙门里地位特殊的人手里，更是捏着十几件。

    这些遮掩都是之前陈志压下来的。李世季遵令闭嘴。明白这是陈志准备的后手，用得着的时候可以以此来要挟甚至操控萍洲城官面上的一些人物。

    陈志还活着的时候还会压着李世季，如今陈志被冯云斩了，而冯云对这些压着的案子一直都不闻不问。

    变相的，这些东西就成了李世季手里的刀子，而且还是别人不晓得的刀子。

    而周重作为经手人自然也清楚这些事。刚才暗示的“绝不会走空”就是想要利用这些刀子。

    “捉刀，可这案子不小，若不能给個说法的话，冯大人那边恐怕......”

    李世季走到周重身前，拍了拍周重的肩膀，说：“案子的说法必须要有，但你刚才所说的手段不能用。”

    “那万一属下判断失误的话，萍洲城里官面上的压力可就......”

    李世季冷哼了一声，说：“你办你的差事，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你用不着帮我考虑。”

    李世季心里想到的是自己这段时间来琢磨的那些让他心里发寒的门门道道。他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他的一次千载难逢的试探的机会。

    猜错了，了不起被萍洲城官面上忌惮，以后处境可能会变得不好过。但不至于扛不住。

    猜对了，那就有可能避过一场狂风暴雨。

    李世季觉得怎么都得拼一把。

    “对了，你们班役那几个新来的最近表现如何？”

    李世季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给周重定了案子往后的侦办调子就不再继续墨迹，而是问起了周重手里的那几个新人。

    要知道拢共扩招进来十个皇室宗殿的人，其中五个就在李世季手下，而周重的班役就有两个。这不得不让李世季心里发毛，觉得自己会不会被冯云给重点盯上了？

    这也是为何李世季急着试探冯云想法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青和杨海还好，中规中矩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让干嘛就干嘛。只不过不合群，除了案子上的事情之外，他们甚至不跟班役的其他人说话。

    倒是薛无病这小子不错。这次碎尸的案子他一直在跟。关于死者是奴隶的猜测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甚至短短几天就把咱们这边的一些规矩摸清楚了。”

    “哦？听你这口气，薛无病这小子还是干这一行的料？”李世季闻言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