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现在污染也还没有彻底消散就是了。”奥德美特又补充了一句。

    “哎等等，那我们现在靠近血核这么近，岂不是……”宇文斗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警觉。

    “没事的，血核中的神怨，现在全部在我身上。”奥德美特语气倒是依旧淡然，好像说的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怎么回事？”唐阑珊这时候才注意到奥德美特身上缠绕的黑雾，表情有点不忍。

    “听我说下去。”奥德美特思索了一下刚刚自己说到哪了，继续说道，“本来这一切相安无事，只要是S级的异能者接触这个血核，就能虽然缓慢，但是安全地消耗污染，持续足够的岁月，就可以清除干净了。

    “那个文明也派了足够的S级异能者，以这里为‘实验所’，一边消耗污染，一边研究神力，让神的力量不再只是‘神’。

    “后来，因为保护器械的发展，血核的污染被局限在血塔顶端这一层房间，那个文明也派出了许多不足S级的异能者来参与一起研究。”

    这个时候就得接个“但是”了，宇文斗默默心里念道。

    “是的，”奥德美特点点头，显然“听”到了宇文斗心里的念头，说道，“但是出现了一场‘变故’。我不知道这个‘变故’是什么，但从血核中我知道，这场‘变故’的后果就是，一大半的S级异能者不得不离开了净土，留下的继续坚守。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变故’的影响更加明显，最后看下来，导致的结果是，‘穹顶’被直接孤立于世界之外了。”

    “啥？孤立？”宇文斗瞪大眼睛问道，林枫陈和唐阑珊也是一脸茫然。

    “就是，这里的人们联系不到穹顶之外的人，也无法离开穹顶，穹顶之外……似乎变成了某种‘虚无’。”奥德美特解释道，“‘虚无’的情报还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空间类型的S级异能者探出来的，就算是他也无法离开穹顶。”

    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宇文斗也不禁有点诧异。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你们既然能进到这里面，或许‘变故’已经消散了一些吧……”奥德美特回应宇文斗道，继续往后说着：“于是这里就构成了‘少部分S级异能者’和‘大多数没满S级异能者’的局面，经过协商，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虽然不知道穹顶外的情况，但是不能任由神怨肆虐，我们将在这里不断与神怨对抗，直到神怨彻底消散。’他们最后是这么说的。

    “净土虽然不大，但是他们在其中建造了房屋以居住；他们对穹顶进行了修改，使得本来遮蔽污染，不透光的穹顶得以发光，有了日夜交替；他们在这小小的净土中繁衍后代，把自己的理念不断传输给下一代；他们不断发展异能，尽可能地保证每个时代都有S级的异能者……就这么坚持了几千年。

    “直到……穹顶损坏。

    “穹顶不断被神力侵蚀，终于损坏了一次，尽管有自动修复，血皇的神尸暴露了一段时间。虽然血皇已死去多时，但是神的视线仍旧是要命的。

    “祂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陷入疯狂，在这座净土中展开了杀戮。遍地鲜血，遍地残骸。

    “这也就是那个童谣里唱的‘战火熊熊干戈起’。

    “最后的战斗由当时唯一一个S级异能者所终结，作为同样的精神异能者，他一人容纳了所有人受到的神明视线带来的污染。

    “那位，”奥德美特停顿了一下，“是我的祖先。”

    宇文斗三人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只能继续默默听着。

    “我的先祖一人容纳了所有污染，确实保留了大部分人的性命，但他们精神受的伤害也无法小觑，即使是同样精神类的异能者，也难免会损伤记忆……

    “最后我的先祖绝望地发现，人们是活下来了，但他们一半人已经半疯，即使没有疯的也已经忘记了一切，而他因为已经容纳了所有污染，命不久矣，没时间完整地重新解释一切。

    “他最后只能趁着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跟自己同样有精神异能，还没陷入疯狂的后代做出了安排，让他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在灯塔上层中安排人。

    “说完这一句安排，他就魂归天地，裹挟着神怨一起消散了。

    “而后几年，王权逐渐建立，宣布这里是真正的‘净土’，城墙是神明所建，皇室是神之子等等。在这时，童谣也悄悄产生了，当时传闻是一个已经半疯的人在关押中写出来的。

    “有时候，当真相被人遗忘的时候，真相反而成为了疯狂。

    “同时，因为穹顶损坏过一次，从那之后的日夜更替就时好时坏了。

    “王朝初立的时候，因为血核的污染刚开始泄露，将犯人安排在上层，任由他们吸收污染，最后疯狂而死，其实效率比由S级异能者慢慢对抗要高许多。但是后来犯罪率越来越低，犯人不够多，污染也继续扩散。

    “污染逐渐扩散到血塔之外，百姓也开始受到污染，人们的寿命越来越短，对污染的抵抗越来越差，后来哪怕是普通被血雨污染的泥土也会对人们造成伤害。

    “最后，穹顶又一次崩坏，血色赤瞳再现，这次不止疯狂，人们长期被削弱后，在神瞳些许神力的作用下，直接化作血雨的一部分，带着神怨，消散天地……唯一的例外是牢笼中。”奥德美特又叹息道，“牢笼原来是万年前的实验室，因为实验需求，对神力有阻隔作用，没有让那个囚犯完全消失，但是血肉也是一点没剩了。”

    “还有一个例外吧？”宇文斗静静听完，笑着问道，“你不也是一个例外吗？”

    奥德美特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笑容，足足笑了十来秒，才停了下来：“是啊，我倒是把自己忘了……

    “我怎么以这个形态存活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遗传到的精神异能，再加上我平时不断的练习，我在看到神瞳的时候那一刹那，精神巨大冲击，二次觉醒成功。

    “虽然抛弃了肉体，但我的精神力量大幅提升，在接触到了血核之后，我才发现它记载了完整的万年岁月，看完了全部历史后，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

    奥德美特换了口气，虽然宇文斗也不知道他换气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本身也是个怨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但我知道我以这种状态活着肯定是有意义的。

    “而这个意义就是，我能以怨魂之身，尽可能地让神怨都缠绕在我身上，只要不超出我的上限，我就能一直承受着神怨而不消散，也不会疯狂。而且，这个‘上限’，它很高。”

    “到了上限……你会怎么办？”唐阑珊小心问道，似乎也已经有所预料。

    “那我就可以解脱了。”奥德美特点点头，表情隐隐有些期待，“我会带着这大量的神怨，魂归天地，这样神尸中的怨念也就会消散得不剩多少了。这就是我的使命，我的祖先以生命为代价保住了净土，我也以生命为代价消散最后一缕神怨，似乎没什么不妥。”

    “呼……说出来了，谢谢你们。”奥德美特微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好了许多，“这几百年一直很痛苦，不仅来自神怨的缠绕，也因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无处倾诉。”

    “谢谢。”奥德美特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是开口说的，用的是有点生疏的中文。

    这场人类与神明的斗争，持续了整整万年之久，但最后，高高在上的神明，却敌不过人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