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大明:开局让嘉靖下跪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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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老牌世家

    “人,必须得招!

    孟子曰: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要平民乱,首先得给织工们,找一份养活家人的营生。”

    林余娓娓而谈,情真意切,以理服人。

    可惜,五位大商人本就瞌睡,此刻更是强忍呵欠,差点就要翻白眼了。

    沈一石在一旁看着,不由着急。

    林余刚刚还雷厉风行得紧,誓要杀得杭州官空,吓得所有人战战兢兢,无不敢违其令。

    转瞬之间,却又如和风细雨,想要润物无声,难道他林余指望着,这帮家伙能老芽新绿不成?

    呸…

    一帮子嘴滑心腻的老不死!

    林余说完,那位蚕娘子被其余四位推搡着,款款前移一步,委屈娇媚说道:

    “林公子,非我等不为也,实不能也。

    沈老板该是知道,今年织造局为了完成五十万匹丝绸的量,几乎把浙地所有的蚕丝都给强行收购了。

    没有蚕丝,妾身的缫丝坊就无法制成生丝;没有生丝,陆半城的织坊就无法制成丝绸;没有丝绸,凤三妹和苏胖子就无法刺绣和卖绸。

    我们不敢耽误公子的平乱大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要我们继续招人,倒不如直接关掉我们的铺子,我们还能减少些损失。”

    林余静静听着,没有反驳,等蚕娘子说完,他问道:

    “所以,如果要你们继续招人,我得先给你们找来蚕丝不可?”

    这寻常一问,却如平地惊雷,使得蚕娘子等人齐齐跪下求饶告罪,忙称不敢。

    找蚕丝?

    当初为了改稻为桑,浙地从年初忙活到如今年中,又是踩踏青苗,又是毁堤淹田,硬是一根蚕丝的毛都没多捞着。

    更别说,布政使司布政使郑泌昌、按察使司按察使何茂才、杭州知府马宁远三位朝廷大员因此身死,胡部堂因此去京,乃至于今天的民乱,若要究其根本,还是要追究到改稻为桑上去。

    这半年来的努力,都没能办成改稻为桑,足可见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难事。

    他们怎敢让林余去找蚕丝。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敢不敢,这是事实,我得尊重!”林余无奈苦笑,又淡淡说道:“

    要是砍了你们的脑袋,杭州城里民乱就能平,我定不会饶了你们。

    可是,你们自己说说,你们的项上脑袋,有宋长柏他们的管用么?

    民乱至此,杀官可平民愤,却不能减饥馁。

    百姓们只有现在吃饱了肚子,将来也能吃饱肚子,才能真正安心回家去。

    你们说,这个道理对也不对?”

    蚕娘子等人眼神里闪过惊疑,但也同时无比欣喜,看样子,他们的脑袋暂时是保住了。

    这位林参将,还算通情达理。

    接下来,不出预料的话,该是各家摊派银子,赈济乱民,共克时艰。

    若这位林参将真像他所说的为百姓着想,到时候,摊派得来的银子,少中饱私囊一些就好。

    蚕娘子等人齐点头称是,林余哀叹一声,继续说道:

    “蚕丝难找啊!

    当初部堂说,若是强行改稻为桑,多收三十万匹丝绸,浙地就要因此多出三十万反民,这是千秋之罪。

    你们都是浙地有名的大商人,那就来说说,如何能既得三十万匹丝绸,又不至多出三十万反民?”

    啊?

    蚕娘子等人面面相觑,不由在心里大骂,这是什么鬼问题?

    要不,您还是干点人间事,直接摊派银子吧!

    拿银子,我们擅长。

    沈一石朝林余稍稍拱手,说道:

    “林兄,如今杨公公不在,我可令织造局让出一些蚕丝,先解了眼下危局,如何?”

    林余颇有些意外,没想到沈一石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但他还是摇头道:

    “拆东墙补西墙,这个办法不好。”

    这时,蚕娘子又说道:

    “不若去南直隶诸府高价收购蚕丝,好歹熬到十月新丝上市再说。我们五个感念公子活命之恩,愿意承担这中间损失银两的一半。”

    林余沉吟半晌,按说,这个方法可行。

    只要他们能承担得住损失,只要南直隶巡抚不从中作梗,就能成功。

    唯一的弊端就是:虚假繁荣。

    当初改稻为桑就是为了多得白银,如今倒好,反贴补白银去得蚕丝。

    本末倒置也就罢了,怕就怕,嘉靖皇帝见有浙地商界的羊毛可薅,就使劲往死了薅,又想出别的损招危害浙地。

    林余没答应也没否认,而是转而问道:

    “你们可知,改稻为桑为何失败?嗯…算是失败了吧。”

    众人不知这问话的意思,但还是齐声答道:

    “百姓不愿意。”

    “可种桑每亩收成比种粮高得多,所得粮食就是买着吃也是划算的,百姓为何不愿意?”林余接着问道。

    “可是没有粮食可买啊!”

    “对啊,妾身听说,连胡部堂他那么大的老爷都找不来哩。”

    “咳,林公子,我们只是纺织商人,这买不到粮,可跟我们无关呐。”

    “对对对,这浙地的粮,都在那几个大户手里,是他们不肯卖,跟我们可无关。”

    五位大商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

    林余颇感兴趣地问道:

    “哪些大户?他们的脑袋…好砍吗?”

    呃…

    这位林参将,行事还真是…无所顾忌。

    岂止是不好砍,简直是砍了就会捅下天大的窟窿。

    要说在这浙地品衔最高者,莫过于浙直总督兼浙地巡抚胡宗宪,因还加封了兵部尚书虚衔和少保虚衔,位居从一品。

    可要说在这浙地最不可招惹者,不是胡宗宪,不是杨公公,而是那几家大户。

    例如商家。

    商氏家族起于元末明初,至英宗时,出了一位奇才。

    这位奇才名为商辂,是大明朝“三元及第”第一人,是历经英宗、代宗、宪宗的三朝元老,当过内阁首辅,品衔正一品,浙地百姓又称他为“三朝宰相”。

    与商家这些根基深厚的大户们相比,他们这五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甚至沈一石所谓的“浙地首富”,都虚了三分。

    当初布政使郑泌昌还在时,去商府议卖粮之事,结果呢,被以礼相待地请了出去,一粒粮食也没答应多卖他。

    这件事,还成了一时笑谈,但就这样,郑泌昌也没敢报复回来。

    如今林余却问,商家这些大户们的脑袋好砍吗?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林余见蚕娘子等人,甚至沈一石都跟吃了死苍蝇一样,脸色憋的难受,不由得重新评定了一下这些“老牌世家”的影响力。

    呵!

    正好,就从这些“老牌世家”身上,打开又一次“改稻为桑”的缺口吧!

    这次,须得好好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