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星兄，这颗如何？”

    ……

    “累了……毁灭吧。”

    这样说着，他轻轻起身。

    待那刚刚吐出的字语化作一道青光，沿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他随之踏出栖息的陨星。

    这里没有夜，天也不再明。

    脚下无一物，漫步虚空行。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

    他抬手翻出一本比肩更宽阔的书籍。

    顿了顿脚步，黯淡的虚空下，他微微睁开双眼，碎沙般的光粒落满书页。

    而后，就这般单手端起书籍，他再度启程。

    踏足群星，越过死寂，驻耳倾听那生命的潮汐。

    “亿万岁月……如此多的世界，连银河系相似的影子都不曾见到。”

    “世星兄，若是累了，我等在此歇歇脚吧。

    此地状若光羽，美妙至极，不如就叫祂仙羽星？”

    “随你。”

    只漠然向那道儒雅随和的声音应过一句，他微低着头，一口吐息轻轻吹拂手中书籍。

    纸页上，光粒似飞沙流转，跃动至空白处，一列紧挨着一列，字符不断凝现。

    光影之轴，为晦明。晦凉明暖，皆黑白。

    殊象：“极光幽昼”——晦隐于幽，如极光散射白昼天穹，存续十五昼夜

    重金之轴，为耀华。地生耀华，皆银紫。

    殊象：“浮山海云天”——山川河流奔浮而上，立天穹，如辰星，绽光芒，轻坠落，存续六昼夜

    霜火之轴，为日月。日灼月冻，皆白银。

    殊象：“白昼之夜”——日月同天，势侵水火，而冻载火炙，存续三昼夜

    灵木之轴，为命启。命启万物，皆湛翠。

    殊象：“天风生地”——息风连绵不绝，照拂天地，万物勃发，存续九十昼夜

    湮浊之轴，为魂落。照魂云落清，皆幽浊。

    殊……

    虚时之轴……

    ……

    千昼夜……殊象启，转轴载……

    岁过境迁，六轴轮转。

    人们已记不清，这是多么久远的魔书了。

    但无论历经怎样的岁月，都无法在不朽的造物上，留下些什么。

    人们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翻开那崭新的书页。

    他们只是满心崇敬，由衷感激，创造出它的贤者。

    人们只记得，从诞生那一刻起。

    仙羽座历法，便由此传承亿万载的繁荣。

    如今，这片广袤无垠，满载生机的大地，已是日月当空的“白昼之夜”

    也是双星最临近仙羽座的时段。

    与光影之轴的殊象“极光幽昼”不同。

    霜火之轴的白昼夜，只有灼日和寒月。

    它们高悬于天空两端，似乎水火不容，却又同起同落。

    在那幽暗的天空深处，数之不竭的星体闪烁其间，似要与日月双星一争其辉。

    虚空，星辰的起源，亦是大多数黑潮的诞生之所，它本该是生者永恒的寂静。

    可今日，此处却迎来了别样的悸动。

    当一抹扭曲紫痕龟裂，直至水晶般破碎。微弱的苍白流星，挣扎着破开虚空。

    它仿若活物，穿梭死寂群星，漫无目的游荡。

    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感受到远方格外明亮的双星。

    苍白流星笔直的划向仙羽座。

    短短几个闪烁，就快抵达天空外层，但下一瞬，像是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流星中道而止。

    那是一颗散发着微弱辉光的魔珠。

    也许是因为被阻拦，祂疯狂撞击着前方虚空。

    显然，那并不奏效。

    在这看似凶猛的冲撞下，薄薄的透明壁垒显露，魔珠宛如一粒尘埃，没能在上面掀起半点波澜。

    被反弹开数次，祂没有再继续撞去，而是贴近无形的壁垒表面。

    一截漆黑细小的须触，缓缓从珠子内伸出，短暂的极速爆发，戳在了能量壁上。

    暗淡波纹在壁面缓缓传开，随后消散。

    魔珠见状，直接收回了须触，转而开始在能量壁的外层移动，试图找出一点突破口。

    可惜这绝望之壁，似乎无边无际，笼罩着整个仙羽座，无论飞到哪，都被阻拦在外。

    在这疯狂的极速飞行下，祂表面辉光愈发黯淡，速度更是大幅下降。

    仅仅片刻，光芒就已完全消失。

    魔珠瞬间像是没了灵性，如同一颗毫无力量的水晶球，坠然落下。

    即将再度撞上能量壁垒时，苍白色辉芒乍现，宛如回光返照。

    一道细小人影自辉光中凝现，直直的落向下方。

    这次，意料中的阻拦却没有出现。

    人影穿过壁垒，徐徐落下，但很快便达到极高的速度，坠入仙羽座。

    日月旋梭，一粒小小微尘，没有在浩瀚的仙羽座上掀起一丝波澜。

    寥寥三日过去，罕见的白昼之夜终是结束。

    夜幕下，大地重归寂静，无边森林内，高耸古木摇曳于阴暗中，犹如噬人猛兽。

    哑～～哑～～～～哑

    突然，似被惊动，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中传出凄厉鸣叫。

    两只冥鸦掠过枝杈顶端。

    只飞出不远，它们仿佛像是断了线般，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光，坠入地面。

    黑暗处，两根极难辨别的漆黑丝线从尸体内抽出，蠕动着潜回树下。

    银月光与树的交界边缘，一团模糊黑影动了动，在那微弱星光的闪耀下，却是露出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空洞的眼眶颤抖，久久无法凝聚。

    当天穹下那轮硕月伴着星河，镶在逐渐明亮的乌黑眸子时，孩子唇角微微蠕动。

    “月？”

    细若游丝的稚嫩声，从那苍白的嘴中脱口而出，他抬起满是泥泞的手，高举夜空，握向咫尺星辰。

    可掌心传回来的空荡，却是让他眸子中的倒影狠狠一缩。

    玥！

    他记得，这是母亲给予的名字。

    她曾说，那就像是命运，赠予二人的宝贝。

    然而十岁那日，命运赠予的宝贝，望着远方奄奄一息的身影，与低声哭泣的母亲。

    疯狂跑向村子外，来到那尊残破雕像前。

    许下了，不要父亲逝去的愿望。

    前来村里祈祷的神父总说，只要足够虔诚，祂一定会回应人们心中美好的愿望。

    于是，神明降临了。

    夺走了玥，也夺去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神……”

    寂静的林间，如梦初醒般的呼喊，惊动远方的冥鸦四散而起。

    玥起身寻望，却发现身处密林之中，眼前一切让他疑惑，又不解。

    他想起自己被许愿而来的神明抓住，关进一个到处都是想要吃掉他，满是怪物的空间。

    他不停逃跑，却发现那些怪物怎么都甩不掉。

    最终只能躲在角落，想念着逝去的二人，哭泣，直到失去意识。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让他明白，这绝不是那漆黑的怪物空间。

    森林独有的味道，玥已经不知多久未曾体会，他张着嘴，用力吞吐出几道浊息。

    梦？

    也许不是……

    正疑惑间。

    风，却是悄然而至，它夹着莫名凉意，抖过全身。

    那光溜的触感，令玥不由自主扫过全身，未着寸缕。

    伸手搓了搓身上附着的泥土，目光转向脚下，却是一个只到膝盖深的土坑。

    也许是在漆黑中待了太久，玥没有感到丝毫脱离囚笼的喜悦。

    可不管如何，脱困总是好事。现在首要目的就是知道自己在哪，找寻回家的路然后……

    家……

    玥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眶，如果没有许下那个愿望召来神明，至少母亲不会因为保护他而死去。

    现在他已经知错，可是什么都…

    那一刻，似乎是被他脑海中那缕思绪触动。玥全然不觉，一截漆黑的须触，竟是自影子内，蠕动，耸立。

    它蜿蜒向上，伏于耳后，尖端裂出数瓣细小口器，缓缓开合，仿若轻声低语。

    “不……那当然不晚。

    是祂们杀害你的父母。

    你应当，杀掉祂们。

    杀掉那些虚伪的神灵，向那些该死的神灵复仇，让祂们付出一切代价。”

    脑海内，这硬生生打断思绪的低语响起，玥双眼中倒映的星光，时而涣散，时而凝聚。

    被囚禁在漆黑空间时，他只会一次又一次，躲入角落哭泣。

    可现在既然已经脱困，便容不得他再像曾经一样懦弱。

    没错，必须要让神明，为祂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念及于此，那双稚嫩的眸子内，紧随出难以言纳的戾气，但玥只是紧了紧苍白的指节，再次深深喘息，心中那团异样情绪终究归于平静。

    以往生活中，父亲与母亲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什么异于常人之力。

    可那场与神明爆发的战斗，彻底改变了玥对家中认知。

    他明白，想要向神明复仇，唯有积蓄力量才有一丝可能。

    面对那种存在，失去理智的仇恨与自责，什么都无法改变。

    待紧绷的全身逐渐放松，玥试着走向前方密林。

    临近后，方才发现，这里的树干粗壮无比，许多地方甚至只有半个肩宽的缝隙。他只能选择树木不太密集的区域前行。

    在上方，三两星光透过扭曲枝丫，照射在林间，让他得以辨清森林中复杂的情况。

    由于并没有见过这些树，玥选择远离树干而行。

    父亲曾带他狩猎时，教过不少古怪知识，如森林中有吃人妖精，会将人捆起来吸食血肉的古树，还有将人掳走做实验的禁忌术法师等等。

    好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生物。不知走过多久，他终于穿出树林。

    一条碎石铺开的大道映入眼帘。

    淡蓝的苔藓微微点亮两侧路边，它散发的荧光似乎令人心中格外平静，让玥苍白的脸色好转不少。

    只要在路上遇见人，就能知道这是哪，从而寻找回家的路。

    在没有足够力量面对神明前，他无论如何都得先回家确认一些东西。

    那尊神明雕像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为何要囚禁他。以及父亲和母亲最后为保护他而爆发的战斗。

    不知为何，他已对记忆中有关神明的许多细节完全模糊，甚至都无法回忆起那尊雕像的模样，这都需要回去找寻线索。

    踏上干燥的石块，玥微微安心，在树林行走时，湿润土壤和脚底下杂乱的触感，显然极为糟糕。

    迈着逐渐轻松的步伐，他开始转动认知。思考如何才能获得，足以杀死神明的力量。

    只顾着心中所想的玥，丝毫没有察觉，石路另一侧，丛林深处，一双忽隐忽现的幽芒，正死死盯着他。

    仅是刹那等待，幽芒就已窜动。

    伴随稀疏的摩擦声，两道幽光拖拽着残影袭来。

    玥转头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入眼之处，却是一张狰狞血口。

    拇指粗细的尖锐利齿，带着腥臭向喉咙锁去。

    他只来得及下意识缩头，抬起右手遮挡，就被扑倒在地。

    剧烈的痛感从手臂和胸前传来。

    怪物锋芒闪耀的前肢，正死死摁住他的胸膛。

    那尖锐的利齿时而抹过喉咙，好在玥架于身前的肘臂，卡住一截距离，血盆大口始终没能结实咬下喉咙。

    慌乱中玥举起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凝握成拳，狠狠打在怪物的一侧眼睛。

    破碎的咆哮连连从那腥臭喉咙中弹出，打在脸颊上。

    这记让怪物吃痛的拳头，没使它松口，反而是身下猎物的反击，让它更加疯狂撕咬口中手臂。

    愈发剧烈的疼痛与危机，令玥心中的慌乱淡去，他左手不断摸向身旁路面。

    一颗不算太大但尖锐的石头被握在手中，再次向怪物眼睛砸去。

    几滴温热液体滴落。

    玥不知道那是怪物的鲜血，还是自己的幻觉，血腥味似乎让人微微兴奋，他手中更是卖力砸动。

    越来越强烈的反击，终于使得怪物松口，它向后跃起，拉开距离，低伏着身躯，与被扑倒在地的玥遥相对峙。

    二者刚一分开，玥没有太过剧烈的动作，只是默默抿过嘴唇上几滴黑色血液。

    猩辣，腐败。

    他皱着眉头吐出，轻轻摆动被撕咬的右手。

    除了正在减弱的疼痛，没有丝毫异样，他目光不由得斜过肘臂。

    上面不见任何伤痕，只有两排深深的牙印还残留在上面。

    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远处怪物已开始缓缓移动，玥只能起身与它保持面对面，防止其绕到后方发动攻击。

    借着星光，他仔细观察身前怪物。

    那略微尖锐的脑袋上，是两排错综复杂的獠牙裸露在外。

    泛着金属光泽的四爪与尾巴，在通体青灰色的皮毛下分外耀眼。

    随着它的移动，棱角分明的肌肉起伏，更是显露狰狞。

    这是一只在家乡的怪物图集内，从未见过的魔兽。

    玥心底微沉，在以往生活中，他虽有跟随父亲去山林狩猎，可那都是普通野兽，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次这种遭遇。

    魔兽转了几圈无果，显然已经失去耐心，极度压抑的咆哮后，它侧过身体，用仅剩的眼睛盯向玥不再移动。

    只见它高高弓起脊背，尾巴伸得笔直，细长的青灰色背毛瞬间炸裂。

    宛如一排排倒刺横立，在星光的缭绕下更添几分妖异。

    嗖嗖嗖~

    无数细小气旋竟是从它脊背传出，流转于尾巴之上。

    这是！

    玥想到唯一的可能，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那气旋流转的尾巴只是轻轻一甩。

    青灰色光芒就已破空而出，击在他胸口。

    嘣～

    瞬间爆发的巨大能量直接将他弹飞，摔向路面，拖出一条残痕。

    没有时间顾及胸中闷痛，在身体还未彻底停止滑动时，玥一个咕噜便已起身，疯狂跑向石路外侧。

    这道能量，直接将玥刚镇定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面对能使用术法的阶位魔兽，他只寄希望于不远处，那些粗壮树干，可以抵挡这种攻击。

    而此刻那身后的魔兽，见到眼前猎物，居然想要逃跑，仅存的竖瞳闪过一丝戏谑。

    嗖嗖~嗖嗖~

    脊背再次浮现大量气旋，流转于四肢，原本散发金属光泽的爪子，瞬间覆盖上一层朦胧气流。

    嘭！

    一道惊雷炸响。

    那快出残影的速度，更是掀起一圈狂风，似有凌空踏步之能，瞬间便抵至玥身前。

    电光火石间，散发着旋流声的爪子就已挥出三道幽光残影，随着人影倒飞，魔兽独眼中的戏谑不减反增。

    玥涨红脸，蜷缩在地上，胸腹的剧痛，让他眼前近乎黑暗，他努力张开嘴，大口的喘过几息，方才感到一丝轻松。

    看着不远处，气势汹涌，缓缓逼近的恐怖，玥双手撑着身体，有些沉默。

    可也只是刹那。他嘴中发出莫名嘶吼，稚嫩双眸中只剩一丝决然，玥抠出身旁泥土中的石块，全力冲向不远处的怪物。

    虽然不知为什么，魔兽咬不穿手臂，连术法也只在胸前留下不大不小的血点，但这给予了玥机会，只要伤到怪物另一只眼睛，或许他还不会死在此地。

    可那已能戏弄猎物的青灰魔兽，又岂会如玥所愿。

    它看着快速奔来的幼小人影，之前近身偷袭，不但没有让猎物受到任何有效伤势，反而被打伤一侧眼睛，现在怎可能，再次让玥近身缠斗。

    青灰魔兽一个闪身，便已拉开极远距离，尾巴再次竖得笔直，簇簇毫毛炸立，气旋能量迅速涌动，短暂蓄力后，两道青灰色术法又已甩出。

    那速度更胜以往，眨眼之间，便飞至玥的面前，根本无瑕反应，可预想中的剧痛和击飞没有到来。

    两颗拳头大小的术法飞弹，在玥眼前，擦着发梢掠过，能量从身后爆发，溅起大量泥土，让他不由得虚闭双眼。

    视线……变动。

    玥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父亲曾经教他狩猎弓术时，说过不止一次，射中远方的要诀。

    而魔兽的眼睛，在先前偷袭时被他打伤一侧。

    如此远的距离加上目标高速奔跑，突然失去一侧眼睛的它，根本不能太过准确的瞄准。

    之前侧身围绕自己周旋，恐怕也是为了将受伤的眼睛藏起来。

    得知这个信息，玥有些兴奋，原本凝重的思绪，像是得到一丝曙光，认知开始飞速转动。

    靠近魔兽身边，只会被再次击中。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让玥停止前冲的脚步，他径直躲藏进不远处的树干后。

    远方魔兽，望着消失在视线的猎物，它的眼中，已然没了戏谑，本以为可以玩弄的猎物，三番两次让它无功而返，仅剩的竖瞳里充斥着暴虐。

    它不再犹豫。

    奔跑的狂风带起落叶，停在玥身侧不远处，尾巴轻轻挥动，两道青灰色术法精准甩出。

    玥刚移动想要躲避的身形，就被巨大的能量冲击拍在树干上，接着倒地不起。

    青灰魔兽见状只原地跺了跺爪，盘旋了几圈，微微等待就再次甩出术法。

    如此连续补足三发，仍不见玥有一丝动弹，它高耸着头颅走向猎物。

    而泥土中，玥正死死忍着术法飞弹打在身上传来的剧痛。他能想到的办法，唯有此刻，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即使因为眼睛问题，这只魔兽在远方打不中，可玥更无法接近对方。

    凭借那种速度，他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只需要远远跟在后面，慢慢折磨，最终会死的只有自己。

    而现在，魔兽以为它已经获得胜利，肯定会来享用猎物。唯一能触碰到它的机会就在这里，只要能够再打瞎另一只眼睛。

    嗖嗖~

    随着耳边气旋摩擦声的缓缓靠近，腥臭味传入鼻中，玥停下本就极其微弱的吐息。

    青灰色魔兽在倒地的玥头上嗅了嗅，仅剩的独眼打量各种部位，最终选择朝肉最多的腿部咬去。

    就是现在！

    察觉到脸上的气旋声开始转移，玥睁开眼，双手猛然暴起，抓向魔兽头颅，只瞬间，右手两指就已狠狠扣入那柔软的眼眶内。

    温热的血液，顿时如泉涌般滴落。彻底失去视野的魔兽，发了疯般挣扎，想要将头上刺痛眼睛的东西甩开。

    但那深深扣住头颅的双手，怎会被如此轻易甩掉。

    玥危险的想法成功了。

    这一刻，猎物与猎人，陡然转变。

    鲜血越流越多，魔兽的挣扎开始愈加无力。它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用尽最后的力量，疯狂跑动起来。

    还在努力控制手中头颅的玥，根本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直接拖拽在地面，飞速移动。

    他拼命抓着魔兽的头，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转眼间速度已越来越快，玥开始无法辨认四周飞掠而过的景色。

    在魔兽不停甩动和恐怖的速度拉扯下，原本稳稳扣住眼眶的双手也逐渐失去力量。

    最终，玥还是从发疯的魔兽身上摔下。

    只见那没了视野的魔兽，在林地间疯狂乱窜，死亡威胁下爆发出的速度，带起泥土与落叶飞舞。

    它冲出极远距离后，直直撞上一棵齐腰粗的古树。

    随着断裂的树干倒下，昏暗密林中洒出一束星光。

    青灰魔兽栽在地面，四肢不停抽搐，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是没了动静……

    ？？？

    玥看着远方，愣了愣，顾不上身体抗议的剧痛，步履蹒跚的奔向前面。

    以往，父亲带他狩猎时，纵然学过很多要领，但从未让他亲身参与，只允许在旁观看。

    那时候玥还曾为些许生命的逝去感到难过。

    可父亲却只是拍了拍玥的头说。

    “这便是生命存在的意义，绽放，然后死去。

    而猎人，终有一天也会成为猎物，哺育它者。”

    母亲小木桌上的美味，就是这些绽放的生命。

    那时候，玥不是太明白父亲的教诲，不过想到母亲做的美味菜肴，心中难过顿时冲淡不少。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独自战胜如此恐怖的魔兽，玥甚至能够想象到父亲赞赏的目光与夸奖。

    可下一瞬，他的脚步又顿下来，那不知不觉间带着一丝喜悦的眉头归于平静。

    幽暗中，玥微微驻立，他眺向远方洒满星光的猎物。

    良久，玥重新迈动脚步，缓缓走向咽息的魔兽，背靠着它仰下。

    ……

    感受到身下微微残留的温度，玥翻身抱着它躺下，掌心轻抚过那青灰色皮毛，就着银白星光闭上双眼。

    随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胸口上数个血红淤斑，开始不断拉扯扭动。

    那是被术法轰击的痕迹。

    或许是扯动的伤势太过疼痛，玥熟睡的眉头微微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