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无赖
繁体版

第一章:少年意气

    至正十二年

    小年夜,金陵城内

    灯火通明,今日小年,街道上小商贩林立,舞狮杂耍,杂技,灯笼等琳琅满目,若在过去这小年,饶是夜间也热闹非凡,是一家人出行共享天伦,后生娘子巧遇佳偶成双之地。

    灯笼贩子是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两颊凹陷,面色发黄,瘦得浑身上下找不出二两膘的中年男子,明明是一个还没到天命之年的汉子,却活像一个干瘪的小老头子,汉子几乎白了一半的头发在天寒地冻中打了结毛草似地,颤颤巍巍的推着一辆破旧的木车,缓缓地走在灯火通明的朱雀街,哑声叫卖了好一会儿可就是没有人在他的摊子前驻足,他身穿一件缝了不少补丁的藏青色旧夹袄,袖口磨出了一个口子,棉絮翻飞,也管不得补。

    “如今世道变了,街上尽是些蛮夷,不见我汉人好儿女,唉……我这些灯笼又该卖与何人呢''

    难怪灯笼贩子这么说,如今天下时局动荡,外族入侵中原,掌握政权的是蒙奇,此族人为上等人,庆人辅政为中等,汉人被他们称之为下等人,因为苛政,战乱,赋税三座大山重压之下,汉民苦不堪言,被外族人欺压更是寻常事,虽说如今的外族皇帝极度崇尚我汉族文化,朝中也有汉人入士,但终究是汉人势微有心无力,寄居屋檐之下怎能不仰人鼻息

    再说寒冬腊月城中的小商贩生意难做,还要定期交“保护费”,城外庄稼人无论收成好与不好都要定期上交赋税,交不上便要罚银钱,交迟了便要挨板子,于是有些庄稼户为了活命,干脆就弃田不耕,反正一年到头种的粮食都进了别人的口袋,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还不如到城里做零工至少能有顿饱饭,民生凋敝……矣,在这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冬日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普通汉人,生存下去尚且艰难,有粗布衣裳蔽体和御寒……足矣,又怎么会在乎衣着是否得体呢。

    “卖箩筐,箅子,背篓,都是山上砍的新鲜竹子手工编的哟”

    “热腾腾的包子馒头,一文钱一个喽”

    “……”

    “哎,卖花灯诶,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有,各位大官人,后生,娘子,瞧一瞧看一看吧”老翁佝偻着身子,艰难地推着竹车,一边走一边吆喝,似乎每说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尽管生存艰难,街道两侧仍是商贩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为了一家老小能吃饱饭不得不顶着刺骨的寒风出来谋生计。

    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身着墨衣的年轻男子,男子似乎很不认同他说的话,反驳道

    “非也非也,这位老翁抱怨得好没道理,灯笼没人买定是你的问题,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还不如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把这些灯笼卖出去,太平时有寻常的活法,乱世想乱世的对策”

    墨衣男人环手抱于胸前,骨子里似乎有着浑然天成的羁傲,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光洁白皙的下巴,薄唇微启,声如洪钟,男人身侧不知何时跳出一个身量略微低些的少年,虽不如男人近乎妖孽的俊美,但也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少年似乎很认可男人说的每一句话,也跟着附和劝告老翁。

    “你倒不如去兴和门,那里住的可都是朝中大员,虽然是外族人但非富即贵,想必他们的家眷会非常喜欢你的这些小玩意儿,现如今街上到处都是胡人探子,你一个卖灯笼的,今后莫要再说这话了,免得伤及自身性命''

    男人身高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金色暗纹的墨色长袍,腰系白玉之带,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上位者的气息,男人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呆,匆匆向前赶路。“罢了罢了,我也是闲的慌,与你说这些作甚”

    但见少年留恋于繁华的街道,舍不得走,男人摆了摆手“余达,你不走我走了”

    被叫做余达的少年这才依依不舍得离开“诶,四哥等等我”

    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偶尔吹来些寒风,一高一低的二人踏雪大步向前走去,雪地里留下一大片整齐的足迹。

    若是你认为他二人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就结束了,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少年人火力大,加之两人都是爱玩的年纪,也不撑伞,任凭雪花飘落在头发丝上落在肩头

    “四哥今日怎么这般好心肠,还关心这素不相识的人死活”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身穿一件五成新的靛蓝色的纯棉夹袄,跟在那人身后蹦蹦哒哒很是活泼。

    男人却看不出年龄,观之外貌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仪态稳重,周身散发气势也不故意收回,尽显王者之态,在漫天灯火中,两人的身影在地面上被拉得老长,少年的个头比身边的男人矮了一节,小少年搓了搓手心,捂住自己冻得通红的耳朵,反复如此似乎很冷的样子,虽说二人身上穿的算不上什么上好的布料,但总归比起那些缺衣少食的人家,只能用泥沙,旧布条掺在棉花里来做衣裳的要好的多,足以御寒了。

    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兀自笑了起来“呵呵呵……好心肠?''

    ''小达,这金陵城里的人,都说我朱四郎圆滑世故,唯利是图就是个地痞无赖”

    朱四郎爽朗笑着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墨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直似魔主降临。“哈哈哈哈……少年,好眼光,跟着四哥混有酒有肉有前途”

    小少年腰上系着一块木牌,看来是用来区别身份的,只见木牌上刻着“庆”字,男人身上也挂着同样的腰牌,不一样的是男人的那只是玉的材质,通身晶莹剔透,全城能用的上这个令牌的也只有庆来赌坊的那个人了,庆来赌坊第一家店,开在城中心繁华热闹的地带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上这么大规模的赌坊,可见实力雄厚,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那方老汉已经到达了摊位上,正好碰上刚才的那两个''狂徒''还没走远,怒目圆睁呵道“竖子,好男儿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总比一辈子混吃等死强……当权者无能鼠辈大好河山被外族夺取,落得个热血男儿为奴,清白姑娘为娼婢的下场……”

    据说这个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庆来赌坊幕后有黑白两道的势力,在城里有上百个分店,里面的当家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垄断了所有的赌坊产业,并且据说还不满足此,在各行各业都有他的足迹,甚至在朝中都有庇护,那里面随便一个小喽啰,一般人可得罪不起,而卖灯笼的老翁不知道的是这两个''狂徒''其中一个便是那庆来赌坊最有权力的男人朱四郎。

    那人嘴角笑意缓缓收回,耐心听着老汉接下来要说的“听闻现如今北地已反,还有各路豪杰相继而出……若是我这老汉像你这般十八,九岁的年纪年轻力壮,就···就去投军去,也效仿霍大将军少年壮志,封狼居胥挣得一番丰功伟业回来”何等荣耀……可惜……老汉的音调愈发低沉,这是一种临近暮年,想要对抗不公世道,却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无奈又无力。

    卖灯笼的老翁那边又是传来一声声哀叹

    朱四郎并未应声,他深知世道艰难怜悯倒称不上,老翁一把年纪了却人老志未衰,看样子是经历过朝代更迭的,亲眼见到国土被人随意践踏,那种滋味想必只要是良心未泯,都不会太舒坦吧,可余达这小子年少,到底是忍不住了,他娘的,当然是干他鸭的。“哼,你这小贩子好生固执,我四哥好心提醒你,你别不知好歹……”

    说着就要撸起袖子,耿着脖子要上前找那小商贩好好说道一番

    朱四郎制止了他“小达,我们该回去了,若是你今日西北风还没喝够,爷不介意把你扔在这里让你好好冷静一下''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虽然及时停下拳头,但却十分不忿''四哥可是这老翁不识好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朱四郎并未理会他,转头就走,雪纷纷扬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跟随在男人身后下了一路,少年知道男人的脾性,知晓他现在定是生气了,于是也不敢耽搁,立马跟在后面。

    “呵保家,卫国”男人闭上双眼似是睡着了,没人注意到他薄唇微动,反复咀嚼着几个字,思绪却早已飘远,乱世之中他父母皆早亡,逃难途中同胞兄弟姊妹皆以离散,死的死逃得逃,如今这个世道要他保哪门子的国,护哪门子的家呢,他哪里有家?

    后来呢,他双手沾了血,弱肉强食的乱世,他如若不反击,早就被撕扯蚕食的不留尸骨了,而他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好好的活…自从十年前他朱四郎逃饥荒途中来到金陵城,本来打算拜个师傅学门手艺,以为自己不去主动惹事就没人找他的事,那时他把要求放到最低不要工钱管吃管住都行,当年,他年仅九岁初入金陵饥饿交织,只因一口吃食被人伢子哄骗拐卖,他运气还不错被一个木匠师傅看中将他买来收为徒弟,木匠师傅看他机灵手脚勤快,打算将一身本领都传授给他。他所求不多,惟愿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即可,如将来遇到了一个心悦的姑娘,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日子。

    师傅一生痴迷于木匠工艺终身未娶,他想好了一直这样过也不错今后就由他给师傅养老送终,只是事与愿违……

    小少年见男人不理他,故意上前献上殷勤“哎,这大冬天的可真冷啊,四哥你今日穿的单薄,要不要这披风啊可暖和了,嘿嘿“

    “大过节的,今日坊里的其他兄弟都提前休沐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坊里缺人手倒要早已是赌坊二把手的四哥,亲自干这种上门讨账的杂活喽”

    四郎明白他这话意有所指,事实上早已到他这个位子了,根本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手底下的人就会见机行事,把所有事情都给办得妥妥的那里用他亲自去做,今日原本有个酒局原本是已经卸任的柳二掌柜非要拉着一帮子年轻后生喝一壶,说什子要趁着过节,跟他们聊聊家常,其实还不是想为了他的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婿,可他的幺女一直倾慕四哥,但飞扬跋扈仗着父兄在坊中的地位,每次有四哥在的聚会不论有没有邀请她一定会来,并且是盛装出席势必要盖过其他小娘子的风头。

    四哥一听这话就果断给其他有家室的兄弟提前一天放假,由自己亲自接手他们的事务,称自己杂事繁多为了赌坊一日不可懈怠,改日再亲自上门陪他喝个尽兴,虽然不想去也不能明言拒绝,谁让人家是赌坊老人,就算新任二当家也不能不给面子不是。

    小少年余达忽地想到了什么狡黠一笑“我的四哥诶,你也快要到了弱冠的年纪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讨上媳妇嘞''嘿嘿,到时候我也能跟着沾光,逢年过节就不用跟着你苦哈哈再跑来跑去了,这美梦做的他都看不见男人忽而黑下来的脸。

    至于有人问为何男人了不休息他也就不能休息呢,又不是卖给这人了是不是…咳咳……大丈夫能屈能伸,没错,还就是卖给这人了,如果不出意外,要做一辈子苦力的那种,不过没关系,论跟对老板的重要性,目前发现这个老板除了性格暴躁了点,抠门了亿点点之外,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

    还不错~嗯~

    他知足了,现在这个社会谁还不是个打工人捏,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都是人上人~那人似乎也受不了这孩子的嘴碎了,恶狠狠的骂骂咧咧疯狂输出“余达,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老子还就告诉你了,只要老子一天不歇着,你就一刻也别想休班,你以为本小爷就想干活?”说着举起沙包大的拳头,作势就要开打,这方嘴碎王余达见他四哥要打他,当即住了嘴

    “我的好四爷饶命,小达不说了就是”余达当即抱头鼠窜远离了这座即将要喷发的人形火山,唯恐小命不保转移话题。

    “今日那王麻子也是个狠人,知道我们今日要上门,怕被我们逮到,撇下老婆孩子,抱着自己的全副身家,硬生生在井底泡了四五个时辰,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才喊的救命,上来的时候冻得浑身发紫了,只可怜了我这肚子为了守他,已经一天没进过一粒米了,四爷可要请人家大吃一顿啊,毕竟今天追回那一大笔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说着,眨巴着葡萄大的眼睛抱着肚子耷拉着脑袋,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朱四郎扶额很是无奈,想当初这小子跟着自己的时候还是个腼腆的小少年,现在怎么成了这般不要脸还嘴碎,好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朱四郎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余达毕竟还是个心智未开的孩子,或许是他太过苛刻了些“得了吧,你这小子只有求人的时候才叫四爷,整日没大没小的”虽是挑刺的话语,但是可以明显听出他的语气比刚才恶狠狠的样子要缓和许多。

    余达看朱四郎面色稍缓,立马吹一波彩虹屁“四哥最好了,不但威武霸气能文能武还英姿非凡,所以我们一会儿要吃什么''心里想着一会儿一定要狠狠宰老板一顿。

    不成想朱四郎可不吃他这套“哈,老子这么多年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别人都说我什么……对,是无赖,怎得到了你这里就给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男人墨发高挽用一根雕刻着祥云图案的木簪固定,偏小麦色的肌肤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似是刀削斧砌而成,世俗的洗礼让他褪去了叛逆与年少轻狂,重获一身无坚不摧的甲胄,从此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方才嬉皮笑脸的小少年,一下子严肃了很多,正色道“不,不是的…四哥,他们不了解你所以才这么说,但真正跟在你身边的兄弟们都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就如今日追债王麻子,四哥并没有用他的妻儿寡母作为威胁,更何况他也不值得家中老幼为他丧命,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追回原本属于坊里公中的债务,此为仁,他屡次拖延坏了道上的规矩,换到别人那里早就砍手砍脚了,但四哥只要了他一个小拇指,此为义,试问如此有仁有义之人,难道不值得他余达追随吗?

    他的四哥是庆来赌坊——全城最大赌坊的打手头子,也是最年轻的赌坊管事,姓朱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四,人称朱四爷,他是从底层的泥泞中爬上来的人,做过乞丐讨过饭,迄今为止全金陵城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倒也不是因为他的经历多么的“励志”,他的出名在于,他的过人之处“狠”,对自己狠,对付别人的手段更狠,故而城中流传这这样一句话

    “宁可拿头框框撞,不可与朱四为敌”

    他不管其他人是怎么看待四哥的,反正在他心里他的四哥就是顶顶好的人,是解救他的神明,六年前城西有一个老赌鬼,家徒四壁,幻想着一夜暴富的美梦,没钱就把妻子拉出去卖,赌钱亏得血本无归总想着自己不会总是这么点背,下次一定要赢回来最终妻子不堪受辱,自缢而亡,老赌鬼的结果是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还欠了赌坊一大笔债,这下在赌场出老千,被咱们朱四爷抓个正着看,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按照道上的规矩,要砍掉一只手一只脚,当即那老赌鬼吓得尿裤子,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四爷爷饶命,我愿意将我的一双儿女用来抵债,让他们给你当牛做马,饶了小老儿这次吧……呜……”

    “呵,我们开的是赌坊而不是善堂,如是每个欠债的人都像你这般不守规矩,你让庆来赌坊今后怎么在道上混,让老子赌坊百十来个兄弟喝西北风去吗”男人偏攻击性的相貌,就这一张脸上盛放着比同龄人多一些的成熟,稚嫩与精明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形容竟毫无违和感。

    那老赌鬼更是害怕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心下一狠“四爷饶命啊,只要您饶小的一命要,无论您什么都成,只要小的有”只见那朱四郎噗嗤一声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哦,要什么都给,真的吗”

    那人冷笑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精明,骨节分明的大掌上把玩着手中的利刃,玩味道“好啊,就让你的儿女过来做粗使下人以工抵债,不过爷还是更想要你一双手脚作为利息,如何,嗯?”

    老赌鬼只觉得背后发凉直冒冷汗,无论外面怎么传他心狠手辣,可自己见到他迎来送往客人的时候都是笑意盈盈客客气气的,可见他没胆子杀人,壮了壮胆子告诉自己面前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硬着头皮道“朱四,你无耻,不讲道上的规矩”

    “呵规矩,老子就是”随着男人手指翻飞,手中匕首已经飞出去了,你说巧不巧,飞出的匕首直插落在老赌鬼的心口,看似纯良无害的少年,竟活像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老赌鬼到死都不会知道,男人原本就是个杀手,而要他命的人恰恰是他那所弃之弊履一双子女为了给母亲报仇以自身为契,买了自己那所谓父亲的命。

    老赌鬼姓余,而他的儿子叫做余达,纵使人人都怕朱四郎,可他余达打心底里知晓,眼前这位在其他人眼里满腹算计,狠辣暴戾冷漠无情的人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恩人,待他如亲弟教导他识字,给他一口热饭,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并且他的四哥本就不是坏人。

    “小达,我们生在乱世,为了生存做过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你且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最重要先保住命,再想如何解救他人”

    ······

    此刻这个人们眼里的坏人一双狭长桃花眼半阖着,掩去了精光似是在假寐,像是一只褪去了狼皮外套的狐狸,收起利爪休憩,馄饨小贩的摊位上,汉人装扮的墨衣男子半个身子就那么随意的斜挎在长凳上,一双长腿就那么耷拉着,若是别人做这个动作或许略显猥琐,可是年轻男子自带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那是粗犷狂野的美,一袭玄色云锦金色暗纹的八成新短打衣衫,短衫之下包裹着的少年健硕身躯,腰间左佩玉牌,右佩香囊若似神人。

    “廖大娘,馄饨还要多久才好”少年说罢就自顾自的在长凳上闭目休憩去了

    “诶,就好了”老板娘答

    馄饨摊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妇人

    在这里摆摊有十多年了,朱四郎是这里的老顾客,只因当年他势弱孤苦,在桥底下做乞丐的时候廖大娘看他可怜施舍给他好多天的馒头馄饨,以他现在的财力天天吃熙和楼的山珍海味不重样都行,但每次出来总想着到这里吃碗馄饨,不知是忆苦思甜还是莫忘来时路,你说奇怪不奇怪,每次吃完放在桌子上的钱,只多不少。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馄饨上来了,香气四溢,拿起一只勺子,慢腾腾的舀着馄饨,刚出锅的牛肉海鲜馅的馄饨,上面飘着一层菜花,撒上一把芝麻,再来一大勺廖大娘刚炒出来的辣子,好吃的都要咬到舌头了“余达,你在那嘀咕什么呢,过来吃饭,就只有馄饨不吃拉到”

    “哎,别呀我吃这家老香了,闻着味肚子都咕咕叫了”心里想着一会吃几碗才能弥补他劳累一天的双腿呢。

    对于他们忙活了一天也饿了一天的汉子来说,哪里品得出好吃与否,一碗馄饨很快就见了底,一碗又一碗,两个人吃了十几碗才肯罢休,他这个小人物所求不多,一日三餐人间烟火,平淡生活即可,他也想过走正路,可这是个什么世道,呵,若邪门歪道能活命,他不介意闯一闯。

    再说他的木匠师傅,那木匠没有妻儿,又看他机灵聪慧一个九岁的孩子,什么东西一学就能上手,于是打算把他过继到自己名下好好教导,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今后也有人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一眨眼三年过去他和木匠师傅在一起生活的很快乐,师傅待他如亲子,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一技之长,他凭借聪明伶俐跑腿儿快嘴甜会叫人,很快就赢得了街坊邻里的喜欢,他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

    再后来有一天,官差说木匠师傅涉嫌窝藏罪犯就把他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整条街道都要一一排查,一时间相处和睦的邻里都觉得他和木匠师傅晦气,真是笑话,木匠师傅为人老实,往常街坊邻居的儿女婚嫁被请过去做活,邻里们实在手头没银钱了只能赊账,都说木匠这行人走钱清不能兴赊账,但师傅不会与邻居计较,可是他们是怎么做的,一个个的说这块风水不好迫不及待的搬家,他将木匠师傅的尸首领回安葬,那时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机会,千万不要给他机会因为一旦有一丝机会他都会牢牢抓住,他定要将这世道搅个天翻地覆,倘若有一天得势他定要杀尽天底下狼心狗肺之人,并狠狠的给这无良的世道还上一刀。

    又一次漂泊无依,从一个人人厌恶欺辱的小乞丐到现如今的庆来赌坊第一好手,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坐上这个位置他承认自己的手段并不光明,而他也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