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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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一月游——不平

    晨曦唤醒沉睡的旭日,殷殷浅唤自温暖的草窝中鹊起。母雀振翅腾空,扑闪而过时落下的三两绒羽于晨风中摇晃至一扇木窗棂前。

    “吱呀”一声,睡眼朦胧的少女推开满窗和曦,凤瞳穿过层云叠嶂,少女琥珀色的清浅明眸倒映着隐没在孟凌山山巅的白虎灵祠。

    晨光熹微,舞轻抬素手,将其中一枚飘荡的绒羽抓入手心——崭新的一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首先出场的自然是我们的白虎门执事长老,舞称老男人。

    “早。”

    舞拉开梨木门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既往不咎般主动向前来送早膳的老男人说道。

    老男人捋了捋花白的山羊须,回以一笑,似是欣慰于舞强大的应变能力。

    “昨夜睡得可还好啊?”老男人殷勤地问。

    舞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过老男人手中的托盘,老男人笑眯眯地抬脚,脚板还没挨着门槛,门扉就以迅雷不掩耳之势扑上面门。

    “哎哎哎!且慢且慢!”

    老男人反应极快地用脚卡住门缝,成功挽救了自己的鼻梁骨。

    “不知掌门有何贵干?”

    舞端着一副小辈的姿态乖巧问道,老男人一噎,意有所指地看向舞手上的托盘: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吃得了那么多嘛?”

    舞一手摁着门一手掀开了笼盖,低头一看,上面躺着两个脸盆子大小的包子,以及两碗飘浮着三两蛋丝儿的汤。

    “你的意思是,这是早膳?还是给我吃的?”

    舞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溢于言表的嫌弃之情的同时默默怀念起了衃做的月桂小米粥……

    老男人微微一笑,脚板踏着的门槛往下一凹。

    舞:“……”

    毕竟是明凰神女,九天十地除凰神以外最尊贵的女神,神域四大美景之首,凤族有史以来最受瞩目的天才——这点气量舞还是要有的。

    舞秉承着尊老爱幼尊师重道遵法守礼遵规蹈矩的上古凤族优秀传统凰神精神,与老男人……啊呸!白虎门!执事!长老!也就是掌门大人,和和气气虎慈凰笑地围坐在月牙石石桌边上。

    “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嘛……”

    掌门慢条斯理的端起石碗嗦了一口玄鸟蛋花汤,又抓起一个牦牛牛肉包啃了一大口。

    舞用了凰生至今为止最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了把抹布糊在那老男人嗒嗒往下滴油的山羊须上……

    “有什么事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以解决的呢?非要动手动脚的,多不好啊!和谐白虎门人人有责嘛……”

    掌门两口干完了一个比舞的脸还大的肉包,豪爽地把碗里的蛋花汤一饮而尽,末了抬手,正要用袖子一擦油光粼粼的嘴,终于瞥见舞生吞了一只癞蛤蟆一般有苦不能言的铁青的表情。掌门这才决定用不知哪个不知名的女门生送他的八百年不用一次的粉色丝帕擦了擦嘴。

    “呐,在别人的地盘呢,要学会谦让……”

    掌门把用完的丝帕胡乱往袖子里一塞,继续语重心长的对舞说教道:

    “毕竟强凰不压地头虎,猛鬼不敌泥佛祖,咱们身为有素质的仙界中人,就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正所谓君子能屈能伸,和而不同,坦坦荡荡……总而言之呢,年轻人多吃点亏总归是好事,长记性了就不会再犯了,对不对?”

    舞全程面带“危”笑、正襟“微”坐、东风吹马耳般听完掌门的一番淳淳教诲后,已是响午。

    “哟,这都巳时了呀!瞧我这张嘴,说起事儿来还没完没了了,人老了都这样,青年人多担待担待哈……”

    舞艰难地往后靠了靠:“您这哪是老了呀……”

    分明是更年期提前了!

    掌门泰然自若地在舞心(三)服(分)口(悲)服(悯)的目光中站起身,拍了拍沾了些许灰尘的白袍:

    “这屋子看来是不能住人了,待会儿本尊带你逛逛内门,你瞧上哪间屋宅,只管开口就是。”

    舞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掌门抬脚就要往外走。

    “掌门!”舞笑得相当让人如沐“春风”:

    “您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

    掌门环视今早还是一间古香古色雅致清幽如今成了大型灾难现场的客房,面露疑惑之色。

    默念十遍尊老爱幼尊师重道遵法守礼遵规蹈矩的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把捆了三四圈缚神索的纤纤玉腕抬了抬……

    “哟,瞧我这记性!果真是老了,脑子也不如从前好使了……”

    掌门一拍脑门哈哈直笑,舞身上的缚神索攸而一松,颇有灵性地绕着舞转了两圈,这才缠回了老男人的袖中。

    翠花和天霸已经各司其职,灵力被抑又不能化出真身的舞只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地用了地界走兽最原始的赶路方式——步行。

    御剑经过的弟子们看着闲庭信步的掌门……及他身边怏怏不乐的舞,都有些新奇地回头张望。

    “呀!掌门,这便是新来的小师妹嘛?”脚踩宝剑身穿内门服饰的女门生讶异道。

    昨日掌门唤醒守门灵兽并亲自为新来的女弟子引路,阵仗闹得那般大,大家都传言此次宗门迎来了一个绝世奇才……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也不知您看上了她哪里,竟肯破例将她收入内门……”

    女门生上下打量了舞一番,最后酸溜溜地总结道。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野鸡门派的道袍——咱就是说这小妞是用了哪只眼睛才看出她是新来的白虎门门生的?

    “哎,这你便有所不知了,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别看这小丫头如今平平无奇,将来可必定有一番作为的呀!”

    掌门乐呵道,女门生娇俏一笑,有意无意地往舞的前胸扫去:

    “将来有多大作为我不知道,不过如今看着,是挺‘平、平’无奇的……”

    平?……

    周围的门生心领神会地讥笑出声,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脸不忿:

    “再平能有你们白虎门的门槛平?!”

    要不是答应某神不能惹事生非,老子指定把裹胸布甩在这胸前也没二两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丑八怪脸上!!

    掌门拉住一头黑线的舞:“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呐!年轻人的胸怀要开阔些,胸怀开阔了,这路也就好走了,平不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掌门一面说着一面扫了一眼舞:“虽然好像是平了些哈……”

    舞面带微笑地踩上了面前的台阶,挪开时台阶上已然多了一个凹陷的脚印:

    “贵派应该不希望门内所有台阶都变成这个样子吧?”

    掌门及在场的门生们瞬间噤声:这可不兴踩啊!昨天那个窟窿还没补上呢……

    女门生冷哼一声:“咱们白虎门的门槛平不平,待你走过云梯后再与我等说道吧!”

    舞呵呵一笑,胜负欲陡然被激起:“不如我们来赌一把?若我将这云梯走完了,在座的诸位便一人输我一件法宝,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的门生面面相觑:

    “我们凭什么答应你啊?”

    舞泰然自若地一笑,反手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麻布样式的布袋,当着众门生的面儿翻开一点边缘,里面那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叶子简直能闪瞎众人的眼!

    “哎呀呀!大意了大意了……”

    掌门两眼放光地往舞跟前凑去:“我家小缚缚前前后后跟了我那么多年,几乎从未失手过。你这丫头竟能瞒天过海,是怎么做到的呀?”

    舞抽了抽嘴角:她还是头一回瞧见有贼人上赶着认赃的。

    怎么说她也是九重天的第一祸害,这点偷鸡摸狗的小伎俩她当然是早(身)有(行)耳(力)闻(践)过的!

    早在那小破绳过来前,她就察觉到了它的意图。——那心怀不轨的小破绳竟敢趁着给她松绑时试图搜刮上她身上的钱财!可不就是小巫见大巫班门弄斧?身为忽悠界祖师爷的她自然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于是抓住那绳子打结的空当悄悄划了条小缝,迅速捞出兜里其中一袋金叶子扔进去藏着了。若是换个老实的,可真得被这俩老油条给洗劫一空身无分文了!

    “少废话,赌不赌?”

    舞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钱袋,钱袋里的金叶子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偶尔有几片被颠出,又在众人的垂涎欲滴中落回袋子里。

    哪怕有金叶子作饵,但毕竟是仙修之人最为器重的法宝,于众人而言,这赌注实在是太大了些。好在舞公主平日里虽然性子急切不好周旋,可对于这些正经买卖(坑蒙拐骗),她总是格外地有耐心。

    舞扒拉了一下身上的野鸡道袍:“如诸位所见,我至今仍非白虎门门人,也就是说,从始至终我的法力都未能使出原来的千分之一……”

    众门人听了,眼睛里精光咋现:

    法宝虽然珍贵,但又不似九重天上神们的本命神武一般仅此一件。这人方才只是说了要取一件他们的法宝,至于法宝品质几何,不也是由他们定夺的么!

    “如此,我便与你赌上一赌!”

    其中一个门生拿着自家法宝跳下灵剑上前几步,迫不及待地划破手指,以血为引,画出了一个九天十地通用的契约法阵,然后将自己的法宝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在场的门生们面面相觑:

    有便宜不占的那都是傻子!

    “我们也来!”

    说着,便争先恐后地跳下灵剑将自己的法宝放入阵中。

    “真要走啊?”掌门忧心忡忡地看向舞:

    “你可得想清楚了,一着不慎,就有可能灰飞烟灭,神仙难救的呀!”

    舞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要走便走,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舞便将布袋扔进了众人法宝的对立面。红光闪过,契约法阵成型,祖神在上,八方为证,若有蒙蔽欺悔者,天打雷劈,永受烈火焚心之苦。

    掌门拍了拍舞的肩膀:“哎呀呀,年轻人就是干劲十足,本尊就欣赏你这股一往无前的冲劲儿!来,看你我有缘,本尊便再送你一程!”

    说罢,掌门掏出早已捏在手中的瞬移符往地上一丢,舞右边的眼皮子咯噔一跳:

    她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