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花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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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兵行险招

    “承蒙上官小姐多日关照,在下身体已有好转,只是昨日失误,不小心踩碎一物,碎片割伤左脚,现下行走不便。不知小姐可否多留再下几日,可至脚伤恢复?到时不必小姐发话,在下一定自行离开”

    端木青说着,特意将鞋脱掉,隔着袜子给上官柏西展示血迹。

    上官柏西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里不由得蹦出四个字‘此地无银’……

    这人一向惜字如金,把她当空气一般的存在,偶然投射的给她的目光,也都像含了霜。只是刚才唱的这出,着实让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伤口是真是假也未可知,她有种不小心握住烫手山芋的感觉。

    罢了,将人关了月余,也不差多这几日。

    这段时间,她虽一次不曾过来,但他每日的一举一动,鞭儿也都一五一十的回禀给她。

    端木青几乎每日都在读书,要么就是研磨写字,弹弹琴,打打坐。偶尔还会对月吟诗,小日子过颇为自在。对于府上下人的服侍,也很是配合。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阴谋诡计,那就是……住上瘾了?舍不得郡王府的‘荣华富贵’?

    上官柏西再次打量端木青,看他的样子,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四个字‘清心寡欲’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欲望之人。

    为了这人能够顺利出府,她没少费心思。却不曾想一拳打在棉花上。可以说毫无用处。

    因此走的时候,她并没有给端木青什么好脸色。只留下几个字:“五日,之后本小姐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她甩袖走的飞快,并没有看到端木青在她走后,利索的将靴子穿好,左脚一点都没有受伤的迟钝感。

    上官柏西回房后,将雪霜唤了进来。

    “这几日,可还习惯?”

    “回小姐,之前伺候十一小姐的时候,府内的规矩早已熟记于心。只是小姐与十一小姐的起居习惯有异,奴婢正跟着鞭儿姐姐学习”雪霜服着身子回话,行的是标准的丫鬟礼。

    上官柏西点点头。

    “你这名,可是你母亲所赐?”

    雪霜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并未想到小姐会问她这个。

    “回小姐,并非母亲所赐,家母,不识字,不怕小姐笑话,家人至小便唤奴婢为小饺子,只因那时家里贫穷,从未吃过饺子,因此娘亲和爹爹才给奴婢取名为饺子,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吃上一顿饺子。而雪霜二字,还是奴婢入了郡王府,十一小姐所赐”

    上官柏西之所以会提起名字一事,是她觉得雪霜这名,虽然好听,也颇有一番诗意,只是总觉得雪上加霜,这名太冷,寓意也不是很好。

    所以她想给她重新赐名。

    “你可愿改名?你若愿意我便赐你新名,你若不愿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雪霜受宠若惊,她连忙道:“小姐赐名,乃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岂会不知好歹,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莫不说改名这等小事,就算您要奴婢做牛做马,奴婢亦心甘情愿”

    上官柏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虽身在官家,自小受人尊敬,可无民,又哪来的官?我们的身份虽不同,可生命的价值却相等。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拘束,也不必总提要为我做牛做马之事。你只需陪在我身边,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

    雪霜听着小姐对她的教导,她虽一知半懂,可她知道,她可以好好待在郡王府了,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小姐,生怕小姐哪天也不要她了,若真那样,她要怎么活下去?而现在,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些了。

    上官柏西将人扶起来。

    “以后,无人时,不必朝我行跪拜礼,一切从简”

    “是,小姐”

    上官柏西回忆着初见雪霜的场景。琢磨着该怎么起名。

    初见,既是初见,便以初为首字,初心不改,便以心为第二个字。

    初心不改,便是希望雪霜日后也不忘初心,一如初见时对她衷心不改,对她的母亲初心不改。

    “日后,便唤你为初心罢”

    “奴婢谢小姐赐名”初心双眼通红。

    上官柏西能够看得出初心的感动,经过几天的相处,她觉得小姑娘很老实,会察言观色,知进退,肯努力,不懒散。这样的人,值得她费心思关照。

    ……

    花开俩头,各表一枝。

    宰相府

    尉迟力双嘴唇发白,有气无力的倚在床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身边丫鬟进进出出的伺候。脸上均是挂着好像散不去的愁容。

    “把这药端下去,不吃也罢”尉迟力推开递在嘴边的半碗汤药。

    “老爷,这时候您就别倔了,虽说是偶感风寒,可吃了药才能好起来。来,张嘴”宰相夫人把人扶在肩膀上,欲将汤药灌下去。

    尉迟力再次把碗推开。

    “若这药管用,已吃了整整七日,怎的不见好转?都是些庸医,庸医!”尉迟力说话都显的提不上劲,废了九年二虎之力,才稍微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地上跪着的十几个大夫。

    大夫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宰相夫人叹了口气。

    “花甲之年,又怎与年少时相提并论,恢复缓慢乃为常事。你若再不用药,又如何恢复?”

    尉迟力还想说什么。

    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听闻爱卿偶感风寒,无法下床,朕极挂心,特来看望爱卿,不知爱卿可有好转?”

    来者声音爽朗响亮,正是当今圣上端木銮。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宰相府众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猛然见到皇帝,不免惊慌失措,慌乱之后才反应过来要行礼。

    尉迟力身体一个激灵,挣扎着也要起身行礼。

    端木銮抬了抬手。

    “爱卿有病在身,免大礼礼罢”

    “谢…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尉迟力艰难的撑着半个身子,对皇帝行了拱手礼。

    端木銮有意无意观察着尉迟力的动作,面上却是关怀的神情。

    “爱卿几日未上朝,朕实在有些担心您的身子,今日朕将宫里最好的御医全都带了过来,保证爱卿的病,药到病除”

    尉迟力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神情,虚弱无力道:“皇上如此关心老臣,老臣感激涕零,只是老臣这身子骨,自己知道,多年的老毛病,治不好了,能活一天算一天。老皇帝也曾为老臣请过御医来看,均束手无策。皇上,您让这些御医回宫吧,不必在老臣身上浪费功夫”

    端木銮却是满脸担忧,像是儿子看父亲一般,一把抓住尉迟力的手腕。

    “爱卿不可自暴自弃,朕能够有今天,全凭爱卿鼎力相助。如今爱卿疾病缠身,朕又怎能弃之不顾。您就听朕一回,一定要让御医好好帮您看看”端木銮边一边摁住尉迟力,一边对身后的御医们使了个眼色。

    排在最前的老御医眼疾手快的上前搭脉,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尉迟力手腕仿佛动不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双眼半嗑,刚好完美的掩住他心里的算计。

    “如此,老臣感恩皇上,若老臣这身子骨有了起色。定为皇上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端木銮‘欣慰’一笑。

    老御医搭着脉,眉头舒了又皱,皱了又开。如此反反复复许久,才将手从尉迟力的手腕移开。

    “回皇上,回宰相大人。大人确有一顽疾,乃是多年形成,名蒺病,此病来时全身疼痛,酸软无力,去时提不起精神。严重时……会要命。请大人恕罪,您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端木銮皱眉道:“可有药医?”

    “臣有一方,可缓解大人病来时的痛感。至于如何根治,怕是……还需臣回去与其他御医商议,再做决断”老御医摇头叹息,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这病无药可治,只能等死的意思。

    而之后再上前诊脉的御医们,也都纷纷摇头叹息,表示认同老御医的诊断。

    尉迟力像是听到预料中的答案。

    他‘痛苦’的摆摆手。

    “唉,不治也罢!不治也罢”

    端木銮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尉迟力也都‘热泪盈眶’的听着。

    端木銮离开宰相府后,便开始单独行动。在甩掉好几个尾巴之后,他出现在一个隐秘的角落。

    “如何”

    “尉迟力没有蒺病,他应该是服用了南部邑族的一种名为‘甲抑’的毒药。此毒不要人命,发作时如得蒺病,疼痛感也如出一辙。只是会有并发的副作用症状,类似风寒感冒。且无需解药,自行可解。邑族的前一代族长夫人曾误食过此毒,族长大怒,甲抑被列为禁毒。只是时隔百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回话的人,正是刚才同皇帝一起去宰相府的其中一名御医,名唤温修书。

    温修书是上一任皇帝,也就是端木銮的父皇,留给端木銮的一张底牌,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他本是神医温度的大弟子,五年前学成下山历练,不巧遇上山匪,差点人财俩空,幸遇带人微服私访的老皇帝,这才得救。

    之后两年都与老皇帝书信往来,老皇帝病危之际,请求他,在他驾崩后,要到皇宫任职。在暗地里辅佐端木銮。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他想都不想,便答应了下来。

    皇宫虽规矩繁多,但他为了报恩,甘愿放弃自由。一直以来刻意隐藏自己的医术,既不是太过突出,也没有平平无奇。如此,从未引人注目。

    端木銮兵行险招,首次冒着温修书暴露身份的危险,带着他亲临宰相府。为掩人耳目,刻意带了几个已被尉迟力笼络的御医。

    端木銮脸色剧变。

    “你可确定?”

    温修书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