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九州擎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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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准备动手

    计划谋定,路通便准备所需迷药与符箓去了。

    周怀民的任务很轻,路通只叫他记好那套指法还有自己想办法准备一套夜行衣。

    傍晚,当残阳最后一角没于低矮的城墙,路通推门而入。

    “你那套指法练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周怀民点点头,又接道:“夜行衣也有,你甭操心。”

    “那就好。”路通同样点点头,待坐下,他向周怀民递来几叠粗薄黄纸包裹的药粉,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一会儿要用的药,一叠就是一人份。到时候你直接把纸揉破盖在对方口鼻间就好。”

    周怀民收下药叠,见路通没了动作,又问道:“雷符呢?”

    “别急。”路通从腰间解下一葫芦,摇晃道:“要用的药膏药水我都备好了。符成后会有短暂而特别的能量波动,我嫌商会那里人多眼杂,让人知道我会制符免不了又是些委托这那的麻烦,干脆回客栈来弄了。”

    说完再不理周怀民,扔下句‘你等着’便提着那葫芦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案走去。

    从路通敞开的衣领窥见一身夜行衣,周怀民也明白该是准备的时候了。他从木坠中取出夜行衣披上,然而只要他稍一动弹,宽大的衣袖便会击出阵阵声响。这一身夜行衣是为霍康量身裁制,周怀民穿来却是大了许多,只能再用些布条在四肢与腰腹处捆紧。

    就在精神力扫过木坠中那几卷黑布条时,周怀民瞄到了放在旁边的一套蚕丝中衣。

    “可能要对上四品吗。”搓着下巴思考着可能碰到的麻烦,周怀民果断将这套中衣取出穿在夜行衣下。

    这头,路通已然来到成符的最后时刻。

    符法,准确说是路通正在施展的这种,能将低阶术法借材宝以各类工法制成的药水勾画而成的图画烙刻在符纸上的低阶术符制符法,其本质是一类阵法的延伸。

    考虑到其利用了符箓的“记录”特性,兴许也可以将术符制符法看做符法与阵法的交叉产物。

    而路通此时已将符纹的大体形制勾画出来,最终要做的便是在借药水泄开一盒由五品雷属性材宝制成的药膏后,用其将符纹勾勒。

    单就术符而言,其符纹结构并不复杂,但此过程要求制符者笔画连贯,需一气呵成。倘若在勾勒过程中出了偏差,不光制符材料要毁,术符半成品储存的术法也可能会失去控制,带来严重的损失。

    将手中五品灵兔毫卷制的毛笔提起,路通长呼一口气,正要下笔,余光却瞥见换好夜行衣的周怀民在大厅中时而来回走动,时而摆臂蹲起,好不闹腾,不禁回过头来想要提醒周怀民自己需要安静一刻。

    然而,待看清周怀民装束,路通下意识地抓紧笔杆,只觉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周怀民左右转了两下腰,感觉腰腹的布条有些紧,于是低头松了松。抬头却见路通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盯着自己。

    “干嘛?符搞完了?”

    “没,没呢。”

    路通看起来有点慌张?周怀民摸不着头脑,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皮,等着路通解释。

    “还差最后一步,我需要安静一点。”

    “好的好的。”周怀民将松些的腰带系死,老实地站在原地,再不出声。

    偌大的房间霎时变得出奇安静,除了窗外街巷与门外中厅透过布面而变得朦胧的鼎沸人声,就只剩路通控笔时肥壮的身躯挤压木凳的咯吱声不绝于耳。

    半响,路通动作一顿,好像是完成了一张符箓,不等周怀民发问,路通又是提笔伏案而书。

    “应该…不是一个人吧?”路通心里嘀咕着。

    几天接触下来,周怀民这娃笨是笨了点,还有些独属初生牛犊的冲劲儿,但到底还是单纯清澈,与久经江湖的老油子相去甚远,更不可能是那类凶残暴虐的魔头。

    “小小年纪的,怎么可能?嗯,应该不是,不是。”路通谨慎地控笔,让笔尖僵硬却服帖地游走于半干的水印上。

    “但以前听说…好像听说一些上三品的老板凳会用术法更易面容形体,用以满足一些不良癖好?我所看到的,其实…有可能…”想到这儿,冷汗唰的一下爬满了路通脊背。

    颤颤悠悠地勉强画完第二道符箓,路通擦了擦手腕处的汗水,故作无意问道:“怀民,这几日也没见你用过什么兵器,今晚可别再保留了啊,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掏出来吧。”

    良久沉默。

    一股寒气直冲后脑勺,路通捏起一张才画好的雷符,忙转头喝道:“怀民!?”

    “嗯嗯嗯?”本在原地闭目冥想的周怀民受到惊吓,闻声出定道:“什么保底?”

    见路通皱起本该喜感的眉毛,满头大汗,一改平时滑稽松散的样子,带着三分如临大敌,两分惊惧,五分狠厉盯着自己,周怀民虽有些奇怪却也努力记起路通刚才所讲,答复道:“我向来只善拳脚,路大哥勿怪。你让我记下的指法我也记下了,怎么,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路通仔细观察周怀民片刻,又偷偷将雷符自背后放归原处,而后转过身去,抱着些许埋怨的语气伏案道:“单纯看你半天不回话心急了罢。别看我白天说得轻松,这苍元城礼丰商铺也诚不可小觑,更别提你这三品的修为也实在不够看,过程中免不了我来给你兜底。一会儿就要动真家伙了,你这样呆傻的模样可让我放心不下。”

    “怪我,怪我。”周怀民应道:“路大哥放心,彼时我定打足十二分精神。”

    “嗯。”路通敷衍地支吾了一声,便一门心思继续制符。

    周怀民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自己为了早日晋升三品上阶,逮到机会便专注修炼,且自打出门历练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也确实没睡上几顿安稳觉。

    方才路通叫自己安静,加之考虑到晚上的行动,周怀民便索性闭目冥想休憩片刻,哪成想只是没来及回上话,路通的反应便这么大。

    “总觉得这路通有问题,有大问题。”唐突记起白天路通痛苦的惊醒,周怀民内心不由犯了嘀咕。他总觉得路通有什么瞒着自己,即便是与自己本无渊源的小事,但此刻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种刻意到足以影响二人正常相处的隐瞒总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大抵这就是江湖老油条的精明吧。”周怀民撇了撇嘴,像是霍康、姜炎那样坦诚的人,自己以后或许会越来越少遇到吧。

    “待下次再遇诸位,我定要比现在十倍珍惜才是。”周怀民心中叹道。

    最后一笔落成,路通将几张符箓捧在手心一一检查,确认无误后将其中几张收入怀中,留下两张雷符递给周怀民道:“这就是了。若要使用这道术符,只需双指夹住并使中指抵住这处标记,而后催动能量将其激活即可,想象一道霹雳自指尖射出来瞄准大概方向。”

    “记下了。”周怀民点点头,将两张雷符收入吊坠。

    见周怀民兴致怏怏,收下雷符后再没过多表态,路通道:“那咱们出发吧。”

    “到点了吗?”

    “快了,可以往那边走了。”路通推开窗,看向窗外道。

    大街上稀疏人影依稀可辨,此刻月梢低沉,残月昏暗,牙尖藏于乌云之后,端是月暝星稀不良夜。

    确认过外面情况,路通回身插上门闩,挂好铜锁,将烛灯吹灭,后又站在门前静默片刻,待客栈中庭的灯光渐弱,明灭人影再不走动,路通来到窗台前,只打了个向上的手势便翻上屋顶。

    周怀民连忙跟上,跃出窗,将窗扇轻掩,右手勾住屋檐,用力一荡便上了屋顶。

    闭息提气,踩住屋顶瓦片,向东俯瞰全城,白日游览苍元城的繁华不再,放眼望去,只剩广阔天地,与众多单调低矮的屋瓦而已。

    周怀民深吸一口气,这种在夜深人静时在城市独寻一处寂静的感觉是不错。

    “走吧,跟紧我。”

    路通将夜行衣外的常服脱下收好,系上面罩,扔下这句话便向远处跃去。

    周怀民摇摇头,努力自那心旷神怡中回过神来,自己是还有正事要办,等以后再体会也不迟。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自此向城中心窜去,几个起落便融入夜色,难辨行迹。

    …………

    “他们,走,了。”客栈四楼,一名将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下且盘腿坐在床榻前的男人沉声道。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且极不连贯,每将一组词说完,便会在结尾处发出一声难自控的刺耳高音。仿佛一串自池底升腾的或大或小的气泡,来到水面后终会碎裂般,十分不和谐。

    他的右手是难得落在黑袍外的,此刻正按在地板上。仔细观之,竟只有三指,每根指头的指节都异常肿大,且指骨比例严重失调,最远段的部分无比细长,连带其上指甲也变得尖细笔直得诡异,后两节指骨却不到其五分之一。

    细窄的青色血管密密麻麻的在惨白的手指末端缠绕、鼓动,宛若一根被虫蛀的大理石柱,只让人满心否认这是截活物。

    “确定?”在黑袍人身前,还有一女子。

    她的声音则美极了,若说那黑袍男子的声音是严冬酷寒中,冰域冻土下寸断的毒蛇崩碎了獠牙,这女子的声音便如春风吹拂后卷起的桃花轻拍嫩芽新枝。短短两个字,对比那四字三句,诚有如天地之别。

    乌云被长风吹动,使残月显露了一瞬。浑浊的月光垂落,将窗前女子照亮。

    那是双明亮的眼眸,掩面轻纱下,女子的容貌宛若镜花水月,每随乌纱飘动,便在人眼中换了轮廓。唯有那双眼,如琥珀、如明星,盖过残月,璀璨动人。

    就连她垂落并柔顺的秀发、窈窕且婀娜的身段,也都不及这双眼予人一刹的惊异。

    “嗯。”男子惜字如金,只是鼻音轻吟,却也避不过那声难听的高音。

    他将右手收回,露出一段自掌心处伸出的骨刺,骨刺同样细长而笔直,将手抬起,竟见得石制的地板被完美的扎出一点缺陷且未有一丝不堪受力而崩碎的痕迹。

    女子的美眸注视着男子将黑袍重新盖过右手,道:“那我们何时动手吗?”

    “不急,他们,还,要,回来。我们,那时,再。”

    “呜,好吧。”女子扭动腰肢,打断了男人的话,“在这苍元城呆了这么久,可算有了收获。要不是嫌掺和进去会有麻烦,咱俩早就将他擒走了。”

    男人陷入沉默,黑袍随半开的窗户透进的微风时不时颤动。

    那女子也好像一时没了讲话的兴趣,索性依在窗沿,偏过头去欣赏漆黑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