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后，曲则城外，周怀民正沿着车辙痕迹向城门处摸索。

    “坏。这曲则城连条像样的石板路都修不成，只怕城中商会比之日逻城是要更吝啬些。”抿着嘴角，周怀民掂量着怀中的六枚莲子十分无语。

    那日拜别李老人后，周怀民便又去了趟日逻城补给，准备把这六枚莲子处理一下。

    却不想那估价师只给出了一枚莲子一墨金石的价格，这让周怀民哪里忍得了。

    要知道寻常四品材宝也才不过一墨金石一株。而这六枚莲子可都是五品材宝，更是少见的冰属性材宝，就算周怀民再不懂价格，再不知其暴力采集会让材宝损失多少药力，这种价格都让他难以接受。

    周怀民于是干脆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任那估价师如何挽留都没再搭理他。

    也亏是提前有意将陈老的白玉令示人，不然怕是免不了得和那些商人一顿拉扯。

    “峰原城吗…”记起陈老豁达健朗的身姿，周怀民不由起了主意。

    掏出峰原郡地图，确认过从曲则城一路南下便可抵达峰原城，周怀民心中畅然：“既然顺路，那下一站便去这峰原郡郡城看看。”

    思索间，周怀民已然来到曲则城城门处。

    说是城门，但比之过往所见的城市，曲则城这样寒碜的城防也实在少见。

    将将超出周怀民半头的石墩，顺次排开连在不过三米的石墙间，便是这曲则城的入口。

    一块残破的木匾挂在一侧，上面已然暗淡的褐色墨痕只能勉强凭着刀纹分辨出“曲则”两个大字。

    “这说是城……倒不如说是个镇子。”看着比之西关镇发达不到哪去的曲则城，周怀民不由怔在原地。

    门口也没有城卫盘查，走过无人的木质哨塔，便算是入了城。

    大街上只有偶尔几个人影匆匆走过，细观其面黄肌瘦的模样却是让周怀民心中暗暗生疑。

    “即便是上次碰上路通而封禁的临阁城也没有这般萧瑟。有古怪，很怪。”皱着眉，周怀民贴着街边缓步徐行。

    破旧的店面遍布街巷，泛灰的粗布随风轻荡，店铺中的人，也都默然地坐在柜前忙着自己的事，偶尔有人将头抬起，看一眼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周怀民。

    一家如此便也就算了，但家家户户都是如此，那可就有些瘆人了。

    眼见落寞的大道再难看出什么，周怀民便在下一岔口拐入胡同。

    两侧墙壁逐渐被杂乱的砖瓦替代，看来此处算是城中居民区。放到其他城镇，这些地方才最该是热闹的。

    在城中久住的平民，既不可能日日徘徊于修炼者聚集的商会等处，也不必像近郊或村子里的农人那样日夜往返于田舍，故除了家中的活，便是为生计在街坊中营一摊位，用以消遣时日。

    但现在，周怀民站在空无一人且逐渐逼仄的巷子，三品的听力却难觅得两侧宅院一丝人声。

    这环境不由让他心中发寒，微风吹走石子的踏踏声都能让他凝神，就宛若一只被捕食者盯上的惊兽，内心紧张却又害怕将野兽吸引而不敢全力奔逃，过分发出声响。

    这种感觉很不好。

    记起大街上并没有看到商会楼阁，周怀民便准备转身沿着大道离开曲则城。

    方转过身来，周怀民被眼前情景吓得寒毛耸立。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正站在不过两米开外的石阶上面朝着自己。

    那人面部连同露出的手臂皆被白布缠绕，头颅部分的白布因紧贴面部而凹凸不平，勉强能辨出五官布局。

    他静默地站在原地，好似在看着自己。

    “谁？”一声怒吼，周怀民精神力扫过，那黑袍人却仿佛是个空壳一般，在周怀民精神力范围内留不下一丝痕迹。

    伴随着眼皮落下再次睁开，黑袍人凭空消失在眼前，周怀民心中惊骇，忙转着眼珠向身后探去，猛地扭过身来，空旷狭窄的巷子空无一物，唯有高墙上被吹起的沙尘随风延展。

    空气阴冷干涩，细嗅下还有股腐臭味。

    冷汗贴着脊背向下滑落，丝丝凉意由后向前，直把他满身浸透。

    “我真是服了！”嘴里骂着粗话，周怀民放出灵均伴在身侧。

    灵均银色的狼毫散出丝丝微芒，不断抚摸着它结实的后背，周怀民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管他是幻觉还是什么其他的鬼东西…走！赶紧走！”推着灵均向来时方向走去，周怀民此刻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暗骂了一句自己胆小，周怀民随即打定主意，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启程去峰原城，这曲则城，他不待了！

    然而，沿路返回不过一半路程，周怀民便被一处高墙挡住去路。

    “我来的时候应当没有经过这样明显的岔路才对。”周怀民眉头紧皱，转头看着远处的巷子沉默不语。

    “你可有什么…预感？”低头询问灵均，却只见它将双眼无辜而出神地瞪大，回望着周怀民没有任何表态。

    “行吧，是不能每次都指着你来渡我。”

    收回灵均，周怀民提气运功，他要翻过这墙看看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就在他俯身正欲跳起时，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搭上肩膀。

    “周……”

    “卧槽！”周怀民吓一跳，回过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像是因反复清洗而稍有褪色的红褐色长衣。

    身后之人的手腕处，鎏金花纹的黑色护腕正闪着光亮，再向上看去，长相俊逸的青年正向自己比着禁声的手势。

    “姜炎？”再看他背后那被破布裹缠的长枪，认出青年身份，周怀民眉目一亮。

    “小声些。”姜炎收回右手，半俯着身道：“你这般胆怯，可是遇到一个被白布掩去面目的黑袍人？”

    “正是！”周怀民拉着姜炎手肘，忙道：“就在离此地不远处，我在遇到他后原路返回，却碰上了这堵来时未曾遇到的墙。”

    “你与他碰面后可有发生战斗？”

    “没有。”摇摇头，周怀民道：“那东西就跟个鬼一样，站在我面前不出五步的地方，我用精神力扫过却不能探出分毫底细。”

    “那么近？”姜炎退后一步，上下扫视周怀民一眼，又问道：“可有何不适？”

    “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那东西……”

    “嘘……”姜炎将右手食指搭在唇前，压下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