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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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往事随风,少年不在

    再也忍不住了将他的小丫头牢牢抱在怀里,却又怕弄疼她小心翼翼抱着,她涉世未深怎知人心险恶世道凶险,从今以后她不明白的他都会一一教她,若是有一天他不能护着她了,她须得自己面对。

    ''想不到····我们不识人间烟火的裴大小姐竟然懂得了怜悯别人苦难''这丫头这么懂事,怎么就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呢,明明是调侃人的话,怎么听了让人有些眼眶发酸。

    ''小丫头,四哥来晚了''

    过了元宵年味儿就渐渐淡了,一切都回归于平静,大街小巷走乡串街依然热闹欣然,人来人往没有人会记得元宵灯会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会记得那可怜的芸娘,只是印象里大约有个惊才绝艳的娘子曾在猜灯谜大会上惊鸿一瞥只是那娘子带着面纱根本无暇去探究面纱下究竟藏怎样的容颜。

    再说就是冷面煞神朱四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属下亲自下场向官兵要人,最近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不是人人都畏惧的官兵竟然被一个商人给当众威胁的颜面扫地,毕竟这早就见怪不怪了,别说一个小统领毕竟就算堂堂郡守也得忌惮他几分,自己的老巢也能让朱四爷来去自如,这人吃饱喝足不讲话就难受,一些长舌妇人正愁没有新话题可以唠,这不,朱四爷灯会上冲冠一怒为''红颜''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在暗地里猜测,原来朱四爷不找女人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

    金陵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谣言只需半日便传到了庆来赌坊某个正主耳边

    这日朱四郎在正厅坐镇,某个豪掷千金的大人物仗着自己的那点好运赢了几把,若是旁人只怕见好就收了,可这位也是个奇葩,非说自己胜之不武,是庄家忌惮他的身份所以才故意让他把把都赢钱的,他相信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样可以做到。

    招呼那人''这也赢得忒容易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去,把你们赌坊最有技术的荷官给找来,爷可是博赌圣手就凭你也配跟小爷玩''

    伙计心里冷笑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又是一个涉世未深人傻钱多的纨绔子弟,但来者是客对方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家的公子,哪是自己一个小伙计能吃罪的起的,于是堆砌一脸笑道''这位爷想必是在英雄荟萃厅玩得累了,小店的春风得意堂有美人舞蹈美酒助兴,您可以移步那里稍做休息''

    ''你少在这里给爷说三道四,爷说让你去把赌坊技术最好的荷官给叫来,听不懂人话,嗯''

    ''少在这里狗眼看人低,爷有的是钱''说着将自己锦缎衣袍一撩,将腰间鼓鼓囔囔的荷包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有多有钱似地。

    伙计也是一头雾水可面上依然陪着笑,心道这位爷莫非是傻,难不成不知晓出门在外财不可外露,看来还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有时候太过信任旁人可不是好事,这是什么地方,男人的天堂金陵城大名鼎鼎的销金窟,哪容得下一个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来撒泼

    只见这人没有丝毫意识到危机正在降临,依然大言不惭道''爷在京城的时候说一不二,看来小地方人就是不懂规矩,来到这里简直就是脏了小爷我的眼·····去,把你们老大叫来,爷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么没规矩,是跟哪个学的''

    伙计刚要好心劝道,没成想忽然一帮子五大三粗的壮汉围了上来,把这人和他出门带的小虾米给包围的严严实实,有本地的乡绅富户,还有一些依靠着祖上的一亩三分地整日游手好闲的懒汉,这些人放在外面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但要想在庆来赌坊玩,就得守他朱四爷的规矩,这么多年成了赌客与老板之间供认不讳的默契,他们今日就要给这小子一点教训,给他的嘴巴上个裁缝,好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纨绔却手持一把八宝琉璃金丝羽扇上面镶一些个头不小的红宝石,分明是二月天一波春寒还没有过去,南来北往的人哪个不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可他还拿着一把闪亮夺目的扇子不时还扇几下风,不知是真的热的不行还是故意显摆,果不其然这一下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这些人大多是自己生活过的不如意之人,见不得别人好这下更仇视他了,可他却不知适可而止。''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那爷不介意再说一次好叫你们听清楚,我的姨母乃是当朝陛下的妃嫔,我父乃太子太傅官拜三品,我母受封诰命而我本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天子脚下京城之内,呀,你们该不会是嫉妒了吧,哼,小地方的人就是没见过什么市面''

    关于这黄口小儿脑袋缺没缺根筋他们没兴趣知道,但既然进了金陵这地界就得入乡随俗,听说这小子是跟他的父亲一起从京城来的,那就好说了,若是他们当真在京城混的好,怎会被贬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些年来多少被贬过来的官员,刚来之时哪个不是斗志满满发誓总有一日要回去,可你见哪个不是弃子,管你曾经是否风光无限,临到老死又可曾回去过。''原是太傅家的公子呢,是金陵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可你不一样是也被发落到这里,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又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日子还长,年轻人我劝你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纨绔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并且对这些人不善的面色很是不屑一顾''懒得与你们扯这些,真没意思,听说这庆来赌坊是金陵城最大的赌坊,你们既然不服,那咱们就用赌场上的招式比一比看谁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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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计看着架势这京城来的小子是个难缠的主,刚才他在贵宾室与他玩了几把,他有几斤几两伙计自己已然知道了个大概,若是不慎输了丢了脸面,怕是不会罢休,在没人知道的角落,一道细小的身影悄悄溜上楼。

    楼下花厅中的局势愈演愈烈双方都不是好惹的,如今这局势很明显已成僵局

    恰逢此时楼上最里面那间雅室内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室内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墙壁上流云百副或岁寒三友,窗台倏尔五色纱糊就,忽而彩绫轻覆,竟系幽户,上好的黄木桌椅,窗台上的君子兰,八仙桌上摆着雕空烧彩的精致琉璃盏,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奇异的光彩,房间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费了不少心思,其他的房间也都是一样的陈设,可见最早给这家赌坊做这种设计的人到是个清雅之人。

    男人大大剌剌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一双长腿胡乱翘着,悠悠哉哉的喝着茶水,透过纱窗的光线正好照在他身上,一双桃花眼微咪着无比的惬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刚刚干完农活从地里回来乡野村夫,显然对这人的到来早有预料,下首这人便是那日蒙奇统领要捉的那个书生,名叫何贵,自从那天那些蒙奇自街市上强行带走芸娘后到如今已经整整三日都没有音讯,那晚他见那位拔刀相助的''小兄弟''与朱四爷似乎很是亲近的样子,而那蒙奇也亲自跟朱四爷承诺不会对芸娘怎样过不了几日便送回。

    可,若不是走投无路,他断不会来求这个人们口中的''恶魔'',若是过去他定是里这种危险人物远远的,是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际的,可那日之后他似乎成了金陵城众多厌恶朱四郎人中的叛徒,要想看清一个人,须得观其言,查其行,有时候眼见未必为真,耳听未必为实,他不傻怎会不知,单单靠那位''小兄弟''的钱没那么容易能从蒙奇手中保下他,更多的是畏惧这朱四郎的势力才不得不放了他,为了自己那点早就被踩在四爷地上的颜面抓芸娘回去,不过是为了给那些百姓示威,因为他们不允许这些所谓的下等人敢忤逆,真是可怜又可笑,凭什么为了一己私利就要他可怜的芸娘牺牲,总有一日他定要那些欺负过芸娘的人付出代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许他并非是一个内心早已肮脏不堪的恶人

    听了这书生道谢的话,他是越听越烦闷,每句话都文邹邹的,一刻都不愿听这人啰里吧嗦下去,他也没兴趣要着人的感谢,为了他耳朵不生茧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打断他''你难道不恨,爷那日去捞一个小傻子只是顺手救你····至于你那夫人爷是爱莫能助''

    书生脸色煞白,却很快又释然,接着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不恨,你我在这之前可谓是毫无交际,您本就没有义务救人,却救了我让家中幼女不致无人照料,此为仁,何况,若是角色互换,那么我的选择和四爷的也是一样的,贵,断然不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而给妻女留下任何隐患''何贵起身拱手道谢,虽然身板瘦弱却也站定如松,言语之间没有丝毫谄媚奉承,眼神坚定透出固执的真诚。

    那人心中泛起波澜,想不到是他小瞧了这书生,看事这般透彻一针见血却也并非贪婪之徒,那他跟他说这些是想要什么,最重要的一点他心思竟然这般缜密,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转而看向何贵眼睛微咪,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眼中却有了警惕的东西,脸上漾起一抹精明的笑,朱四郎有一种预感,未来,此人若是用的好将他手中最得力的兵刃,开门见山道

    ''呵,有意思,爷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虽不能亲自去打爆那蒙奇狗头,倒是可以跟你这里提个醒,城东五里外有个茅草屋里面住着一个叫周尹的老头原是兵器营的匠师,虽说如今已经告老归家却在军中还有些人脉,你去找他·就说我这里新得了一壶好酒,只是近日被那些巡城营的人气的有些睡不好吃不下,只怕是也没多少心思与他痛饮······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莫要失了分寸''

    何贵先是郑重后退三步与面前的朱四爷拉开几分距离而后站定缓缓弯下了腰,书生一礼慎重而清雅却多了几分的恭敬,想他人世间浑浑噩噩二十八载·····那一日他参加乡试第一,本该是意气风发顺风而上进京赶考,不幸的是与他同批考的是县尉家里不学无术的公子,就连秀才身份都是花钱买来的,当天晚上他就被叫去县尉家里,为了顶替他的乡试名次,拿出一笔钱封他的口,县尉大人随手一给却是他这个小人物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数目,可他自小读圣贤之书怎会不知不可为区区五斗米折腰的道理,可家中老母是他的软肋,那时他还没有与芸娘成婚他出身贫寒,打从记事起就与母亲相依为命数九寒天砚冰坚冻得生不出手写字,母亲把家中仅剩的一些碳都给了他用,为了不打搅他读书自己却在寒冷的土屋里坐在窗边就着天光做针线活换钱,终是熬坏了眼睛也熬坏了身子,深知母亲一个女子多年的坚守不易那时他只知一心苦读只为叫母亲日子不再那么操劳。

    不肯接受自己苦读十年得来的成绩被人家当作官运亨通的垫脚石的事实,他们却用母亲的性命逼他,再多的不甘与痛苦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都没有用,华光是金陵下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山高皇帝远官员们却成了土皇帝,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百姓的父母官,却为了自己后辈的仕途通达,处处打压有真才实干的后生,若是以后还想在华光县混下去,他似乎别无选择。

    年少之时他最懊悔的是没有能力给母亲一个清闲生活,更没有护住本该属于自己东西的手段,他以为自己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以一个秀才身份在乡学教书,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情让他沉淀下来,却也助长了他的懦弱,无数次在梦中他以乡试第一的佳绩上京赶考之后一路封王拜相,梦醒了现实中他有一个相敬如宾的妻子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日子过的清贫却也能勉强糊口,如今幸福的生活让他记忆中的绝望与痛苦在渐渐淡化,可这一次他决定不再退缩如今他不曾孑然一身,妻子的信任女儿的依赖都促使着他不能再当一个懦夫。

    金陵城中各路牛鬼蛇神都有,他一身傲骨若是叫他从今以后受人驱使昧着良心做事自是不肯去胡乱攀附,可如今这个朱四郎好像与传言中的不甚相符,他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镂空雕花的旋转梯子上朱红的扶手,每一阶都是用大理石板精雕细刻而成,其上铺着长长的云锦柔软而又奢华,众人还在争辩丝毫没有意识到梯口处一身着黑衣的男子缓步而来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阔袖长衫金丝打边,勾勒出让人嫉妒到眼红的好身材肩宽腰细大长腿每走一步连带着腰间的玉牌一同晃动阳光下泛出翠绿的色彩,这人偏攻击性的相貌,就这一张脸上盛放着比同龄人多一些的成熟,稚嫩与精明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形容竟毫无违和感,那张藏着无数的算计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上笑得人畜无害。

    ''呦呵,今日我这赌坊真是好大的排场,先太傅家的公子竟然亲自来了,小店照顾不周还小公子请多多包涵''

    众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来人是四爷,其他人虽然看这猖狂的小子不爽却也不敢出声了,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朱四郎听那来通报的小伙计描述再结合当下这形式,究竟怎么回事他心中明了。''不知令尊来到咱这小地方来这些日子可还能适应,四郎本该早为大人接风洗尘的,实在是杂事缠身,分身乏术切莫见怪,这下公子前来也算了了四郎一番心愿,在下在金陵最好的酒楼备下了酒菜还请公子移步''

    他并非是偏袒太傅家的公子,如今这情况很明显小孩子没玩尽兴初生牛犊不怕虎搁着跟人叫板,若是放任下去,这人在他庆来赌坊吃了亏最后怕是会惹得麻烦不说还招太傅家里记恨,他一家原是朝廷的新贵为什么会被贬到金陵这其中缘由他也无暇探知,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高,在没有弄清楚对方势力的情况下,不得罪最好,碍于太傅的面子,特意捡了些好听的话说。

    这人见了朱四郎的态度,眼中的不屑更加明显,还有一些莫名的郁闷,明眼人都知道是他先挑衅那群人的,可这人一来上下嘴唇一碰反而把他说成了弱势的那一方,都说商人重利轻义果不其然,他以为远离了京城来到千里之外的金陵就能再也看不到那些因为畏惧父亲连带着奉承他的混蛋,不成想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人家只认识太傅家的小公子却不知他景润,他是家族唯一的男丁姐姐们说未来景家的重担要交到他手中,因此他自小就比别人多出几分勤勉五岁之时他读遍名家诗词,十二岁便被破格录入国子监成为最年幼的弟子,十六摘得榜眼成为我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官员。

    人人都说他天赋奇才,殊不知那都是他无数个日夜苦熬出来的,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只能活在父亲的庇护之下,过了年他正好十八,想他这一生起起伏伏,还从未如此放纵过自己,如今贬了官倒好不用时刻担心哪一步行差踏错,今日便好好放肆一回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