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墙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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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落脚

    岳晓雨终于知道了关于母亲和哥哥的全部往事,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一直对他都是寸步不离的保护。她想到被钟巡误当成自己杀死的那个丫鬟,心中不免还是难过与愧疚。自己的生活能够显得那么的稀松平常和理所当然,就是因为身边有人一直在为她默默坚守和付出。

    好在一切都已过去了。在岳步云的劝解与关心下,岳晓雨最终还是释然了,情绪逐渐恢复。她在洛轮港又养了几天身子,便和岳步云一起回到了贸河城。

    岳晓雨问父亲周自行为什么不与他们一起回去。岳步云并未多解释,只道是周自行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岳步云很精准的发现,女儿在提到周自行的名字时候,眼睛里多一些以往不曾有过的光芒。很显然,这一趟从洛轮港回来,岳晓雨已经被周自行吸引了,甚至可能连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或者说是不愿承认这件事情。岳步云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起,只得等待着适合的时机。

    又过了一个月,周自行突然回到了岳府。他和岳步云单独聊了很久。就在他离开岳府的时候,与站在院子里的岳晓雨打了个照面。岳晓雨觉得此时应该会有很多话想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周自行眼神还有些躲闪,简单说了句“珍重”,便匆匆离开了。

    岳晓雨气呼呼的瞪着周自行的背影,他还是和之前拒绝自己习武要求时候一样,那么“无礼”。

    “你们……”岳步云从屋里走了出来。两个年轻人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就想问问岳晓雨到底是怎么想的,“需要阿爹什么帮助吗?”

    岳晓雨低头嘟囔道:“谁需要帮助了.…..…”

    “行吧,那就随你吧,反正府里少住个人,为父也少操点心”岳步云轻描淡写道“操他的心?他哪有什么要阿爹操心的。“嗯,得看你啊……”

    “才没有!”岳晓雨的回答的斩钉截铁,“阿爹你刚才还说少住个人什么意思?他要走了吗?”岳晓雨这才明白周自行道“珍重”的意思。

    “是啊。他辞去了码头的帮工,并且说要搬出去住。”岳步云叹了口气,解释起他们俩刚才所谈的内容。

    “是不是因为他带我去洛轮港,你怪他可?那都是我逼他的!”岳晓雨赶紧解释道。

    岳步云故意眨了眨眼看着女儿,却一句话都不说。

    “您……怎么了……”岳晓雨被盯的心中直发毛,不晓得父亲是什么意思。

    岳步云忽然哈哈大笑,把手背到身后,“你是不想他搬出去吗?”

    “没……没呢,阿爹你说什么呢。”岳晓雨皱起眉头,直跺脚,脸也气的通红。

    岳步云舍不得再逗女儿,解释道:“我没有怪过他,你去洛轮港,去了解咱们家的往事,是早晚的事情。是阿爹没有勇气,不敢告诉你全部的真相。不光是怕你承受不了,也怕我自己再回忆起那些痛。我们也许都要谢谢周师父,也是他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坦然面对过往的机会,不是吗?”

    岳晓雨轻轻点点头。岳步云继续说道:“我已经告诉周师父,请他大可不必为洛轮港的事情顾虑太多,继续安心的住在府上便是。他也很要强,谢绝了我。他说自己能来滨州,全靠董默将军的资助和我们府上的收留,本就过意不去。这次还将你置身险地。他心中实在有愧,无法放任自己厚着脸皮继续赖在府上住着,只能搬出去。他将在贸河城自寻落脚的地方。话已至此,阿爹也不好再继续阻拦,只能随了他的意。”

    “那他就搬走了?”岳晓雨挑了挑眉毛,自言自语道:“他能养活自己吗?”

    “阿爹从来没见过你为什么事情或者为什么人那么的奋不顾身,可是在洛轮港的时候,听说你驾着马车横冲直闯,就是为了去救他吧。周师父是个好人,阿爹看得出来。不过啊…..岳步云轻轻捋了一下胡须,“他心里像是有人……”

    “谁?”岳晓雨紧张的问道。

    “你那么紧张干嘛?”岳步云笑道,他知道这句话击中了女儿的心坎。

    “哪有……”岳晓雨死不承认,“随便问问。”

    “我不知道他心里的是谁。他心里装的也不仅仅是谁。”岳步云耸了下肩膀,“可能装了太多更重要的东西了。”

    “尽说些听不明白的话。”岳晓雨咂咂嘴,吐了下舌头,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低声悄悄问道:“他住哪儿去了?”

    “谁啊?”

    “他啊!”

    岳步云忍住了笑,把周自行在贸河城的落脚处告诉了她:“这是我们家的一处废弃的房子,暂时用不上,我说了可以提供给他先住着。可周师父硬是要求一分不少的按照行情付租,确实要强。”

    “榆木头!”岳晓雨显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二天,岳晓雨让丫鬟霜儿买了些糕点和酥糖,按着岳步云给的地址,便去找周自行了。他们一直往城北走,直到再过一条街,就是城墙边的时候,终于到了地方。

    这一片住宅,大多数是平房,偶尔一两间有个隔层,还很像是盖好了房子之后很久才加盖的。老旧、昏暗,是这条街道给人最直观的感受,似乎住的都是穷人。

    周自行的这间房子,像是有段时间没有人用过了,门前也鲜有人经过,到处都落满了灰尘。房子的6大门掩着,没有关,岳晓雨让霜儿在门口等她,自己推门便进。这旧宅是没有院子的开门就是堂屋,连个屏风都没有,只见屋内是闫峰、闫岭正在收拾和打扫。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岳晓雨看到被他们从海祭中救出的两个孩子,非常的意外。没想到他们也跟着来到了贸河城。

    俩少年看到岳晓雨,嘿嘿一笑,非常的开心:“岳姐姐!你怎么来啦!”

    “我在问你俩怎么在这里?”岳晓雨把“你俩”二字说的特别重。

    “我们在洛轮港可不敢待下去了啊,旺生门和那么多向着他们帮派都盯着们呢,再被抓回去可就没有活路跑了,只能跟着师父来这里“闫峰回答着,注意力就被岳晓雨手上的纸包吸引了注意力,他和闫岭放下手上的活,不自觉的就向这些好吃的靠了过去,“哎!岳姐姐,这是酥糖吧?”

    岳晓雨心中还在琢磨着事情,根本就没察觉到闫峰、闫岭已经把她手里的糕点和酥糖拿了去拆开吃了起来。

    “等会,你们刚才喊他什么,师父?”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嘿!这可不是带给你俩的!”

    “岳姐姐,你是带给师父的吧?”闫岭比闫峰更憨厚些,他咧嘴一笑时,嘴角边还挂着酥糖的粉渣。

    “什么带给他的。”岳晓雨感觉脸庞发热,“算了,你们吃吧。但是你们倒是老老实实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他就成了你们师父了。”

    “就这么跟着他,没名没分的,可不行……我们磨了他好久……”闫峰擦擦嘴,道,“拜了师父,就好教授我们些本领我们也算是死心塌地跟着他老人家了。”

    “好你个周自行啊,我要拜你学功夫左推右推就是不答应,这才几天功夫就收了你们俩当徒弟!”岳晓雨气的直跺脚

    闫峰笑嘻嘻道:“那要是收了岳姐你,可不就是我们师姐了嘛?“

    “师姐?”岳晓雨琢磨着,好像又觉得不妥,“什么师姐我可没拜他当师父,就是想学功夫而已,他倒是好,把自己当成啥回事了!哎,你们俩学了功夫再教教我呗?”

    “那怎么行,那你不成了我们的弟子了?”闫岭瞪大眼睛愣愣道,“再说了,我们拜师可是学医的……师父没说要教我们习武……”

    “学医?他会行医吗?”岳晓雨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居然不是要跟着周自行习武。

    “听师父说他之前是学过的呢。”闫岭道,“我们师父可厉害了!”

    “他让我们把屋子先打扫打扫,之后开医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闫峰补充道。

    “开医馆?”岳晓雨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两个榆木脑袋和你们师父一样。三个榆木脑袋,吃吧吃吧,都吃成实心的榆木脑袋!”

    她思路一转,接着对俩孩子说道:“以后还想不想姐姐给你们买好吃的了?”

    “好啊!谢谢岳姐姐!”闫峰、闫岭从来没有这么过瘾的吃着点心,现在实在是开心极了。

    “那你们就做好姐姐的暗哨,以后关于你们师父的大情小事,定期和我汇报汇报!”

    岳晓雨刚说完,兄弟俩居然面面相觑,都停了下来。闫峰把放在桌上剩余的糕点和酥糖轻轻推向岳晓雨,支支吾吾道:“岳姐姐,对不起,我们……可不能这么对师父。”

    “你们!”岳晓雨气的眼睛瞪的鼓鼓,掐着腰,真想一巴掌把这些吃的拍到地上去。

    这时,门外传来周自行和霜儿的对话,岳晓雨开门冲了出去。正看见周自行身后背了个布囊袋子,正客气的邀请霜儿进屋里坐坐。

    “你干嘛呢?”岳晓雨昂起下巴问道,也不知道是问霜儿还是周自行。

    “小姐……周师父邀请我进屋呢。”霜儿战战兢兢道。

    “没个好心。”岳晓雨轻轻的翻了个白眼。

    周自行有些摸不着头脑,“岳晓……岳小姐,这是什么态度?霜儿在这里,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来了。这才邀请她也进来坐坐,站在门口算怎么回事。你怎么跑来了啊?”

    “我来……”岳晓雨想了想,“阿爹让我来看看你们弄坏了屋子没有。”

    “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可能弄坏了。这房子旧是旧了点,可打扫下不仅能住,还能开个医馆。周边这么多人家,总有些看病治病的需要,我们在这里就能谋个生计了。”周自行苦笑道。

    岳晓雨实在是看不懂,周自行现在的状态和昨天从岳府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昨天可不是这副嘴脸,昨天是被谁惹了吗,拉了个长脸,一句话不说的。”

    周自行脸色略略有变,向闫峰、闫岭使了个眼色,他们俩立刻拉着霜儿的袖子,“姐姐、姐姐,咱们去屋里喝茶吃酥糖”进屋后便掩上了房门。

    周自行这才慢慢的说道:“你和岳老先回贸河城后,我在那边处理了一些事情,后来就带着闫峰、闫岭回来了。那时候你可还在……还在为你家里的事情……”

    岳晓雨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一瞬即逝,“我已经没事了,毕竟都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了,我再难过也挽回不了什么。我阿爹做的很对,把我保护的很好,我也确实应该听他的话。”

    “岳老真是了不起!”周自行赞道。

    “啧!”岳晓雨皱起眉头,“这正说你的事情呢,你说我干嘛?”

    “说我说我……”周自行叹气道:“昨天刚从洛轮港回来好些事情等着我去办,所以走得有些着急。刚去了码头,把帮工的事情都给交接完了,之后应该也就不去了。你可知道………”

    周自行看到岳晓雨的注意力全跑到了对这件房子上面去了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有些欲言又止。

    岳晓雨正反反复复的打量着这间房子。嘴里嘟囔着:“帮工不干就不干了吧,反正你这都快把医馆都给开起来了。外屋经营里屋住,还真是合适。”

    “这不多亏了岳老的支持,本来想在城外租个屋子的,城外的租金便宜。”周自行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顺着新话题说道。

    “这件破屋子也贵不了。”岳晓雨扭回头看着周自行,吐了个舌头。

    周自行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比城外可好多了,租金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缴的,这个我和你阿爹已经说好了。”

    “得了吧,你哪来那么多的钱,等挣到钱了再说吧,现在还有闫峰闫岭两个小子要吃饭呢。“岳晓雨想着俩孩子吃酥糖糕点时那能吃的样子,摇着头说道

    “因为我们救了杜大当家的女儿,他硬要给我们赠礼,可太重了,我没收。只拿了他二十个银丸。不过,也是够用一阵子了。至少能支持到医馆的正常经营。周自行脸上满是自信。

    救他的女儿我可也有份啊,我也不要那些银丸岳晓本正经道,“不过你这医馆我可得占点股,也得算我一半,先放你那记账!”

    这可让周自行哑口无言,岳晓雨确实说的有道理。若不是她驾着马车来救场,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

    岳晓雨噗嗤笑了,“得了吧,逗你呢。你这可还得赶紧的打扫,不然一时半会可都开不起来。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呢,没来及忙到那一步。“

    “真是不知道你还会行医……干脆就叫行医馆吧,不知道行不行的行医馆。”岳晓雨嘲笑道。

    “行医馆……”周自行反复斟酌着,忽然右拳砸了下左掌,道:“好想法啊。我名自行,法号善行,叫行医馆再好不过了。”

    岳晓雨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还送了个医馆名字给周自行,“那我可得亲笔写一面行医馆”的牌匾送给你了,你必须给我挂在门口。”

    周自行摇头苦笑只当岳晓雨是说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实在是不知道再继续聊些什么。岳晓雨推门进屋,见霜儿和闫峰闫岭说说笑笑正在一起收拾着屋里的杂物。“走吧霜儿,陪我回去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