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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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双九

    白羽笑嘻嘻道:“不必担心,项北六年前初次下山已是雏凤清声,但以现在的功夫,一般江湖之人哪是对手,项儿大度机敏,料不会有事。只是这双九之约名气虽大,却实在不好玩,多年前我也去过一次,就那点功夫,两家人却拼得你死我活,实在没什么看头,无趣得很。”

    陆茶样子却是大不放心:“金贺双九之约早已不比多年前,现在名动江湖,每度吸引许多江湖豪士前去观战,鱼龙混杂,诡路异数之人参杂其间。两家经年比试各有伤亡,悲怒之心渐重,各有江湖朋友相助,日渐狠辣。那金家虽不见什么明显劣迹,却总显得有些古怪。项北功夫虽好,此趟出去难保没什么枝节。”

    白羽道:“你说,却要如何?”

    陆茶道:“你悄悄跟去,如有凶险保得项北周全,不要惹事,两人快快回来便是,这浑水不趟也罢。”

    白羽笑道:“听你说得,我也正想去呢。”

    却说项北,一路直奔河南洛阳,这天天色将晚,远远见斜阳浅挂,余辉零落,更觉淡风轻过,便是无尽的舒适与悠闲,慢慢信马由缰。

    正闲适处,突的从旁边林中跃出一匹快马,从身旁急驰而过,项北只觉身后一凉,背上的包袱不见了,猛然醒觉,催马便追,骑的本是千里良驹,纵驰不久便眼看要追上,那人见了,道:“还你。”

    一扬手却并不是将包袱给他,反是向两人身后扔去,项北回头一看,原来后面还有一人接应,那人接了包袱便调转马头,返后奔去。

    项北也不再追,停身纵马,反手掷出腰间长链,叫道:“回来!”

    那人“唉呀”一声应声而倒,从马上摔下来,手里却还抱着包袱,项北也不理会,手腕抖动,长链如蛇,扣住包袱,立时取回。

    一瞬之内,待前面那人回过神来,项北早已夺回包袱。

    前面这人急奔过来,却是跳下马去抱起倒地的那人叫道:“你怎样?你怎样?”神情甚是紧张,那人却动也不动。

    项北见他喊得情急,略一思量,便翻身下马,伸手扣住那人脉门,一会道:“不用急,他只是摔晕了,立时就醒。”

    说着拍拍他肩膀准备起身离去,不料那晕过去的人却正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这少年伸手,便叫道:“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下有幼子上有老母,我们,”他一挣扎,头上束发掉了,长发披泄,居然是个少妇。

    项北一怔,想着自己将一个女子重重摔在地上,有些过意不去。

    那男子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扶起她来。

    项北听她刚才那句话,显是家中生活所迫,便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那男子手中道:“江湖救急,本是常理,我仓促出门,没有多少,这些先拿着用。”

    两人显然大为惊异,见这项北神情坦然,迟疑半晌才敢接了。

    项北就要上马,那男子忙道:“敢问小兄弟名讳?”

    项北怕不说倒显得小瞧了人家,便道:“再下项北,敢问兄台高姓?”

    那男子道:“小可姓何名铁,这位是内子。”

    项北道:“原来是何兄与夫人,刚才多有得罪。”

    何铁脸上讪讪的,半晌才道:“刚才,对不住啦。我原是个打铁的,一身好力!后来得病,几乎废了。内子本是富户人家的姑娘,偏偏跟定了我,如今我们,我们…”

    项北听了,忙道:“劫富济贫,本也是江湖上常事。”

    何铁道:“不瞒小兄弟,我只学过几下粗浅拳脚,真正的富户多有人手,我却是抢不来,老幼妇儒,却又下不了手,这几天就等来了兄弟一人,没想到,呵呵,呵呵,真是让小兄弟见笑了。”

    项北看他夫妇二人的模样,听这言语,不禁热肠心性起,心道:救人需彻底。便道:“如果何兄有兴致,我有几路飞链镖,比划给何兄看看如何?”

    何铁一时不解,他内子却忙道:“如此,谢谢小师傅了。”

    她一句师傅,何铁登时明白了,也忙喜道:“好,好。”

    项北道:“岂敢,献丑了,还请何兄指点。”当下先将天阕派十七路飞链镖中的六路演示了一遍。

    何铁看得眼花缭乱,茫然瞠目。

    项北见此情景,也不停手,一气呵成,将这六路重复了五次。这才将飞链镖交给何铁,拱手施礼。

    何铁知道意思,接过来,自己也练了一遍。

    项北一见之下,便知不成,不竟有些烦恼,心道:自己学时,十七路飞链镖,一遍就会。如何这六路却记不住?转念一想,便立时取其扼要,取其中最能取物、护己、隔空的手法,将这六路又合成四路,再演练给何铁看。几次反复下来,何铁已将这四路记得八九不离十。

    每次略有停顿,何铁的内子都会提醒一二,项北不禁奇道:这少妇一点功夫不会,记忆力却是远胜丈夫。却也喜何铁终于记住,再几遍下来,还很有点意思了,项北道:“何兄,小弟但有一言。”

    何铁恭敬道:“项兄弟有什么话,再下谨记。”

    项北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说,他内子却先道:“劫富济贫,安身立命,取物便走,绝不伤人。如我夫妇二人有福,便办个小店养家糊口,不敢辱没了项师傅。”

    项北听她一一道来,正是自己心中想说,暗自称是。听她最后一句将自己视为师傅,忙道:“岂敢岂敢,几下疏漏的功夫,让何兄与嫂夫人见笑了。”

    何铁道:“项师傅放心,我与内子只拣那单行独往,满脸坏相的男子下手。但有所余,开个小店,安身立命。”说到此处与内子相视一笑。

    项北听了大为放心,又怕他们有失:“几下粗俗的功夫,只怕不足已护已,何兄与夫人还是要多加小心。”又见天色已晚,赶路要紧,便拱手告辞。

    何铁夫妇二人恭恭敬敬施礼,目送项北远去。

    项北到得洛阳已是九月初八,进得城内,无心洛阳城大好风光,先找间店住下,进得房内便问小二道:“听闻这洛阳有金贺两家,盛名累累?”

    那小二道:“想必客官也是听闻金贺两家的比试了吧?”

    项北点头道:“听说他们两家比武时热闹非凡,好大排场。”

    那小二道:“不瞒客官,我们也是久闻其名,却没见过。”

    项北道:“没见过?”

    小二道:“他们两家的比武都在‘方园’进行,不是亲朋故交,或是没有请柬,根本进不去。十多年来,哪有一般百姓见过?我听得多,好想见见,不过,却没机会。”

    项北道:“这‘方园’在何处?”

    小二道:“距白马寺东南十里处。是金贺两家共建的宅院,专为这比试所建,平常少有人去,谁个敢得罪他们呢?不过,我却也下了注。”

    项北道:“下了注?”

    小二道:“两家比武,洛阳城里便有无数的庄家开盘,谁不想赢几个钱博个彩头呢。不瞒客官,我今天也要去下注呢。”

    项北心想:从来没听师傅师娘或师公讲过呀?这庄家开盘和下注是什么意思?反正明天才是九月初九,今天也无甚事,不如去瞧瞧?人多热闹的地方,也许可以听到一些关于比武的消息。

    便道:“小二哥,我也想去凑个热闹,不知哪个庄家好呢?”

    小二道:“要是客官想下大注,自然是莫家赌坊,那里人多,往来者不少江湖豪士,或是有钱子弟;如是一般寻个开心,这里大大小小的酒店都有开盘,就是我们这店里也可下注呢。”

    项北心想:噢,原来是赌!怪不得没听师傅师娘讲过。又听到有江湖异士聚集,一心想着去见识见识,便道:“那莫家赌坊在哪?”

    小二道:“出门过东向的长街,可见一家大绣楼,过了这大绣楼就是啦。”

    项北谢过,当下先叫菜肴酒食,让端到房里来,吃过,休息一会,便收整一番往那莫家赌坊去。

    过了长街果见一家大绣楼,金字招牌上书斗大四个字“天下绝色”。

    项北心道:这家绣楼好大的口气,素闻天下绣品以江南一带为最。一时好奇,又想到师娘也素喜爱绣品,并信步走入。

    偌大绣楼冷冷清清,只几个小二在店内打扫,仿佛要准备关店门了,见项北进来,也无人招呼,还是扫地的扫地,擦桌子擦桌子。项北四下打量,这绣楼为两层,楼上应为绣坊,不好贸然入内,这楼下就是店面,虽大承设却是简单,略显空荡,倒也清爽,满目所见挂在墙上,摆在长柜上,装框裱好的绣品零零种种。

    项北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所有的绣品绣的全是牡丹,不同颜色、不同姿态、不同品种的牡丹,争奇斗艳,果有国色天香之风。项北心道:牡丹为花魁,这绣楼只绣此花,‘天下绝色’的名号原来是给这花的。若要比绣牡丹,这洛阳城中的绣坊还真要得天独厚,这等鲜活的千姿百态,若不是常时观花,如何绣得出来。又想,不如给师娘买一幅去,也是到了洛阳一趟。

    想到这,便叫那小二道:“现在可还做生意?”

    半晌,才有个小二过来道:“对不住客官,今天不做了,这不,马上就要打烊了。”

    项北道:“那我定下一幅,明天来取?”

    小二道:“客官喜欢哪幅?”

    项北心道:师娘素喜净雅,洛阳牡丹虽以富丽出名,也还是选个淡点的好,见墙上一幅白牡丹,不同旁边花团锦促的热闹,只一朵淡定的开放,便道:“就是这幅。”

    那小二笑道:“客官,真是不巧,这幅已被一位客人定了,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

    项北道:“可否请这里的绣工再绣一幅一样的?”

    那小二道:“客官,咱们这绣楼叫天下绝色,不光说这牡丹为群芳之冠,我们这的绣品都是独一无二,同一张图案绝不出第二张。”

    项北道:“可还有其他单朵白牡丹图?”

    那小二道:“不瞒客官,有是有,但都已被同一位客人订走啦。当初就指明要单朵白牡丹图十六幅,我们好几位绣坊姐姐守着牡丹园里最好的几朵白牡丹整整两个月,一人才出了四幅,都是为这客人做的。这一幅因为刚刚绣完裱好,才挂在这。客官要是喜欢白牡丹,倒是有,如果现在只要单朵一幅的,此时却没有,这里还有淡粉色的牡丹图,却是单朵的,客官可要看看?”

    项北听得此言,看了几张,终究不满意,便出了店门。可走过这绣楼却并没见到心目中灯火辉煌的莫家赌坊,不禁心中犹疑:既是大赌坊,怎么不见灯火?正畴著,却见三三两两的人趁着夜色往一家小酒店里钻,项北也跟着向前。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小酒店仿佛有一大半在地下似的,先要下石头台阶往下,才能走到店门,一张厚重的毛毡挂在店门上,费力推开方能进去,门口也只挂着只极小的灯笼,灯光昏暗,项北跟着前面的人往里走,看到那毛毡上隐约写着一个莫字。便想:这就是小二所说最大的莫家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