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东风又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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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一月游——翻船

    亲爱的仙友们请注意,如果某年某月某日某夜您于仙界上空御剑飞行时偶然瞧见了一只通体银白跑得跟屁股着了火一样的鸟儿,请不要惊慌,请不要嘲笑,更不能用水棱镜合影留念!!

    是的……那只鸟儿只是阴沟里翻船,不小心喝了在她下完药后被她那猪一般的随从从天湖里打捞上的锦鲤做成的鱼羹而已……

    “这位小咸由!”

    仙界一不知名的卖饺子的小摊上,一个穿着不知是哪个野鸡门派的道袍,长着满脸雀斑梳着大光明油头的怪阿姨高喊道。

    那怪阿姨的面前上香似的摆了三大碗饺子,嘴里还叼着咬了一大半的肉馅儿。她用还在滴着汤汁的瓷勺咄咄逼人地直指对桌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一脸不忿地打量起来。

    只见那小女孩梳着一对羊角辫,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一根凤凰样式的糖人儿。女孩低头可劲啃了半天,可怜那小东西牙都没长齐,好容易嘣下了一颗“凤凰头”,发觉有一道怨怼的视线投来,她便抬头看去,“凤凰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颗“凤凰头”本就被口水糊得连乔装成怪阿姨的舞这个亲凰不细看都认不出来的程度,被那手欠的小屁孩掉在地上后又和地上的泥污裹了个实打实的照面,其惨状实在不能不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舞把饺子一咽,捏紧极有可能在下一秒“不小心”飞出去瓷勺外加心头默念了一百遍杀人犯法大爱无疆后勉强挤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

    “小盆友,凤凰是上古神兽,是不能拿来吃的噢!”

    “哇?”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羊角辫一歪,两只小短腿从椅子上一曲一蹦,带着泥洼水明显大了一号的破布鞋不偏不倚地踩上了掉落在地的“凤凰头”。

    “你?!……”

    舞还没来得及训斥,那小女孩就十分恶趣味地将手中剩下的糖人囫囵塞入口中,咔次咔次地嚼几下,又“呸!”地一声吐出满口粘连了唾液的残渣。

    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屎盆子里冒出了只瞎眼蛤蟆精——活久见了昂!

    堂堂明凰神女岂能容忍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青天白日地当众挑衅?!

    舞的杀气稍有外泄,身后若有似无的打量便跟苍蝇闻到屎味儿一样密密麻麻地缠了舞一身。舞深吸一口气,指关节泛着可怖的青白——看在她才在蓝霆秘境里同澹和衃吹下的与人为善的牛皮以及这歪鼻子斜眼的丑东西学识尚浅年少无知的份上……

    冷静冷静,她可不能打了自己的脸!何况她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阿姨,应该尊老爱幼宽以待人,毕竟杀人犯法大爱无疆……

    这边的“受害凰”还在竭力平息怒火,那边的始作俑者见舞半天没有作声,似乎便以为舞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于是笑嘻嘻地抬头指着舞说了句:

    “野……野鸡崽哇!”

    说完,女孩用一根满是唾液的手指将眼睑向下一拉,冲舞吐出了猩红的、舌面上还有糖浆的舌头。

    尊!老!爱!幼!

    大!爱!……

    我爱你个王八犊子蒸羊羔!!

    老娘今儿个就给在座的诸位看看,啥叫雾影迷踪之歪鼻斜眼矫正大法!

    只听“咔”地一声,舞手中的瓷勺瞬间四分五裂,舞扔掉手中的瓷碎步子还没迈出半步,那小孩却已先发制凰,双眸以比舞半路跑去找茅厕仍望之不及的速度水漫金山!

    “……”糟……

    才从阴沟里爬出来,她这是又踩上屎盆子了?

    意识到自己着了那小孩的道的舞为了不将事情闹大转身欲走,那小孩见状,干脆也不酝酿什么乌城云雨了,带着糖渍的小嘴一撅嘴角“挎”地往下一拉,活跟死了亲爹似的大哭特哭起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新时代仙界特色老赖碰瓷手法?

    被迫停住脚的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越来越多的视线聚焦在舞的身上,汹涌的人潮中杀机潜行……

    仙都就座落在四大仙门的交汇处,四大仙门的眼皮子底下,又是光天化日的,居然还有人敢持强凌弱欺负弱小?!简直岂有此理!

    小至啼哭在襁褓的婴儿,长至远在百里甚至百里开外便提着药锄匆匆往这里赶的花白老头,整个仙都的人们都循声望来跃跃欲试,宽大的修袍里寒光刺骨。

    此刻就等一只出头鸟一声令下,众人好上去替仙门府(捉)天(贼)行(领)道(赏)了……

    舞的牙关咯咯作响——她若动手,被群起而攻之事小,若是不慎在这鱼龙混杂的集市暴露了身份,指定又被那群见风使舵的人精闹大到凰神那儿邀功领赏!届时,凰神必然顾忌各界签署的界面法则将她召回。那她这回好容易借着烧栈道避风头才有的地域之行岂不是要中道崩殂?……

    正四下权衡寻找破局之法的舞左肩忽然一重,冷冽的雪松香气扑鼻而来,舞回头看去,穿着绣有蓝霆孔雀门门徽——孔雀云纹的少年嘴角带笑,墨瞳中满是调侃。

    “厉害了我的姐,这拆迁业务是越来越专业了昂!半天不到就不出所料不负众望地成了众矢之的?夔牛上神拎着自家神武在仙府门口半夜唱山歌的动静都没您万分之一的风采呐!不愧是你!”

    澹身后,穿着绣有南明离火焰纹道袍的衃手牵一头似狼又似虎额前一撮红的灵犬,吊儿郎当地调笑道。

    “汪汪!”

    那灵犬认出舞后,尾巴晃地跟螺旋桨似的,要不是衃死死拽着,它这会儿该窝在舞的怀里打滚了!

    “你们怎么来了?”舞沉着脸问道,衃嗤笑一声:

    “我们不来,依你那性子,这里的人还能见着明天的太阳?”

    “是她先动的手!”舞咬牙切齿地说道。

    从来都是别人在她手里吃瘪,哪有她吃瘪的份儿?如今精明老练的舞公主却在一个三岁小儿的手里翻了船,这要是传出去,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舞烦躁地闭上了眼,一旁的澹了然于心,安抚性地抬手拨了拨舞额前的碎发,一对墨瞳盈满了笑意。

    “行了行了”

    衃臭屁地拍拍胸脯:“就你这脾气哪个小孩能不被吓哭啊?都看小爷的!”

    衃说完,拉着灵犬走到了小孩儿跟前蹲下。

    “小朋友别哭了哈,要不要跟哥哥的灵犬玩玩儿?”

    衃轻笑道,微微露出的一小截虎牙配上他清爽的少年音,阳光大男孩的形象把这前一秒还在大哭特哭的小孩儿一整个妥妥镇住了。

    小孩儿眨了眨水光溅滟的眼睛,有意无意地低头一瞥衃身上的朱雀云纹,终于破涕为笑,乖巧地点了点头。衃洋洋自得地看向舞,舞却不恼,反而扬了扬唇角,澹默默打开了腰侧的储物袋……

    下一秒,灵犬的哀嚎声啼破仙都静谧的上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不长眼的土狗将这头养尊处优光是那身保养得油光水滑的皮毛就值不少银两的灵犬给霸王硬上弓了!

    “大白菜!瞧你那点出息!”

    舞边往耳朵里边塞棉花边幸灾乐祸地嘲弄道:

    “不就是被沾了口水和糖浆外加‘亿’点点肉糜汤汁的手摸了摸你那身呵护备至引以为傲勾搭母狗百战百捷的漂亮柔顺的毛吗?”

    “……我去?”

    衃小脸一白,僵硬地回过头,大白菜已然口吐白沫两眼上翻四肢痉挛肚皮朝天地仰倒在地。

    “宝贝儿?!!”

    比方才还要凄厉数万倍的哀嚎声异军突起,险些把隔壁老王家的聋哑阿婆的耳膜震穿!

    直冲天灵盖的朱雀音波经久不散,甭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整个仙都的男女老少都在痛苦地捂着脑袋用头磕地!好在舞和澹早有准备,因此没有受到一丢丢影响。可反观那群徘徊在附近拿起家伙又放下又拿起的的仙友们就不大幸运了——什么刀枪鞭锏放鞭炮似的哐哐当当噼里啪啦地从袖袍里掉了一地!

    那些拎着个十多公斤的还好,顶多就是抬着肿成猪蹄的脚瘸上十天半个月。而那些心术不正在武器上涂有剧毒的、习惯轮铁锤耍大刀挥铜杖的就更是悲壮了——要么当场毒发身亡,要么下半辈子半身不遂……

    或挺尸或抱脚或躺地上打滚的仙友不在少数,光看他们那铁青着的脸,被冷汗浸湿的背,舞都替他们疼得慌。

    在一片哀嚎声中,澹左手拍晕并拎起哭成泪鸟的衃,右手扛起昏阙过去的大白菜看向舞。舞往桌子上扔了一枚金叶子后伸出左手食指,银光一闪,舞食指的尾端长出了半截利爪,指尖随便一划,虚空中便出现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破!”

    舞轻喝一声,口子瞬间扩张成一个洞口大小的通道。澹轻车熟路地踏了进去,没走几步就发现舞没有跟上,回头看去,方才那小孩被舞单手拎起扔垃圾似的扔在了他脚边。

    “走吧。”

    舞一边抬手嫌弃地往衃的身上擦了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澹挑了挑眉:

    “殿下还带着她做甚?”

    舞闻言,两手一摊:

    “总不能看着这小孩被那群不长眼的丑东西踩死吧?”

    澹默了默声,足尖一勾一挑把那被“吓晕”的小孩儿一抛,小孩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悠悠转醒的大白菜的背上。大白菜半梦半醒间发觉有重物压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地偏头一看——瞳孔爆炸舌头一吐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出息!”

    舞笑骂着弹了弹大白菜的脑门,与澹一前一后地走在三人宽窄的甬道里,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