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东流而下
风吹船帆,船借帆势,楼船劈波斩浪,一路向东而去。
经过一夜修整之后,刘庆生几人的晕船状况好了一些,已经能来到甲板上活动,唯有尹博一个人还躺在床上。
几人围坐在甲板上的小桌前,一边欣赏着河里的风景,一边闲聊。
王诚一个人现在船头,思绪随着河水蔓延至天边,又从天边跨过了时空,最后来到那片埋藏在心里的世界。
“爸、妈,今天是中秋节,可是儿子不能回去陪你们了,这两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王诚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他来到这片世界差不多两年了,也与爸妈分开了两年,这么长时间什么都联系不上,爸妈一定在担心。
尤其父亲,他当过兵,儿子两年一点音信都没有,他肯定会去想,自己儿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妈性格多疑,难免会去多想,而且做了那么多年军嫂,部队里战友打的那些掩护很难瞒过她。
想至此处,王诚心里愈发的难受。
爸妈都是七零后,他们结婚生子正赶上计划生育政策,所以他是家中独子。
随着爸妈年龄越来越大,没有他在身边陪伴,他们怎么办呢?
“成仙!!”
王诚暗暗发誓,此生有没有其他执念不知道,但这绝对是他最大的。
唯有成仙他才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唯有成仙他才能再见到爸妈。
接触了这片世界那么多密幸,他坚信世上是有仙人的。即便没在这里出现过,也一定在其他地方显露过仙迹。
既然有仙人存在,那么他就有机会成仙,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机会。
将酒碗里的酒洒入河中,王诚擦干眼泪,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进入河东郡,地域风貌渐渐发生了改变,河畔两岸出现大片的农田,水稻即将成熟,一片金黄。
风吹过去,金黄色的稻田像水浪一般涌起,一重接着一重。
船老大郑成没有跟刘庆生几人坐在一块儿,他不时在船上走动,关注着楼船的航向和河里的动态。
等他来到船头时,王诚叫住他,问道:“老郑,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走高密县,由曲江入天都府?”
“大人对漕运也了解?”郑成道。
王诚笑了笑,道:“略知一二。”
他在陵州生活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对这里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陵州九郡,最西面的便是五原郡与云岭郡,两郡都与湟州相邻。
当初他逃离陵州便是先入河西郡,再入五原郡,如今回来是先入云岭郡,再转到河西郡,乘舟入河东。
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行程,他多少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大人说得不错,高密县水道四通八达,九曲十八弯的曲江源头便在此地,很多商船、货船都会在此停靠修整。”
郑成面带微笑,接着随口一问:“大人是要停下来修整吗?”
王诚没有立刻回应,喃喃自语:“高密县、曲江……”
一连串的记忆浮上心头,这里留下了他太多的足迹。
在这里他被楼外楼的人追杀,一名武宗境界的执事,还有多位武师境界的行者,那时他只不过气血境入门。
幸亏他手里掌握着两件大杀器,那位武宗执事被炸断了一条胳膊,其他武师行者也被杀了很多。
至今想来,仍旧心有余悸,但总的来说,他心里面是甜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
“还有多久能到高密县?”王诚问。
郑成道:“顶多两个时辰,午时左右应该能到。”
王诚点了点头,他这算是重回故地了,心里面有些复杂。
大河号称大周“生命之河”,这里的水养活了大周一半的生灵。
除此之外,它是沟通大周东西方不可或缺的通道,每日会有成千上万的货船、商船通过大河,来往各地。
进入高密县,河面上的乘船越来越多,渔船、商船、货船比比皆是。
将近午时,楼船总算抵达了高密县最大的那处码头。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船,大船小船加在一块儿起码有几百艘。
船一靠岸,立刻就有两名三十来岁的青年走了过来。
二人都穿着长衫,胳膊肘都系了一块白布,像擦脸的毛巾。
事实上,这并仅仅只是一块布,它更代表了一个身份——漕帮。
两人一上来就张口要钱,停泊费、服务费等林林总总加起来几百两。
郑成当场就怒了,往日就算是拉盐的货船都没收那么多,区区一艘载客的楼船竟要收几百两银子。
他虎目一瞪,指着船上的那杆大旗说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吴家的船你们也敢胡乱收费?”
“嘁!俺们可不管什么吴家、刘家,进了这个码头,你就得老老实实交费!”
“小船五十,商船一百,货船两百,服务费另算,这价格可不是我们随口编的,是官府出来的公告!”
两个漕帮弟子丝毫不把郑成放在眼里。
吴飞龙这时走了出来,道:“什么情况?”
“少主,这两个漕帮弟子在乱收费!”郑成一五一十地说道。
吴飞龙听了后,也是皱起眉头,这费用确实高得离谱。
连小船停靠一次都要五十两白银,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起码得一百两,这他娘的把船卖了估计才够停靠一次的。
他盯着两个漕帮弟子,道:“你们确实没胡乱收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是看菜下饭,我剁了你们!”
两人被吴飞龙的话吓住了,他们在码头上干了不是一天两天,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感觉出眼前这人不是在唬他们,多半身份不低。
可一想到完不成任务的后果,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将一封公告拿出来。
“不是小人在胡乱收费,官府的公告上写得清清楚楚。”
吴飞龙接过公告,瞅了一眼,果然看到公告下方盖着官印。
“这怎么可能?”
他面露疑色,实在想不通三川郡的官府怎么敢出具这么一封公告。
这完全是在乱收费,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三川郡的郡守吃不了兜着走。
王诚也走了过来,看着公告上的大印,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人、少主,咱们还要不要停在这儿了?”郑成试探着问道。
吴飞龙看向王诚,王诚又看向身后的刘庆生几人。
几人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并未完全克服晕船的情况。
“下吧!”
得到王诚的同意,吴飞龙冷哼一声,随手取下腰间钱袋丢给了一名漕帮弟子,道:“够不够?”
那人打开钱袋瞅了一眼,顿时喜笑颜开,道:“够!够了!”
“滚!”
吴飞龙怒骂一句,而后与王诚几人一同走下船。
尹博是在刘子翔、王辰宇两人搀扶下走下了船,落地之后摇摇晃晃,大脑袋低着不说话,跟落毛的鸡一样。
最后下船的是那些船夫、仆役,还有王诚一行八人的坐骑。
青雷跟着王诚一块儿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王诚自然不会把它丢下。
等众人走远,两名漕帮弟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呸!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还不是老老实实给咱交钱?”
“现在这世道,人人都觉得自己了不起,实际上都是小人物!”
“你还别说!看那些人的派头,今儿换做别的兄弟,弄不好真被他们吓住了。”
“那是!咱们兄弟俩都在这码头干了十多年了,是其他人能比的吗?”
……
二人盯着王诚几人消失的背影议论了许久,过足了嘴瘾。
突然,那又黑又瘦的青年说道:“陈三,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从咱们这儿经过的那位大人好像有点眼熟。”
陈三回忆了一会儿,沉吟道:“老四,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眼熟。”
“咱们应该在哪儿见过他,好像还是最近才见过。”黑瘦青年老四说道。
“确实是最近才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哪天见的,好熟悉啊!”
陈三摸着后脑勺,盯着已经消失的背影,目光无意中瞄到手里的公告。
“啪!”
忽然,陈三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
白布上画着一张人脸,脸部细节虽然不准确,但是轮廓与王诚一模一样。
陈三指着白布上的人脸,激动道:“是他!就是他!”
老四也看着这张人脸,兴奋道:“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
“走!赶紧去禀报大人!这可是十万两黄金啊!”
陈三立马收起画像,然后与老四快步离开码头。
很快,他们来到了县衙。
跟门前的衙役说了几句,衙役立刻带着二人来到花厅。
两人并未等多久,一名穿着官袍的青年从花厅一侧的小门走了进来。
很年轻,二十七八岁,但身上的那件官袍却是四五品官员才有资格穿的绯色官袍,而且佩着银印青绶。
在这远离朝堂的一线之地出现银印青绶的四五品官员,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此人的身份——三川郡的郡守。
二十七八岁的郡守!
两人一见他现身,立马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说道:“拜见大人。”
“起来吧!”
听到这话,二人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从地上起身,眼睛偷摸瞟向坐在主座的那位年轻的大人。
他浓眉虎目,不怒自威,浓浓的英武之气扑面而来,绝非文官所有。
若是王诚在这儿,一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原三川郡郡尉——许伯毅!
许伯毅看着
“禀大人!他刚下了码头,乘坐的是东州吴家的船!”陈三道。
“刷!”
许伯毅瞬间起身,转头对那名衙役说道:“传我军令,调动城内所有守军,立刻包围码头!”
“是!”
那名衙役领命,转身出了花厅,一边快跑,一边喊道:“大人有令,所有守军即刻出发,包围码头!”
下了这道命令后,许伯毅离开花厅,来到花厅一侧的书房。
书房的窗子打开,一对海东青站在窗台,全都扬起脖子盯着远处,一动不动,就像两尊雕塑一样。
许伯毅来到书桌前,随手取过一只毛笔,快速写了两封信。
然后他吹了一个口哨,那两只海东青脑袋齐齐往后转,接着飞到书桌前。
他张开手掌,掌心多出两枚红褐色丹药,两只海东青立马叼走一枚丹药。
丹药咽下去后,两只海东青眼睛渐渐变成了猩红色,浑身羽毛都在发颤。
许伯毅伸手在两只海东青的背部安抚了几下,将写好的两封信分别塞入海东青爪子上的小圆铜管里。
“去吧!”
下一刻,两只海东青化为两道流光,飞出了书房。
“王诚啊王诚!总算等到你了!”
许伯毅看着窗外自语,双目迸发出无尽的杀机。
如果说当今天下谁最想杀了王诚,没有人比得过他。
王诚亲手杀了他的弟弟啊!
那可是他十几年的心血!
尽管这件事情非常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他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追查到了王诚的头上。
为了追查这件事,他直接投靠了宁侯,甘愿成为宁侯的爪牙。
但是他不后悔,如果没有投靠宁侯,他又怎么可能顶替他的岳父,在三十出头就做了三川郡的郡守?
“这一次,你休想再活着离开!”
许伯毅冷哼一声,周围突然掀起一道庞大的劲风。
只见他双脚脱离地面,如同一只离弦之箭从窗户飞出。
很快,他出现在码头。
此刻,码头已经被一众士兵团团围住,所有人都进出不得。
一名身穿赤色鱼鳞甲的中年人见许伯毅现身,立马上前汇报:“大人,没有发现吴家的船。”
“嗯?”
许伯毅眉头一皱,道:“人呢?是谁走漏了消息吗?”
他的行动已经够快了,在得知王诚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就派兵封锁此地,按理说王诚现在应该还在城内,不可能驾船离开。
“属下不知!”中年男子把头低下。
许伯毅思索道:“人不见了,船也不见了,他们一定还在这片水域!”
于是他下令:“你立刻亲率战船封锁这片水域,绝不能让他逃走!”
“是!”
中年男子叫上一众士兵,快速登上停靠在码头的那些战船。
“既已入彀,你就休想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