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世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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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药帐

    自小于福利院中长大,虽然没有父母给李鹤之撑开那把名为亲情的遮伞,但幸运的是,照顾他们那班孩子长大的老院长是一名无比正直且…还算和蔼的老人家。

    李鹤之同样在那家福利院中,感受过一种胜比血脉的亲情。

    院长老爷子是部队里转业下来的,在李鹤之接受完国家给予保障的义务教育后,他便让李鹤之选择他往后的人生道路。

    李鹤之向往着福利院外的世界,同样也向往着老爷子口中的军旅生活。

    于是,经过一番辗转,老爷子将大部分同样有此选择的孩子们送进了他从前呆过的后勤老部队里,也资助了其他另有抉择的孩子们去做小生意、去大城市里找工作、或留在福利院里做辅导员...

    ‘让孩子们能有自由选择广阔未来的权利,即是铺平一个民族走向团结与富强的道路基石,世界之大,怎么能只困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之中?’

    李鹤之转头看向那群练武场上的少年少女,想起了那个表情向来凶巴巴的,但内心却是温柔又可爱的老爷子话语,他悠悠感叹了一句:

    “这个世界本不该如此小的。”

    摇摇头,李鹤之回望起身前的那个寨族姑娘,便想继续跟着对方往那目的地走去。

    却不料,见此时的对方竟大口喘着粗气,白皙的肌肤不知为何透着一股淡淡的红晕,头上那一条条杂乱的小辫湿漉且毛躁,就像是刚从游泳池中被人捞起,是被其汗水所打湿,其人更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啊这...怎么了?这眼神看我是一个什么意思?我是犯了什么寨中忌讳吗?这练武场不会是不给外人观摩的吧?反应用得着那么大嘛?

    “额?姑娘你是叫南蝶吧?你没事吧?”李鹤之朝对方的眼前挥了挥手,发现对方竟没有丝毫反应。

    额...时间停止?咳咳咳...总不至于,总不至于...砸挖路多?额...我好像也还没摆开奇怪的姿势啊...

    “嗯...奇怪...”

    李鹤之思想纷呈地兀自疑惑着,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对方这望着他的俊脸而望得神游天外的状态。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发现的确是空无一物,后,他又右移了一小步,齐南蝶的视线就如“鸡头稳定器”般依旧是死死固定在他的脸上。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蹲蹲起起,左扭右扭...

    对方投来的那火辣辣视线如旧...但...

    但不多刻,就听见对方怒吼几句:

    “你动你个(神苍国粹)!(神苍国粹*N)!”

    齐南蝶终于在李鹤之那魔怔了的舞蹈下有了反应,开口就是一阵电报频出,但可惜是,李鹤之只能大约理解对方像是在进行国骂,但他是丝毫不懂其中真谛。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土拨鼠踢你马铃薯的屁股在每个夜晚”亦是一种恶毒的谩骂。

    “你终于清醒了吗?走吧,我们去...诶诶诶?你想干嘛啊?”

    李鹤之刚想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想让对方继续带路,去那姚翁所说的东虎小药铺,但就见齐南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两步冲上来就是一个“雷梨热刀”,是一把就将李鹤之痛击于地,后又反身骑到了李鹤之的腰间,双膝压制住李鹤之的肘关节,抬手作势,就想砰砰两拳打下...

    被人莫名其妙摔了个满怀,后脊、后肩甲、尾骨与各个关节感觉就像是被人废了一般。

    闷哼了一句,好不容易才缓缓睁开了眼来,逐渐看清了眼前天空的李鹤之,就见齐南蝶高举的右手一直高举着,左手是锁死了他的喉结,但灵动的双眸却止不住的在流泪...

    练武场那边的众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几位寨中青年纷纷走了过来。

    “是南蝶姐吗?发生什么了...?”

    “这男奴是触怒你了吗?岂有此理!!兄弟们!上!!!”

    “来来来,兄弟们干活了,给我们南蝶姐废了这斯!”

    一众围观而至的人搀扶起失态的齐南蝶,也一手用力拉起了李鹤之,拿着木棒的那几人作势亦想“招呼”起这个正身穿奴衣,从未见过的新来货。

    “慢着...他是祖母的贵客,你们先别动手...”齐南蝶两手抹净了脸上泪痕,后又急忙喊住了那几名青年的动作。

    “?”

    众人纷纷不解,但既然是他们大姐头的所述话语,那应该做不得假。

    众人又是立马变脸,纷纷帮李鹤之拍打起后背的泥土来,更有几人小声问向李鹤之这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问我,我问谁去?这虎娘皮的亲戚到了吧?情绪不稳定,下手还没轻没重的...诶哟哟...我的屁股哦...

    李鹤之摩挲,轻拍着自己的老腰与屁股,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各位他也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你们把他送去我二叔的旧帐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齐南蝶转过身去,大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便独自一人,快步离了这处人堆,也不知道往哪而去。

    “小兄弟,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呀?”有几人围上前来,依旧是不死心地询问起刚刚的事情。

    南蝶姐可说是他们寨中的最为出色,最为强大的女子!

    不知是有多少的寨中少年郎,是偷偷爱慕着这个干练而强壮的少寨主之掌上明钢,他们是曾几何时见过南蝶姐竟会有今日的失态?所以皆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寻求李鹤之的答解。

    李鹤之无奈,只得以自己的视角,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众人听完,也听不出所以然来,更想不通到底有何出奇之处,于是乎,他们又留下了几个较为空闲的寨人,将李鹤之领去了东虎叔那个遗留下来的药铺寨帐,便纷纷解散了。

    走进这座小帐,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听那几名领他来此的青年所说,自东虎叔走后,这座寨帐数十年间就没被人动过,寨主是一直留着这座小帐,似是留作思念之用。

    而往日里,更无人有资格入内,亦只有老寨主会独自走进这处长子故居,打扫里面的积尘与旧灰。

    当然,于很早以前,姚老如果路过了他们这处齐家寨,他亦会独自入此,作某种祭奠。

    走进,入目,李鹤之看见了一箩筐一箩筐,堆叠在一起的晾干草药,筐筐半满,无一例外。还有一整套叠得工工整整,被人摆在床榻上的苍人制式衣袍。

    一个挎带木制小箧笥就静静的搁置在这套衣袍的床沿边。箧笥之上,是布满了一道道惊心的裂痕,但能见到,其后又被人精心的修补了一番。

    可修补毕竟是修补,此刻的小匣子虽然完整,但依旧是能让人想象出,它在修善完整前,其曾经历过何种四分五裂,何种残破不堪。

    李鹤之所闻到的药香,一半来自那些草药,一半自这箧笥。

    没经过她们允许,贸然打开这个匣子,是不是不太好?

    李鹤之想着,便绕到了那堆草药边,开始辨认起来,他似想为自己抓几剂能用得上的草药。

    毕竟在部队里生活过,他曾呆过的那个后勤保障班配置,囊括了卫生兵、炊事员与各种军需军械员等等,他自己亦是卫生员的出身。

    对于一些简单的医用土配方,他还是从《赤脚医生手册》那些个实用杂书中读到过的。

    “啊…这些个都是些什么啊…”

    李鹤之看着眼前的这堆草药,眼皮阵阵抽动,那堆草药有他眼熟的,有他从未见过的,完全就是他从未玩过的船新版本…

    “这是川乌…?这是半夏?川椒、胆南星…全蝎…这又是啥?”

    怎么这里一堆堆的中草药,多半都是带各种毒性的啊…

    李鹤之蹲身拾起一片干枯的齿状草叶,放到自己的鼻前三寸位置,用另外一只手在两者之间挥摆,细嗅着其中味道。

    他想凭借自己的气味认知,略微分辨出这不知名草药的药性。

    “这是蚀骨叶,是用来给孩子们筑基开脉的。”一把苍老的女声从李鹤之身后传来。

    李鹤之闻声回头,便看见了老寨主齐北燕领着齐南蝶一同走进了这处帐中。

    “啊…寨主好……”

    李鹤之一下站起,就似正在偷摸进行烟酒的猫主子,发现了铲屎官原来没出家门,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的背后,看自己犯蠢。

    “你要找的内伤药在这里。”老妪进门后也不在多言,便走到了床榻边,坐下便打开了那箧笥匣子。

    老人的脸上似有一丝满意,看李鹤之还算有点规矩,没贸然挪动与打开她的禁脔。

    木匣子开启,上层分了左右两区,是一堆残破且裂漏的小瓶小罐,帐内的药香味更浓了几分。

    “左边这些是那个死老头配的,你把里面的药剂倒光了我都不管,右边的,你别碰。”

    老妪看着那小药瓶上的裂纹,吩咐了一句,后又从下层抽出了两本手札。

    “这两本笔记,一本是姚广济留给东虎的,一本是东虎自己作的记录,上面不是什么武学心经,只是一些药理研究…”

    老妪看着手中最上层的那卷厚麻纸,淡淡一笑,她又说道:

    “姚广济让你来这,我也同意让你来这,算是我和他补偿你这几天的遭遇吧,你自己拿去看看。”

    说完,老妪就将那两卷手札递了过来。

    李鹤之怀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接过,从姚翁与老寨主交流的只言片语之间,他能明白这两本笔记对于这两位老人家的意义。

    “这就是刚刚我忘了于你讲明的交代,但我来此,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老妪从怀念过去的记忆中抽离,她吩咐那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齐南蝶走近身边,后又变回了她那副一贯的,一寨之主的威严脸。

    她缓缓言道:

    “你明白…姚广济为何那么重视你吗?”