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江边于乐乐和平川推着王芸来到一排柳树下，王芸在一棵树下让他们停了下来，她伸出几乎没有血色的干瘪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棵树干嘴里喃喃的说道:“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岁了！”这棵树是在曾若如周岁的时候她和曾强一起在植树节那天种的，种好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看，没生病的时候她会给它浇浇水，然后给它施一些花肥。她看着它从一棵小树慢慢长成了大树，她把它也当成了另一个“孩子”，显然今天她是和她的“孩子”告别的，她不停的抚摸着。

    “帮我在往前推一点好吗？”王芸微弱的说着。

    于乐乐把轮椅往前又推了推，突然王芸抱住了这棵树，脸紧紧的贴在它的树干上，过了许久她才离开了，她侧过头轻声对平川说:“小川，妈求你一件事，等妈走了以后，把我的骨灰那出来一些埋在这棵树下，因为小如的爸爸也有一些在这里，这样我们就可以团聚了！”

    平川半蹲下扶着轮椅的扶手说:“妈！我答应你！”

    “好孩子！”王芸露出来了一丝微笑。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王芸今天的胃口一直不错，从松花江回来后吃了两碗粥，她说晚上想吃饺子，于是王云龙便给她包了饺子，饺子刚刚包好她便说:“饿了！”于是于乐乐平川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生起火煮起了饺子。饺子熟了以后王芸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小弟啊，你现在这手艺越来越好了！”王芸边吃边说着。

    “姐，你爱吃就行！”王云龙说。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饺子吗？那时候家里买不起肉，我只能用猪油拌馅给你包，我记得那时候你嘴里说不好吃，可是筷子一直没停啊！”王芸笑着说。

    “姐，我当然记得了，后来你和姐夫结婚了，他没事就偷偷拿点猪肉回来，让你给我包饺子，你说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可是我怎么都觉得没有那时候的好吃呢？”王云龙说完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哎！姐姐现在也能吃到你包的饺子了，也算没什么遗憾了，这辈子也算可以了，小如能嫁给小川，你现在也不用姐操心，姐终于可以找你姐夫去了，他等我好久，前天晚上我还梦到他宰了一只鸡说等我去了给我炖鸡吃呢！”王芸一边夹着饺子一边说。

    “姐，你就是白天想的太多了，你要是想吃炖鸡了，明天我给你做，我做的不是我吹啊，全中国也不一定有几个人比的上我啊”王云龙说。

    “嗯姐知道你现在很厉害，可是你再怎么做也做不出你姐夫做的味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也赶紧吃啊，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于是王芸又招呼大家吃了起来。

    吃完了晚饭，王云龙想留下照顾姐姐，让平川带于乐乐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于乐乐这几天一直陪着王芸也没怎么睡觉，可是王芸拒绝了，她说:“让小如陪我吧，你们回去吧，我和我闺女有好多话说，小川把你媳妇借妈几天你没意见吧！”

    于是在王芸的要求下，平川和王云龙又坐了一会开车走了。

    于乐乐把碗筷捡了下去，王芸说:“小如啊，别收拾了，那些都旧了以后换新的吧！来让妈好好看看你！”

    于乐乐把碗筷放好后擦了擦手上了炕，也靠着被摞挨着王芸坐下了。王芸拉起于乐乐的手说:“你真是个好孩子，丫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于乐乐心里猛然一惊然后用调皮的口气说道:“妈，怎么了你这是，我叫曾若如啊，你忘了啊，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取得的呢，妈，你是不是累了啊！要不你先睡会儿啊！”

    王芸笑着看着于乐乐说:“傻孩子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天，你确实和小如长的非常像，可是母女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于乐乐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好像一个完美的谎言被突然拆穿了，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她瞪视着王芸，她相信自己的脸色已经是苍白的了。

    王芸又接着说:“小川那时候告诉我小如被学校保送到国外一阵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孩子出事了，那几天我天天能梦到她在我面前哭，说想家想家，可是我这身体也不争气，也就小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王芸停顿了一下喘了喘几口气又说道:“我相信小川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他不会骗我！”王芸柔声的说。

    “妈，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懂？”于乐乐说。

    王芸似乎想把自己的腰垫的高些，她把枕头拿了起来努力的往后面塞，于乐乐赶忙帮她垫好了！她注视着于乐乐，她的眼睛虽然浑浊不清，却依稀可见眼神的最深处闪着光芒，她青紫色的唇带着一丝微笑。“你肯不肯告诉我呢？”王芸又柔声的问了一遍。

    “肯！”于乐乐点了点头“但是…”

    “放心，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他们的！”王芸拍了拍于乐乐的手背笑着说道。

    “好！”于乐乐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听我说，你不是曾若如！”王芸说道。

    于乐乐突然一惊，觉得刚刚自己好像被催眠了一般于是她叫了起来说:“妈，你说什么呢？”

    “丫头，别慌！”王芸把于乐乐拉的更近了一些，她用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慈爱的拍着于乐乐的手背，然后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说道:“孩子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演这场戏，而且能让我弟弟来配合你们，可见你们是花了很大心思，我了解我弟弟，他肯配合你们演这出戏我想你们是没有恶意的，他肯不告诉我小如的状况，我想也是为了我好，我本来应该配合你们的，把这场戏演完，可是有些事憋在心里，我实在太难受了，而且丫头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王芸真挚的眼神看着于乐乐。

    “我…我…”于乐乐嗫嗫嚅嚅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她于是低下了头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于乐乐！”

    “孩子，大点声，我真的听不清了！”王芸说。

    “于乐乐！”她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干勾于的于，快乐的乐，于乐乐！”说完她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于乐乐！”王芸念叨着然后说:“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妈妈！我还能叫您妈妈吗？”于乐乐满眼泪水的问道。

    “当然，孩子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妈妈的吗？”王芸说。

    “妈！我想问你一件事？”于乐乐说。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呢？”王芸笑着说。

    于乐乐点了点头她振作了一下竭力让自己从惊慌混乱中恢复过来，然后用一种非常平稳的语气说道:“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冒充还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不。”王芸轻声说。“你确实骗过了我。”

    “那我是什么时候穿帮的呢？”于乐乐不解的问。

    王芸微笑了一下，眼光又温柔又疼爱，又亲切又慈爱的停在了她的脸上。

    “孩子，告诉我是不是小如早就不在了？在你没出现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小如这个孩子很柔弱的，即便再忙她也会给我打个电话啊！还有孩子我这个身体对于死亡有些特别的敏感，虽然我不知道她怎么走的，但母女间的感应，我能猜到她不在了！但是我想我也马上去那个地方了，到时候也能和她和她爸团聚了！所以我也就没过多的去问小川而是选择了装聋作哑！”王芸说。

    “妈！”于乐乐喊着。

    “好，”王芸笑了，然后握了握于乐乐的手说:“好的咱们不说那些伤感的话题了，那天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时我以为是我错了，小如并没有死，她还活着，尤其是你趴在我床前痛哭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我的女儿真的回来了，乐乐，我还是叫你小如好吗？”王芸慈爱的看着于乐乐。

    于乐乐流着泪点着头说:“好。”

    “你能告诉妈妈，你怎么能演的那么真，你怎么会哭的那么让人觉得心痛呢？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真的是一个演员？”王芸问道。

    “不，我不是个演员，我看到病床上的你，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的，当我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任我怎么摇动呼唤她都没有反应！所以看到了你，我哭了，是发自内心的哭了！”于乐乐哽咽的说。

    “你真是个好孩子，也只有你这种善良有爱的孩子才能同意小川这个疯狂的想法！”王芸说。

    “妈，可是到后来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小如姐的！”于乐乐问。

    王芸又握了握于乐乐的手说:“孩子，如果我说是你的手出卖了你，你信吗？”

    于乐乐恍然大悟然后点了点头说:“信！”

    她没有办法说不信，发型，眼睛，下巴甚至一些小动作都可以演示，唯一她这双手，他们都忽略了她的手，她的手长年累月的练习骨节要比一般人大的多，手掌甚至比一些做苦力的男人还要硬，手心里的老茧虽然她用了很多护肤品也还是不见什么效果。于是她看看自己的手笑了。

    “小如的手没有你的硬，没有你的壮，而且你的腿也要比她结实很多，虽然我有一年没见到小如，但是她再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年内变成这样啊！”王芸说。

    “好可怕的观察力啊！”于乐乐不禁暗暗在想。

    “孩子，不过我还是谢谢你，替我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也替小如完成了最后的心愿，能看见你和小川在教堂完成婚礼，不管真也好假也好，我都没有遗憾了！”王芸说。

    “对不起，对不起妈！”于乐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大声的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王芸用手替她擦着眼泪，然后她又说道:“平川是个好孩子，自从小如和他在我面前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他不骄不躁，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架子，他温文尔雅他待人友好，怎么说呢，不是我夸他，他真的很好，也知道他很爱小如，但是小如已经不在了，我希望他能过的很好，他能走出来！孩子你能帮他走出来吗？这算是我最后的一点请求了，你能答应我吗乐乐？”王芸用非常坦诚炙热的目光看着于乐乐。

    “妈！我会的！”于乐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