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庄思凡果断下达命令。

    可随着车内音响传来的“沙沙”声越来越大。

    一缕缕黑色雾气就从车内空调口钻了出来。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一缕黑雾飘荡到了方程右手。

    在触碰的一瞬间，极致的阴冷让方程猝不及防。

    他的大脑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思考，男女老少各种哀嚎喊叫萦绕在耳边。

    他在恍惚间踩下刹车，可事实却是一脚油门到底。

    引擎发出的咆哮在隧道内回荡，压过了车内诡异的电流声。

    高速行驶带来的狂风连车身周围的黑雾都给吹散了不少。

    身旁的应松亭最先反应过来，侧头看向方程。

    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嘴唇乌青，两只手死死握住方向盘。

    再看了看眼前一片漆黑的浓雾，应松亭直接拉起手刹。

    车子顿时不受控制地开始甩尾。

    车辆的剧烈变化惊醒了双眼紧闭的方程，随着他下意识的一脚刹车和修正方向。

    “轰隆”一声响动，车顶狠狠地撞在了隧道墙上，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坑洞。

    庄思凡闷哼了一声，刚刚她撑起的风流屏障及时护住了车内两人，却也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压力。

    眼见着黑雾犹如潮水一般再度汹涌而来，庄思凡脸色一冷，一拳轰开头顶的车门。

    剧烈的气爆在空气中炸开，原本剧烈翻涌的黑雾也被猛烈的狂风吹得往后退了几米。

    应松亭趁机也赶紧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方程给抱出车外。

    可他很快看见了方程挂在胸口的背包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他好奇地拉开了一点拉链，一颗硕大的猫头便从中钻了出来。

    应松亭不由愣了一下，这小子出门办公还带宠物？

    没等他多想，刚被吹退的黑雾又向他们三人倾覆而来。

    庄思凡一挥手，一道风流屏障将其再次隔绝。

    “思凡姐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应松亭扶着方程站到庄思凡旁边开口说道。

    不待庄思凡回话，黑雾中凝聚出几根粗壮的雾气触手，粗暴地突破了庄思凡刚刚布下的风流屏障，朝着三人狠狠抽下。

    庄思凡见状便是一拳打出，恐怖的拳劲气流直接将这些雾气触手粉碎。

    “距离封印通道还有多远？”她沉声问道。

    应松亭开始计算，没一会儿开口说道，“按照我们进来的速度和时间，好像就在这附近。”

    说着便注意到了刚刚汽车撞开的坑洞，指着那向庄思凡说道，“在那！”

    庄思凡眼睛一瞟，一掌横推，带起一阵剧烈的风流逼退了再次合围上来的黑雾，“坑道里面有封印符文，你们先去那里躲躲。”

    跟着就扯断了脖子上佩戴的一块玉佩丢给应松亭，“我先去前面看看，等会再来找你们。”

    说罢也没等他回话，一挥手就将两人给吹进了坑洞之中。

    此时黑雾中激射而来的触手也越来越多，庄思凡眼眸一凝，一股股磅礴的气势从她的身体里面迸发而出。

    狂风在她周身环绕，拧身一拳就朝着刚刚枪响的地方打出一拳。

    恐怖的拳劲直接在黑雾中轰出一道缺口，露出了远处有些模糊的人影。

    庄思凡不假思索，迅速顺着打出的缺口向前疾行而去。

    随着她冲进黑雾，虽然周身有风流环绕，但一股沉重感从心底滋生。

    她暗道不好，本以为只要不让黑雾触碰到就没事，结果没想到这黑雾叠加之后竟然还有一点界域特性。

    现在看来当初方程这个连C级封锁都不能突破的人，能逃出去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没等她过多感慨，黑雾之中陡然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

    庄思凡连忙稳住身形，之后顺势拧身一拳打出，狂风肆意地切割着周围的黑雾，激起一层层恐怖的气浪。

    原本漆黑如墨的黑雾也因此渐渐变回原本灰蒙蒙的状态。

    但恐怖的气浪没有到此为止，反而随着吸力加速前进，在雾气中继续割裂出一条通道。

    随后雾气深处传来一声闷响，烟尘四起，让本就灰暗的雾气看起来更加浑浊了几分。

    庄思凡身边的压力一缓，小心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向里走去。

    很快，庄思凡就透过雾气看见了一些模糊的人影。

    她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对着前方猛然一握，原本环绕在周身的气流陡然间炸开，驱散了弥漫在四周的灰雾。

    当气流停歇后，远处的人影也露出了具体模样。

    庄思凡定眼看去，是一具具保持着诡异动作的无头尸体。

    看着装打扮正是失踪的探察队员，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忍，还是来晚了。

    但她还是抬脚缓缓走向这些死状怪异的尸体，打算仔细检查一下。

    可当她来到尸体身前一米左右的时候，异变突生，她头顶的灰雾中突然探出几条灰雾触手，朝着她激射而来。

    庄思凡连忙后撤躲避，可她身后的雾气中又伸出两只黢黑的手，眼见就要把她抱住，庄思凡眼神一冷，瞬间屈膝下沉，然后用力一蹬，在空中转体躲开攻击，落地后一股狂暴的气流再次从体内迸发，可这次非但没有驱散四周的灰雾，反而刺激得灰雾更快的凝聚在一起。

    庄思凡心底一惊，连忙再次在体外凝出气旋，随后迅速冲向那些诡异的尸体，可一只手突然从庄思凡脚边的灰雾中探出，轻松突破了她周身环绕的气流，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

    庄思凡顿时如坠冰窟，脸色大变，喃喃道，“怎么可能！”

    另一边。

    方程二人被庄思凡丢进坑洞。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黑乎乎的洞口后面不是地面，而是一个望不见底的深坑。

    极速下落的感觉让应松亭心头一惊，赶紧摸出了别在腰后的灯管。

    打开后用力向下一掷。

    虽然下方的黑暗很快吞噬了这一抹亮光，但是也让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坑洞上窄下宽，现在的掉落的位置根本不能让他触摸到岩壁。

    他脑子里面想象了一下，按照这个高度，虽然自己号称打不死，但是现在应该会被摔死。

    不由赶紧拍了拍方程的脸，“兄弟醒醒，我们要被摔死了！”

    方程迷迷糊糊的好似在做梦，嘴巴里面嘟囔了一句，“不能睡不能睡，还在代驾呢。”

    “有车来了！”应松亭闻言在方程耳边吼了一句。

    方程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虽然看不清四周是什么环境，但能感受到自己正在急速下坠。

    没来得及多想，方程赶紧沟通脑中那颗微亮的星星。

    下一秒，应松亭就感觉自己扎进了一滩水池，瞬间天旋地转，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可当脚踏实地的感觉再次传来之后，突然就觉得这都不算什么了。

    要是真被摔死，族谱上应该没自己的名字了。

    恶心一下还是能接受的。

    他平复了一会，缓缓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

    “这是哪？”应松亭开口问道。

    “不知道。”方程好像还有点迷糊，说话有气无力的。

    “你自己定位的哪里你自己不知道？”应松亭有些无语。

    谈话间，他从另一侧腰间摸出灯管，准备先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

    可一入眼的却是方程那张昏昏欲睡的脸庞，他站在那里不住的点头，身体左摇右摆的。

    应松亭翻了一个白眼，仔细看过他没啥问题之后也没多管，举着灯管就开始朝四周看去。

    这是一个极大的坑洞，一根灯管的光线根本照不到边际。

    好消息可能就是四周并没有那些诡异灰雾的存在。

    这让应松亭稍稍安了一点心，但也不由嘀咕起来，这也不像是封印通道啊。

    这该往哪边走啊？

    这时，一阵一阵极其微弱的风吹动了他的发丝。

    他举起灯管朝着那边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扶着迷糊的方程过去看看。

    这里很安静，脚步声被放大了很多倍。

    山橘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头给钻了出来，脸上苦哈哈的。

    这里有点不对劲。

    不一会儿两人就能勉强听到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为啥，给人的感觉却像一阵一阵不算太连贯的笑声。

    应松亭心里有些发毛，把灯管往前凑了凑，依稀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洞口。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别胡思乱想，一边扶着方程慢慢走了过去。

    这个洞口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弯着腰勉强能进去一个人。

    应松亭见状也只好把方程拉着靠在旁边的石壁上。

    可能是从未照射过阳光，这里的石壁摸起来有一种冰冷湿滑的感觉。

    方程倚靠上去，这种凉意就瞬间冲进了他的脑子，冻得脑瓜子疼。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他也立马清醒了过来，赶紧脱离石壁，然后用手疯狂摩擦后脑勺。

    应松亭看他这样歪嘴一笑，“睡舒服啦？”

    方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最后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是哪？我们刚刚不是还在车里吗？”

    “你还好意思说？刚刚开着车就不对劲了。我还想问你呢？”

    “当时？”方程继续摩擦着后脑勺，“就感觉脑子突然被冻住了。”

    “然后有一群人在我脑子里面讲话这样子。”

    “然后我还接了一个单子送人回家。”

    应松亭无语的看了方程一眼，敷衍式的点了点头，“你先清醒一下吧，我看看这里面是啥。”

    说着就将手中的灯管伸进了洞口，照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径。

    他弯腰将身子探了进去，正要看看这里的高度。

    一扭头，一个枯黑干瘦的脑袋就出现在他眼前。

    对着他张开了嘴巴，发出一阵一阵的笑声，就如同刚刚的风声一样。

    隧道内。

    灰蒙蒙的雾气中，依稀可见一道曼妙人影悬挂在空中，而她的下方，则是又重新变得如墨一样浓稠的黑雾。

    庄思凡努力的睁开眼，看着下方翻滚的黑雾中不断浮现的出各种扭曲人脸，心里又惊又怕。

    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就像有自主意识一样？明明自己的攻击毫无作用，却装作奈何不得自己的样子。

    当把自己骗到指定位置之后才动手，这是为什么？

    还有方程说的雾中的高跟鞋声音，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这又是为什么？

    这样的东西，方程为什么当初能逃得出去？

    庄思凡想不明白，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

    她开始奋力挣扎，可原本如心意般指使的风此刻佁然不动。

    渐渐她脚下浮沉不定的诡异人脸慢慢露出一样的表情，那是让人一眼看见便心底发寒的诡异微笑。

    更可怕的是，笑脸背后所散发出来的浓浓恶意，这些恶意随着笑脸的定格而凝聚成一根根肉眼不可见的黑线，缓慢地飘向悬挂在空中的庄思凡。

    这些黑线在空中交织，汇聚成一股股散发着恶意的黑色绳索，从庄思凡的脚开始，缓慢的攀附而上。

    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张嘴，内心深处的恐惧随着绳索的缠绕而开始浮现，一些被遗忘的记忆也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庄端阳一脸怨恨的出现在庄思凡脑中。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庄思凡疯狂的摇着头。

    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不可能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这就是他的心里话，你知道的。”一个空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睁开双眼扭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下一秒，这个声音又在另一侧响起。

    “十八年前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庄思凡继续扭头，“别说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耍脾气，你们就不会在那里。”

    “你胡说！”庄思凡的状态开始变得不对。

    “那么你的母亲也不会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就地生产。”这个空洞的声音并没有理会庄思凡，继续开口说道。

    “同时也就不会遇见暴动袭击，你的母亲也就不会为了保护你们而被杀。”

    那段血色的记忆出现，庄思凡抱着头蹲了下来，像极了当年蜷缩在蛋糕店收银台柜子里的模样。

    她不敢睁眼，仿佛是害怕再次看见流进柜子里的鲜血。

    又或者是不敢睁眼看见挡住柜门的母亲尸体。

    “不是！不是！”庄思凡开始嘶吼。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敢告诉你的父亲你母亲为何而死？”空洞的声音没有丝毫受到庄思凡的影响。

    “是你怕勾起你父亲的痛苦回忆？”

    “还是因为，你！想！吃！蛋！糕！”，空洞的声音在这几个字加重了语气，“这个理由实在是可笑。”

    庄思凡的耳边传来一阵嘲笑，她的眼睛变得血红。

    “但是你的父亲其实一直都知道。”

    “所以当你说你要来到这种偏远地方的时候，你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拦。”

    “如果他真的爱你，他会愿意吗？”

    “他的爱，从来都是停留在你的母亲身上。”

    “而你，只是一个替代品。”

    “是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替代品。”

    “眼不见为净。”

    庄思凡想反驳，可是找不到话语，只是咬紧了牙齿，更加用力的抱着自己，原本挣扎的身体也变得平静。

    “我其实真的很讨厌你。”一个熟悉但极其冰冷的话语突然响起，庄思凡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只看见一个小孩子冷漠的站在怨恨的父亲身边，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庄思凡的声音开始颤抖，眼泪慢慢滑落。

    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会永远长不大吗？”

    庄思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不远处站立着的那两个人影。

    她拼命的摇晃着脑袋，似乎想把这两个人给赶出去。

    “他们不是这样的......他们不是这样的......”

    可脑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个发誓要保护好弟弟的小女孩，因为晕血，不仅没有保护好弟弟，反而是弟弟趴在她的身上保护她，最后在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觉醒，成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人。

    “......”庄思凡张着嘴，眼泪争先恐后的流了下来。

    空洞的声音继续响起，“平日里忙碌到见不了几面的父亲每年都会在你的生日带着蛋糕出现，天赋超绝的弟弟同样喜欢黏在你身边，你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庄思凡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喊叫，“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既然这两个人让你这么痛苦。”空洞的声音顿了一下，“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消失呢？”

    庄思凡流着眼泪，但眼神麻木的看着远方站立的庄端阳二人。

    “只要他们消失了，痛苦也就消失了。”

    “你还是那个勤勉努力的特别行动队队长，你还是拥有美好的未来！”

    “杀了吧！杀了他们！开始新生活！”

    空洞的声音一遍接一遍的响起，庄思凡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仿佛在于什么做着抗争。

    可慢慢的，庄思凡嘴巴里面就传出了和空洞声音一样的话语，“杀了他们，开始新生活。”

    庄思凡的眼神变得狂热，满是对“新生活”的憧憬。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的光芒自庄思凡额前的虚空浮现。

    这道流光仿佛跨越了千万里，径直射入庄思凡的眉心，将她眼里的狂热消融。

    而后一阵“轰隆”巨响，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耳边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等等，为什么没有哥们？”

    “哥们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