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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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夜篇·人间神

    傍晚时分,屋外雨停了一刻,周遭便开始人声鼎沸起来,谁知没过半晌,又是下起急雨,顿时长街之中泼红溅绿,一切景色都在烟雨中朦胧起来。

    杞梁用完晚膳,在屋里左右无事,见桌上笔墨皆备便写起家书,他不想让家中二老忧其伤势,是以在信中谎称自己已经在为官家做事,被调到了外地,三五年内回不了家,让他们勿急勿念。他只盼将来有一日自己的伤已经痊愈,否则以这般面目相见,只会徒增二老悲伤。

    写完又往信封中塞了些银钱,托那小二替他送到驿站寄出。

    静极思动,杞梁披上风华宝衣,寻思着出门散散心。来到街上,人流来往不息,许是嫌麻烦,各个索性弃了伞,就地泼水寻欢起来,总之节日的气氛不曾因雨水消减。杞梁心想自己此刻满身绷带,形容怪诞,若是与人玩乐,多半要吓到对方。

    此时无可奈何便不多想,杞梁拉低风华宝衣的帽檐,沿着墙根自顾自闲逛起来。

    城北榕树街,多是贫苦人家住处,十字街口种着一棵巨大的榕树,这便是名字由来。杞梁随心所至,一路走到这里已然有些腿酸,眼看前方榕树根旁有一排空荡荡的石凳,左右无人,便快步上前躺下。

    这榕树的树冠极为庞大,悬于徐戍头顶之上三尺,附近街坊有心挂上了些灯笼装饰,此刻全部点亮,徐戍只觉得是万丈星河落在眼前,纷繁色彩尽都在雨水中晕开,交错纵横的枝丫将柔和的灯火拢住揉开,一时间直若是彩云浮空。

    杞梁的心神一下子放松下来,过去两日的凶险担忧尽抛诸脑后,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块橘红色的南瓜饼缓缓飘过来,他已经很久没吃过,想起那香甜软糯的口感,杞梁不由口水直流,可在那南瓜饼在眼前停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灯笼,不是南瓜饼。

    “下这么大的雨,公子怎么就在这里休息了?”提灯的布衣老人将灯笼靠近杞梁,在一旁坐下。

    “多谢老先生慷慨借暖,我有些累了,便想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老人平平道了一声“好”,似乎并没有对杞梁此刻的装扮感到惊讶。

    “老先生怎么也在外面呢?”

    “老头子是巡夜人,打更报点,查看周边水势,忙活到现在才有空喘口气。”

    “城中水势可好?”

    “积水了,城南的水漫到了脚踝,城中心河道里的水位早就已经超过警戒线,听大坝上换防的将士说刚有一波大浪打上来,不少海兽异种趁机上岸,坝上早就乱做了一团。城主府和衙门那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到处是巡逻搜查的士兵。就咱们榕树街好些,或许是老天可怜咱们这些穷人吧。”

    “或许是老天忘了为难咱们穷人。”

    “你说话倒是有趣,怎么,公子有什么烦心事么?”老人呵呵一笑,看出了杞梁的抑郁不快。

    “哎,倒也没什么烦心事,只是这两日受伤不轻,又经历了一些怪力乱神之事,实在是心力俱疲,提不起精神。”

    正说话间,正说话间,身旁巷口忽然跳出一队黑袍戴甲的神秘人,那为首之人拿出什么罗盘也似的东西朝着杞梁照了照,见没有异状后对杞梁问道:

    “喂,缠绷带的那人,你可曾看见什么奇怪的人?”

    杞梁摆摆手,回了声“不曾见过”。

    那人啐了一口,低头咒骂道:“这该死的刘长风,跑的真他妈快。”

    话毕,一行人几个腾跃间,跳入茫茫雨夜中消失不见。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杞梁正好得空休息,半睡半醒间忽闻那老人说:“我给你算一卦吧!”

    “什么?”杞梁一愣。

    “老头子年轻时承蒙高人传授了一些粗浅的卦术,闲来无事,便给你算一卦吧。”

    “算什么?”

    “算你命数!”老人摊开手掌伸到杞梁面前,说:“收你一文钱,是打点天地。”

    杞梁莞尔,他不愿拂了老人兴致,便拿出一枚钱币放在老人掌心,这一刻杞梁忽然感觉自己冥冥中有什么东西被人攥住。

    老人目光灼灼,从袖口扯下一块绸布,包住钱币握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便只见几缕青烟从骨节嶙峋的指间逸散而出,飘于空中汇聚成卦型轮转,老人五指轻轻揉搓,那卦型便越转越快,到达一个极限后忽而爆开,只如是星星点点的银粉洒落。

    杞梁见状睡意全消,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这、这、这是什么法术?!”

    “小小的障眼法罢了。”

    老人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那块绸布递到杞梁手中,声音断断续续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你的命数在此,还请自己查看。此番交易尚未结束,你我终有再见之时,在此之前,还请杞公子莫要放弃。”

    杞梁脑子空空,久久说不出话,什么尚未结束,什么莫要放弃,他是一句也没听明白。待回过神,哪里还有那老人的身影。一阵凉风吹过,手里的绸布也被翻开,杞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低头看去,那绸布上只八个字——命尽天明,生路在南。

    有敲锣声由远及近,巡夜人从街口走过,口中高呼:“夜半子时,大雾起,大水出,神鬼出尘,生民困顿!”

    正此时,大雨倾盆,杞梁躲避不及淋了个满脸冰凉,他来不及思索这八字批语是何含义,只得赶紧往回赶去。

    这一夜,热闹中隐藏着压抑,而压抑愈显沉重,这一刻,杞梁心中惴惴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好不容易回到酒楼,只听满堂喝彩声中掌柜走了上来,轻咳一声,朗声对众人说道:“各位安静片刻,安静片刻,听在下说上几句。虽都是些场面话,不过按照惯例依然是要说的。五百年前,太祖血战四野,以武立国,此后便是五百年的太平盛世。”

    掌柜转身面向东方,做了个礼,自豪道:“五百年后,又逢太祖陛下的寿辰,小店感念太祖恩德,今晚酒水全都免费!”

    话音刚落,众酒客顿时沸腾起来。受到气氛感染,杞梁立刻将这八字批语的事忘到了脑后,心想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正要寻处空桌坐下,却发现角落里的一桌客人颇为眼熟。

    这桌西首坐着一位头带纯阳巾的中年男子,是酒楼里的帐房先生;而东头坐着一位年轻白衣,别人不认得,他却认得,正是前日带他上坝的那位牧啸川大人。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像是互相认得。

    杞梁心中好奇,牧啸川这等大人物怎的会出现在这酒楼里,又怎么会与一个平平无奇的帐房先生聊在一块,他悄悄来到二人身旁一处空位坐下,此时只听那牧啸川说道:

    “我前夜晚上来到这酒楼门口,就隐约感受到了特殊的灵气流动。原以为是错觉,没想到是你露了马脚。”

    帐房先生抿了一口茶,笑道:

    “早些时候听到说书先生讲起剑君在城中大展神威,我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牧啸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齐先生不用担忧,我查过你的底细,六十年前,罗浮山被朝廷剿灭后你就一直下落不明。直到十年前才出现在洪城,期间一直遵守术法禁令,安安分分,没让钦天监发现你使用过一次法术。”

    帐房先生姓齐名观,这是杞梁一直知道的。但是那罗浮山和术法禁令什么的,他却是完全听不懂。还有这齐账房看着最多四十出头的年纪,怎么还提到了六十年前的事了。

    齐先生怅然道:“我原本就是洪城人,当年朝廷发动攘仙之战时,我正好外出历练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听闻我罗浮山的剩余门人都潜逃国外,我寻找多年无果,便只能回到家乡隐居。”

    牧啸川接着问道:“找了五十年也没找到?”

    齐先生苦笑道:“剑君以为呢,我罗浮山数百年传承,被你们武人用造化火场烧了个干净。不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难道还要大张旗鼓重开山门,让你们再来烧一次么?”

    牧啸川干笑,岔开话题道:“那近来你可与牧野那边联系过?”

    齐先生低头给自己斟满茶,诧异道:“牧野?那座古战场不是已经被封禁五百多年了么,我联系那里干什么?”

    牧啸川手指敲了敲杯盖,道:“前日我在上坝途中,遇到过一只海兽异种,但我看其似是被操纵了神智,你可知城内谁有这能耐?”

    齐先生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酒楼里原本就吵闹,也没人注意过来。

    见牧啸川脸色不善,齐先生才收敛道:“剑君啊剑君,你缠着我一个良民问这问那,当真是穷途末路了啊!”

    牧啸川冷声道:“齐观,我敬你是前辈,我也当你与他们不同,才对你好言相劝。现在时局不同以往,你若是不能给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那按照规矩,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齐先生点点头,笑道:“承蒙剑君看得起,只是剑君为何如此笃定我会知道?”

    牧啸川瞪着他说道:“你堂堂一位返虚期的山上之人,在此深耕多年,难道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么?”

    这话是牧啸川以秘技发出,是以常人听不见,但他万万没想到,此刻坐在他们身后的杞梁,不知为何,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杞梁也不知这返虚期是什么称呼,先前听说书先生讲起,他此时也以为是什么新奇的武人境界。只是他苦思回想往日里这帐房先生的一举一动,与常人无二致,竟然也是位能和牧啸川平起平坐的高手。他坐立难安,只想回过头好好看上一眼这位朝夕相处的齐账房。

    齐观叹了口气,扒开衣领扯出一块黑石项坠,说道:“朝廷在各大城市之中设立钦天监,监测一切灵力波动,同时给我们戴上这块禁灵石,只要佩戴在身,一身修为尽被压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但凡被钦天监感应到摘下片刻,就算是犯了杀身大罪,不管逃到哪里去,下场都是个死。所以剑君你告诉我啊,我怎么做到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无事不晓?”

    牧啸川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我知道你怨恨朝廷,但是我们可以合作,你给我行雨之人的线索,我给你……”

    “剑君,我们无法合作,因为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你也什么都不会给我。找不到背后的施法之人,这场雨不会停,海渊大坝决堤在即,你杀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齐观打开窗,看了眼天色,淡淡道:“剑君,我劝你一句,趁事情还没闹大,赶紧离开吧!”

    话音落下,牧啸川猛然捏碎手中的茶杯,拍案而起,脸上满是阴冷之色,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牧啸川怒意外放,一时间便如寒风刮过,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分布各处的几位端茶小厮立刻看过来,纷纷袖袍一动。

    酒楼老板眼尖,见到不对便连忙出来打圆场,一看是自家账房在座,便装模作样呵斥几句,此时齐观闭眼假寐,身体轻轻摇晃,浑然不在意。

    牧啸川很快恢复冷静,居高临下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你?”

    齐观微微一笑,处变不惊,手指指向楼梯口,悠悠说道:“因为你还有别人要对付。”

    杞梁听得正不解间,酒楼外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一处沿窗酒客正欲探身查看,却不料一个黑乌乌的人影迎面砸了进来,顿时这酒客连带桌椅都被撞翻在地,引的众人一阵哗然,围聚而看,竟然是个黑衣戴甲的男人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牧啸川眉头紧皱似有感应到什么,望着齐观所指向的楼梯口喃喃自语道:“居然又来了一位返虚期的山上人,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时压住了这二楼所有人的声音,众人侧目看去,尚不见其人,但只觉泰山压顶之势缓缓压下,呼吸都仿佛困难。

    “隔壁麻子爬过墙,打你爹,睡你娘,占了你家老祖房。姓牧的小子,你问我是什么来头,听好了,老子刘长风,就是你们这些武人的祖宗!”

    众人听那脚步声愈来愈近,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尚没看清来者,就见一团黑影追着一抹青光从众人头顶飞过,射向那拾级而上之人,而那来人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把黑色长刀,往阶梯上一敲,紧接着一声怒吼,随即一道气墙突兀旋绕而起,与那黑影轰然相撞!

    这一声可谓响彻云霄,酒楼外长街上的行人抬头只见雨幕中,一道黑影破墙而出,凭空止住后退的势头,在月光中缓缓显出身形,只见这人手握三尺青锋,周身蒸腾着青白二气,锐利的眼神,直直的穿过墙上的破洞,落在那楼梯处的咧嘴嘲笑的壮汉身上。

    这壮汉满腮虬髯,一头浓密长发却不结辩,根根似针,布衣宽大,两袖卷起,浑身遍布血气,若是寻常看见,只以为是哪家肉铺的屠夫。

    那悬于空中的身影挥掌借力折返,穿过墙洞,轻轻落在牧啸川身边,杞梁这时才看清这位男子的模样。

    眉长入鬓,脸庞瘦削,薄且泛白的嘴唇衬得此人气质更加冷漠,一身布衣半披甲胄,掂着青锋横在齐观与刘长风之间,齐观眉头一挑,讶声道:“原来是纵横青锋卫的杜飞惊,杜统领。”

    话音未落,周遭几位端茶小厮纷纷撕下伪装,显露出青锋卫的真身。

    杜飞惊厉声道:“好大的胆子,我们不来找你就算了,你竟然还敢主动现身挑衅!”

    刘长风拄着长刀,与齐观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环顾一周,笑道:“几个半步荒落的帮手再加上杜统领你一个大荒落,看来青锋卫的精锐都在这里了,怪不得说话如此硬气。”

    说着,那刘长风朝着杜飞惊掷出一物,杜飞惊伸手接过低头看去,是颗已经失去光泽的黑色石坠。

    刘长风挠了挠脖子,道:“这破石头戴着真是硌得慌,还是摘了爽快!”

    牧啸川捕捉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眼神从刘长风身上扫过,又落回面前的齐观身上,带着三分火气质问道:“你到底想作甚么?”

    齐观叹了口气道:“罗浮山一役后,我辈中人已是寥寥无几,隐于洪城,消极避世,只想图个余生安稳。但现在你们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让我问你一句,我们就该死么?”

    牧啸川忙说道:“只要你告诉我行雨之人的线索,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

    齐观笑着摇了摇头,抬眼正色道:“多年积怨,过满则溢,一触即发,覆水难收,剑君,今夜发生的一切,你都阻止不了。我还是那句话,趁事情还没闹大,赶紧离开吧!”

    牧啸川的脸色数度变换,从疑惑到不敢置信再到愤怒,嚯得一声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够了!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倒想看看,等我把你们都杀尽了,这雨到底会不会停!”

    那刘长风闻言不由笑道:“牧剑君和杜统领未免也太托大了,换做往日我们还需忌惮几分,但今夜城中的武人精锐大多去了坝上,仅凭你们,怕是对付不了我们。”

    话说完,刘长风抖动袖袍,哗啦啦落下许多块黑石坠,杜飞惊看在眼里不由浑身一震,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每块黑石坠背后代表地含义,忍不住大喝道:“你们这么多人想造反么?!”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二楼众多的酒客再也坐不住,呼天喊地地惊慌逃离,跑得快的,还不忘向路人叫喊着“快逃啊!有反贼!有反贼!”。

    人群窜动,杞梁身在此中不由自己,刹那间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石坠地声,他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端坐的齐观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自周身生出一圈气浪肆虐开来,顷刻间就将周边众人掀翻。

    杞梁只觉得像是一面城墙迎面砸下,甚至来不及思考,就顿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连翻了好几个跟头直到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此时无数的瓦砾木屑在周围的气流中飞旋,头顶的房梁顷刻间化为齑粉,露出了璀璨的星空。纵是威力如此,齐观也只是兀自端坐着,静静品茶,像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未觉。

    可怜杞梁,耳边先是风声大作,接着是墙壁破裂轰隆作响,眼前景色变换之际似有极为短暂的寂静片刻,但恍惚间又出现了让他心烦意乱的连绵雨声,最后的最后,是他的身体坠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杞梁艰难爬起身,七荤八素间还来不及细想,更大的爆炸声从身前传来,他仓惶间他抬头看去,只见黑色的旋风早已将整个酒楼吞噬其中,临旁的树木楼台更是被风力拉扯的拔地而起,纷纷向那风眼中汇聚,一眨眼的功夫,这狂风所在的地面范围内竟然被硬生生绞出个深坑,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大,愈来愈深。

    无数飞屑流石却如同炮弹一样砸了出来,砸屋梁倒,砸街地裂,烟尘碎屑乍起,一时间,仿佛整个临河长街都笼罩在了灰雾之中。

    直到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杞梁才从耳鸣失神之中清醒过来,但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他甚至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耳边再度传来人们恐慌的嘶吼,他顺着路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风眼的位置,忽然亮起的一点金光,隐隐可见齐观的身形笼罩其中,忽然一飞冲天没入云端,直若是一道光柱穿透云层,声势之大,竟一举将那旋风搅散。

    再看那云层之中慢慢溢散出光亮,又是一声爆响,云层被瞬间暴涨的金光撑开,金色的遁光裹挟着男子的身形,几乎是一刹那,飞至了更高的空中。

    在那里,在群星闪烁的宽广夜幕中,即便是隔着烟雨,杞梁也清楚的看见了。

    天地间都安静了。

    那个悬于半空之中,散发着光晕的人影,是奇观,是神迹,是刻骨铭心的惊叹,是被凡人遗忘了几百年的词语——仙人。

    杞梁看的瞠目结舌,却没注意到原本酒楼位置的断壁残垣中,此时缓缓走出几道狼狈的人影,正是牧啸川与杜飞惊几人。

    牧啸川满身灰尘,毫无形象地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抬头说道:“最讨厌你们这些仙修的遁光,没什么威力,却能飞得很高,就像会飞的蟑螂一样让人讨厌。不过现在,你最好给我下来,因为我真的……”

    “真的,真的,很生气!”

    牧啸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玄玉牌,掐住剑指默念口诀,此时偌大的城市周围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圈巨大的光罩,将这天地四合都包裹其中,无形的威压开始降临。

    “镇域结界·落!”

    随着牧啸川一声令下,悬空的人影也好似受到重击一般直直落下。

    牧啸川正欲再念,下一刻,一道银光穿破尘烟激射而过,一丝血线飙起,牧啸川手腕一痛,手中的玄玉牌也应声碎裂。

    此时一道戏谑的声音自雨幕中响起,“真是让齐观这老小子出尽了风头,喂,你们是不是忘了我?”

    火舌划过黑暗,一个壮硕的身影持刀走了出来。

    牧啸川揉了揉手腕并无大碍,偏头看去,正要回话,杜飞惊和其余几位青锋卫已经先一步站在了刘长风身前。

    杜飞惊执剑直指前方,说道:“牧剑君,镇域结界已经启动,这些伪仙就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此人交给我,剑君你去通知其他武卫营的统领,让他们务必找到所有潜藏的仙修,不管是否摘下禁灵坠,一律格杀勿论。”

    牧啸川道了声好,不多废话,转身腾跃而起,几个闪身间已经消失不见。

    刘长风哈哈大笑道:“也好,虽然镇域结界对我多有压制,但也能够活动活动筋骨了。”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