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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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美人归——剿匪

    安平巷,地下赌场,青烟缭绕,鬼声鼎沸。

    “你绕来这里做什么?”青衣厉鬼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了地上蠕动着的肥硕发黑的尸蛆:“都是些下等白飘聚集的地方,待上半刻钟,我都嫌污了我的眼睛!也就我那个不成器的好哥哥看得上这里,天天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跑这鬼地方凑热闹,惹得一身腥臭……”

    话音刚落,墨绿色的卷帘噗地扬起,一声伴有恶臭口气的怒骂响彻云霄:

    “赌不起你他妈还过来玩啥?!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舞把麻袋往秦衣厉鬼的怀里一扔身子一侧,一个腰斩成两截头上的脑袋也不翼而飞的白飘被踹出赌场,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半腐烂的髑髅。那髑髅骨碌碌地滚落台阶,溜圆灰暗的眼珠子四下打量,最终死死定格在了舞的身上。

    舞勾唇一笑,抬手甩出一条绳子套住不远处折了两边腰摸瞎乱窜的无头尸体:“我想,你们可能需要一点帮助?”

    那髑髅的眸光亮的惊人,黄的发黑的牙磨了磨:“姑娘瞧着好生眼熟啊……”

    舞巧笑嫣然,蹲下身子用手指比划着他脑门上的洞:“阁下怕不是认错人了?”

    那髑髅咧嘴一笑:“我能认错,可我那些枉死的弟兄们,可未必会认错……”说完,那髑髅便以惊人的速度蓄力暴起,早有防备的舞手臂微一用力,那具无头尸体便被带了过来,重重压在了那颗髑髅披散着的头发上。

    “寨主还是一如既往地莽撞啊……”舞起身拍了拍衣裙,笑道:“明明百年前还信誓旦旦地要劫我回寨中当压寨夫人,如今便翻脸不认人了?”

    被压住头发动弹不得的髑髅怨声道:“你这个妖女!若不是你当年多管闲事,我等又怎会轻易堕入鬼道,被迫成了最低贱的白飘?!甭说你换了张脸,就是你化成灰!老子也不会认不得你!”

    杵在一旁看傻眼的青衣厉鬼上前几步:“你还真认识这家伙?”

    舞抬了抬眼皮子:“当年顺手收拾的一个土匪头子罢了,谈不上认识……”

    “既然是土匪头子,手上必然染血无数,依着我们鬼界的惯例,他怎么会沦落成最低级的白飘?更何况,看他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当真只是顺手收拾?”

    舞指了指那髑髅的脑门:

    “瞧见他脑门上的那个指盖大小的洞了没?我戳的。”

    青衣厉鬼描摹着小洞的轮廓:“就这么一个小洞,再戳几个也死不了人啊!”

    舞微微一笑掌心凝炼出了一枚藏青翎羽。:“来,试试看?”

    还算有点眼力的青衣厉鬼:“……当我没说。”

    以玄微子而生的神族天然就对以吸食怨气化为祟气而生的鬼族有着绝对的压制作用。普通神武都够她吃一壶的了,更何况是上古神兽的护心神翎……

    青衣厉鬼打了个寒噤:“他到底是开罪了你哪里啊?”

    “忘了。”舞满不在乎地收回翎羽,话音刚落,那地上躺着的髑髅倒是激动起来了:

    “忘了?!你怎么能忘了?!那我这几百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舞捂着耳朵撤开了脚:“算你倒霉行不行?”

    一边的青衣厉鬼嘴角抽了又抽,终于领悟到求神不如靠己的至理名言的意思。指望舞给她交代是没多大可能的了,八卦得自己挖才有意思。于是青衣厉鬼自力更生地上前用手指抵住髑髅男子脑门上的洞,一阵幽绿色暗茫钻入男子瞳孔,髑髅男子瞬间平静下来,读字机一样追溯起了三百年前的前尘旧梦……

    三百年前,背阴山,黑风寨的必经之路上的某个小面摊前。

    草草收拾一番便下了人界嗦面的舞正不厌其烦地挑着碗里的葱花,恰巧碰上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土匪头子领着手下的马子下山扫荡的时候。

    舞端着那两碗没有葱花的汤饼,看着丢下摊子跑路的商贩,若有所思地抓了一大把香菜洒在自己那碗面汤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桌边一坐,呲溜呲溜地吃起汤饼来。

    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队人马:

    “老大,您如今也算是名震天下了吧!俺常听村里的老人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着!您这业已经安下了,现今就差立家了吧!咱们山寨可还缺着个女主人呢!您啥时候娶个美娇娘回来,给哥几个开开眼啊?”

    “就是就是,总不能真听那街头老半仙胡说八道,说什么金盆洗手了才能遇到您的那什么真命天女,那不纯纯扯蛋吗?!这天底下多少穷苦人家等着我们去救济呢!”

    “照我说啊,干脆就从这回去的路上,抢一个回去好了!咱老大可是十里八乡交口称颂的丰神俊朗!什么样的美女子见了,那都得捏着手帕羞红个半天哩!”

    跨坐在马背上领头的男子闻言,豪爽一笑:“我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还是不要耽误在儿女情长这种闲事上了。况且儿女之事强求不来,时候到了,总会有的。”

    话音未落,那土匪头子余光一扫,手中的缰绳忽而一紧,脸上火辣辣地发着热。绑着一帮子人质有说有笑地从面摊经过的土匪们住了脚,谈笑声戛然而止,转而纷纷瞪大眼睛看着那位穿着麻鞋布衣也盖不住一身风华的绝代佳人。这一个两个眼睛都跟粘在面摊里的那道倩影似的,连那几匹载着货的马儿都挪不动道。察觉到众人强烈视线的舞一个抬眸,刹那间石破天惊,出了名不近女色的土匪头子心跳一滞,险些栽下马来。

    众人两眼发直,土匪头子更是一反常态急不可耐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舞的跟前。

    “敢问姑娘芳名?”土匪头子笑问。舞恍若未闻地垂眸,继续埋头吃着汤饼。

    “喂!没听见我们寨主在问你话呢吗?!”一个长得跟条竹竿脸上颧骨凹陷的瘦子恶声恶气地叫喊道。

    舞皱了皱眉,把左右两边还冒着热气的汤饼挪远了些,头也不带抬地将碗里的五花肉肉沫夹了出来。

    呀,这姑娘怕不是个聋子吧?

    土匪头子心道,泰然自若地拉开舞左手边的椅子坐下,两眼盯着舞胡乱糊了几滩烟灰的脸,越看越觉得欢喜:“此处风尘大,可不是食面的好地方。正好前些日子我山上来了个做面食顶好的老师傅,如若姑娘不嫌弃,不如随我上山尝上一尝?”

    舞的神情如常,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那土匪头子见状变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干脆伸手在舞的跟前划了划:

    “姑娘若再不答话,在下便当姑娘答应了……”说着,那土匪头子便要拉过舞的手,舞凤眸一眯反手用筷子夹住土匪头子的手腕:

    “阁下这是做甚?”

    土匪头子一愣,随即笑得如同春光拂面:“姑娘莫怕,误会一场,是在下莽撞了,适才多有得罪。”

    舞冷哼一声放下筷子,凤眸上下打量了这男子一番。那土匪头子身上有一股淡薄的书生气,长得还算端正,笑起来时称得上一声俊朗。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土匪头子面上一僵,倒是那条竹竿先看不过眼了:“方才我们寨主以礼相邀,你竟是一句也听不下去?”

    土匪头子装模作样地冲竹竿呵斥一声,舞望着那两碗坨掉的面,起身拍了拍衣裙:

    “多谢阁下好意,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贸然应邀,只怕落人口实,徒添是非。”

    “这是是非非本就因人而论,姑娘又何苦在意这些虚名。不瞒姑娘说,在下方才见着姑娘的第一眼,便总觉着熟悉,怕不是有仙人在暗中指点,为的就是见姑娘的这一面哩!”

    舞柳眉一挑:“男女有别,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土匪头子笑意一敛:“妥当不妥当,姑娘去过不就知道了……带走!”

    说完,两个壮汉应声出列,舞朱唇一勾:“阁下这是何意?”

    “看姑娘面生,又孤身一人,想来也是个苦命人,倒不如从了在下,随在下回寨中当个不愁吃穿的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舞把玩着左手指尖,诡谲一笑:“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自量力的丑东西……”

    “轰隆!”舞身后的两个壮汉应声而倒,众人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穹顶黑云缭绕,只听雷声阵阵,风雨欲来。土匪头子惊觉不对,提起轻功转身便跑,却听利刃破空,脑门一凉,温热的液体自前额滚落,土匪头子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那女子眼捎带白,琥珀色的凤眸妖冶异常。

    “妖……她是妖!!”凄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众人丢盔弃甲四下逃窜,反应过来的瘦子举起大刀暴喝一声:“妖女!我和你拼了!!”

    “噗嗤……”一红一蓝两道剑刃分别自竹竿的腰与脖颈间掠过……

    舞淡笑着收回蓝霆孔雀翎:

    “怎么才来啊,面都坨了。”

    衃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还真不怕风太大把腰给闪了啊!我们俩个大男人大冬天的跑了半个人界就为了给你找根糖葫芦,这缺德事儿是谁想出来的?还有,你也不知道躲躲啊?万一咱俩失了手让这老淫贼真伤到你了咋办?”

    澹扶着舞的肩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通,随后才一脸不虞地瞪向那个一脸震惊的土匪头子。——通过蓝霆孔雀翎,他可是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不过一个地界的杂碎,竟也敢胆大包天地肖想舞。想着,澹手中的映月脱手而出,土匪头子便头是头脖子是脖子地倒地了。

    “得紧快把这里料理干净,否则麻烦就大了……”澹把映月收回,扭头若无其事地说道。他们今日这般作为,若叫有心之人看了去,闹到凰神那里,只怕短不了御刑司的一顿刑罚。

    “那群跑掉的群土匪倒是好办,过几日我分身下界剿了便是,可他们怎么办?”衃指向那群被捆成一团拼命往不同方向挤最后只能原地踏步的人质们。

    舞笑着从袖子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异梦散,抄起桌上的茶壶往里一兑:“把它喝了,或者,死,烦请诸位选一个吧……”

    真•手无缚鸡之力的众人质:“……”

    不出三天,闹腾了三五年的山头终于重归宁静,为表谢意,当地的官府决定重点表彰那位率众剿匪的勇士。然而当衙内们领着大红花牵着香车宝马去迎接那位见义勇为的勇士时,那位勇士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拍拍屁股功成身退了。

    栖梧宫,舞抿了一口还没凉透的茶,和澹同时抬眸看向门外。

    “我去我跟你们说!小爷方才一整个天神下凡,哗哗几下就把领头的宝马掀翻,又咔咔几刀就把那群家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又咔咔咔地把那当家的狗头给撂下了!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群凡人看我的那个小眼神啊!啧啧啧,就跟话本子里的搁那看那什么救世主似的哈哈哈……”未见其神先闻其声的衃兴奋道,澹和舞会心一笑:

    “值得嘉奖。”

    “再接再厉。”

    “回头给你涨粮饷。”

    被舞和澹的一唱一和怼得兴致全无的衃:“……”呵呵。

    今晚谁也甭想吃饭了!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